正文 第七章 相传
（七）
终于是抵达湖州。虽然城门没有余杭大，但由上而下都透着清新的，小家碧玉般的感觉。
此时正秋，落寞的气息是黄叶织就的网，网住了整座城。街上空荡荡的，店铺的门都关得死死，只有不时几个人行色匆匆地低头走过。
我和方寒不约而同地感到背后凉飕飕。我用手肘捅捅方寒：“喂，我说，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我小时候听说书人讲故事，日黑风高杀人天。有这样开头的一定没好事。”
“怕什么。”方寒豪情万丈地说，“有我保护你呢。”
我思忖许久，点头表示同意，说：“你应该再粘上个络腮胡子，说这话就更应景。”
为了表现自己不是力大无脑，方寒特意吟了句诗来证明：
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黍。
我道：“总有种微妙的不对啊！”
当今圣上热衷诗词，科考里面也要求作诗，所以诗真是野花似的遍地开满。人也奇怪，不管能不能文，看着别人写诗好自己就要提笔。倒也有些初沾文坛边缘的小青年要看烂诗庸诗，随地一抓就是一大把，但是你不可能凭空抓出一把文字啊。字总要写在纸上的，所以这就是纸张供不应求的一个原因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书生去长安赶考，纸都是自己出的。长安的纸贵，要运费呀。如今全国最大的造纸之都是在洛阳，别的地方的纸八成都是从洛阳运来的，所以洛阳的纸便宜，不要运费。大家都去洛阳买，顺道带去长安，一来二去，洛阳的纸就涨价了，比长安的纸都贵。可大家的意思是，洛阳是纸都，长安是国都，纸都的纸自然好，国都的东西自然贵。弄得后来不在洛阳买纸就是丢人了，考官也看右下角的生产地址。
接着有人匿名举报，虽然举报那哥们后来被关进去了，但幸好他留了一手，满大街贴了海报，此事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朝廷才规定右下角不许写生产地址。但洛阳的生产商们十分无良，把地址印在左上角。朝廷不管了，反正右下角是没写。如此这般，便有了洛阳纸贵一说。这也是大多数书生都穷困潦倒的重要原因。
方寒说：“我像不像个诗人？”
方寒身上真是一点书生的影子都没有。那是好的，做大事的人，不能是诗人，伤春感秋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我曾经问过我的三哥，为什么诗人要叫做诗人，而不是像书法家画家那样有个家呢？三哥说，因为诗人是无家的。一个人如果甘于平淡世俗安稳，那他就不会是一个诗人了。
三哥长年待在他那间笔墨馨香的书房里，他是提笔挥毫的，但不是诗人他不作诗。他不像他两位哥哥那样在别人看来是各自领域登峰造极的成功者，但三个哥哥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他。我问过他，他是什么人呢？我不知道三哥应该规到哪一类人中去，他写故事，写文章，但是不写诗。前朝写文章的我们叫他们诗人，因为他们的诗写得比文章更出色。有些诗很好，文章也很好我们称之为文学家。
三哥说他不是文学家：“我只能说我是文人。”他说文学家是文人努力想要攀至的高峰。当今的文人真是太多太多，多得都有些廉价。但三哥是有家的，大哥二哥回家的时候会拍拍三哥的肩膀说，好好研究你的学问，钱的事情不必担心。
官场中拼命带着稍不留神便是家破人亡的谨慎与人周旋的大哥，生意场上赌冷静赌临危不乱知人知面不知心地对弈的二哥，当我问及为何如此支持三哥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相像，如此坚定与向往，如此地让人热泪盈眶：“我们已经渐渐地迷失最初那个自我了，可这个家，总得有人可以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去搏斗，心无旁骛听从信念，到老到死也不会后悔啊！”
三哥说：“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清高，那么瞧不起名利，我只是想着能尽一点什么微薄之力，为后世留点什么而已啊。”
也是，名利什么的，纵使美好，又怎么会有人人相诵，口口相传那样的长久呢？
大家看得高兴就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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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是抵达湖州。虽然城门没有余杭大，但由上而下都透着清新的，小家碧玉般的感觉。
此时正秋，落寞的气息是黄叶织就的网，网住了整座城。街上空荡荡的，店铺的门都关得死死，只有不时几个人行色匆匆地低头走过。
我和方寒不约而同地感到背后凉飕飕。我用手肘捅捅方寒：“喂，我说，我怎么觉得阴森森的？我小时候听说书人讲故事，日黑风高杀人天。有这样开头的一定没好事。”
“怕什么。”方寒豪情万丈地说，“有我保护你呢。”
我思忖许久，点头表示同意，说：“你应该再粘上个络腮胡子，说这话就更应景。”
为了表现自己不是力大无脑，方寒特意吟了句诗来证明：
古道少人行，秋风动禾黍。
我道：“总有种微妙的不对啊！”
当今圣上热衷诗词，科考里面也要求作诗，所以诗真是野花似的遍地开满。人也奇怪，不管能不能文，看着别人写诗好自己就要提笔。倒也有些初沾文坛边缘的小青年要看烂诗庸诗，随地一抓就是一大把，但是你不可能凭空抓出一把文字啊。字总要写在纸上的，所以这就是纸张供不应求的一个原因了。不过更重要的是书生去长安赶考，纸都是自己出的。长安的纸贵，要运费呀。如今全国最大的造纸之都是在洛阳，别的地方的纸八成都是从洛阳运来的，所以洛阳的纸便宜，不要运费。大家都去洛阳买，顺道带去长安，一来二去，洛阳的纸就涨价了，比长安的纸都贵。可大家的意思是，洛阳是纸都，长安是国都，纸都的纸自然好，国都的东西自然贵。弄得后来不在洛阳买纸就是丢人了，考官也看右下角的生产地址。
接着有人匿名举报，虽然举报那哥们后来被关进去了，但幸好他留了一手，满大街贴了海报，此事引起了舆论的轩然大波，朝廷才规定右下角不许写生产地址。但洛阳的生产商们十分无良，把地址印在左上角。朝廷不管了，反正右下角是没写。如此这般，便有了洛阳纸贵一说。这也是大多数书生都穷困潦倒的重要原因。
方寒说：“我像不像个诗人？”
方寒身上真是一点书生的影子都没有。那是好的，做大事的人，不能是诗人，伤春感秋的人是成不了气候的。我曾经问过我的三哥，为什么诗人要叫做诗人，而不是像书法家画家那样有个家呢？三哥说，因为诗人是无家的。一个人如果甘于平淡世俗安稳，那他就不会是一个诗人了。
三哥长年待在他那间笔墨馨香的书房里，他是提笔挥毫的，但不是诗人他不作诗。他不像他两位哥哥那样在别人看来是各自领域登峰造极的成功者，但三个哥哥中我最喜欢的就是他。我问过他，他是什么人呢？我不知道三哥应该规到哪一类人中去，他写故事，写文章，但是不写诗。前朝写文章的我们叫他们诗人，因为他们的诗写得比文章更出色。有些诗很好，文章也很好我们称之为文学家。
三哥说他不是文学家：“我只能说我是文人。”他说文学家是文人努力想要攀至的高峰。当今的文人真是太多太多，多得都有些廉价。但三哥是有家的，大哥二哥回家的时候会拍拍三哥的肩膀说，好好研究你的学问，钱的事情不必担心。
官场中拼命带着稍不留神便是家破人亡的谨慎与人周旋的大哥，生意场上赌冷静赌临危不乱知人知面不知心地对弈的二哥，当我问及为何如此支持三哥的时候他们脸上的笑容是如此相像，如此坚定与向往，如此地让人热泪盈眶：“我们已经渐渐地迷失最初那个自我了，可这个家，总得有人可以为了梦想不顾一切去搏斗，心无旁骛听从信念，到老到死也不会后悔啊！”
三哥说：“其实我也并不是那么清高，那么瞧不起名利，我只是想着能尽一点什么微薄之力，为后世留点什么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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