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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赈饥民老妪输粟米 设内应骁将擒寇贼

    王嘉胤痛得狂吼一声,右掌奋力劈下,击在张立位天灵盖上,张立位登时昏了过去,双手兀自紧握着尖刀不放,借身子歪倒之力,将尖刀向上一挑,王嘉胤连声惨叫。妇人抢身上前,不知是照顾丈夫,还是扶住哥哥,扯住两人的衣衫哭喊,王嘉胤面目狰狞,倏地右掌一翻,十指如钩,锁住她的咽喉,只听得咯吱吱几声响,妇人的喉管给他生生捏断,哇的一声,喷出几大口鲜血,倒在地上……

    承乾宫里,田贵妃看着首领宫女王瑞芬将白缎的包袱打开,里面是一个剔红花鸟纹长方盖盒,轻轻移开盒盖,“噫!一双绣鞋竟有这般浓香。”

    “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物件呢!原來送双绣鞋入宫,我还少了鞋子穿么?你看着合适,就赏给你吧!”田贵妃听说是双女鞋,兴趣顿减。

    “奴婢怎敢?这么好的绣鞋,岂不折了奴婢的寿!娘娘,你看多好的样式,多精细的手艺,这料子、绣工、针脚……啧啧啧,奴婢从來沒见过。”王瑞芬捧着盒子,走到田贵妃榻前,一一指点道。

    “喔,我好生看看。”田贵妃伸手拿出一只绣鞋,玉色绫缎鞋面上,用金丝绣了一只彩凤,口衔一粒硕大的珠花,栩栩如生。檀木鞋底高有三寸,里头藏着紫檀雕就的一朵兰花,鞋底下开个小孔,恰好漏出。鞋跟处的木底内放了沉香末,也雕了一个莲花形的小孔,人若走动起來,罗裙半掩,落地生香,脚下漏出的香末踏成一朵朵花儿。田贵妃笑道:“我幼时听母亲说起过,这绣鞋名叫步步娇,本是古已有之的名品,想是在苏州请名工仿做的。”

    “能入娘娘凤目的,自然是人世间的珍品。”王瑞芬赞颂道:“娘娘将宫中冠服旧制稍加改易,样子便精巧可爱,坤宁宫的管家婆吴婉容三番五次找奴婢來描衣裳样子。还有咱承乾宫中的灯火,先前都在罩了缕金的龛子,样式倒是古雅,可灯光却昏暗得紧,看着心里憋闷得慌。遵娘娘的指点,将那灯的四周各挖去一块桃形的窟窿,绷上轻细的宫纱,灯光大亮,一室通明,我们这些奴婢夜里当差方便多了。”

    田贵妃忽然想起问道:“我改的珠冠,皇上可还中意?”

    “真该打!这事儿怎么竟忘了回禀娘娘呢!”王瑞芬抬手打了自家一个耳刮子,说道:“万岁爷欢喜得紧呢!那日奴婢送过去,万岁爷说珠冠本來都是用珍珠与鸦青石连缀成的,娘娘把珍珠换了,缀上珠胎,再嵌上鸦青石,这样依次排列,眉目清楚,戴在头上,便觉光彩灿烂,有无比的威仪。万岁爷当时便试戴了,还赏了奴婢五两银子。”

    “嗯,那皇极殿到宫门的御道上搭起竹架,种上紫藤,皇上沒说什么?”

    “说啦!万岁爷也是大加夸赞了一番。说娘娘敏慧巧思,炎夏烈日,紫藤花繁叶茂,不必再打什么伞盖了,天凉了在上面铺一层草苫子什么的,就不怕什么严冬风雪了。那路径两侧的花草,用杨木做成高约尺余的低栏护住,草木再茂盛,也不致掩沒了路。娘娘试试鞋子合不合脚?”王瑞芬跪在田贵妃脚下,替她脱了脚上的宫鞋,换上步步娇,“嘿!像是比量着娘娘的脚做的,一丝不差。娘娘起身走几步看看。”

    “呸!”田贵妃笑着啐她一口道:“你这小蹄子又來胡说!哪个不要命了,敢比量我的脚?必是你将尺寸透露给了别人。”

    “奴婢怎敢乱嚼舌头!那天亲见了一个小宫女用手量娘娘的脚印儿。”王瑞芬见田贵妃的一双小脚给淡白色镶粉边儿的十幅湘裙罩住,走动起來,微微露出脚尖儿,鞋底稍高,一步一摇,袅袅婷婷,拍手道:“月里的嫦娥下凡來了,月里的嫦娥下凡來了!”惹得内外的宫女一齐跑來观看,田贵妃一时兴起,摆个身段,婆娑起舞,顷刻间,裙幅飘动,衣袂生风,一举手一投足,婀娜多姿,顾盼生辉。

    “好一个月宫仙子!”众人听得一声喝彩,崇祯已站在了门外。

    田贵妃嘤咛一声,收住舞步,上前迎接,众宫女随后跪了一片,承乾宫中一阵娇呼嫩唤。崇祯拉起田贵妃,王瑞芬使个眼色,与众人退出宫外。崇祯看着田贵妃面色微红,略有些娇喘,假意责问道:“怎么也不等朕來了再跳?可是不愿朕看见?”

    田贵妃见崇祯脸上满是笑意,拉着崇祯坐下,嗔怪道:“皇上总是这般偷闯进來,吓得人家心里直跳!”

    “朕看看跳得可厉害?”崇祯将田贵妃揽在怀里,伸手向她胸口摸去,“可是想朕了?”

    田贵妃紧偎在他怀里,埋下头道:“大白天的,皇上不老实。”

    崇祯扳起她的粉脸,在脖颈上一吻道:“是你招惹得朕不老实。”

    “臣妾怎么招惹皇上了,方才试鞋子时走了几步,却给皇上瞧见了。”

    “什么样的新鞋子?给朕瞧瞧。”崇祯撩起田贵妃的裙子,果见玲珑的小脚上穿着一双崭新的鞋子,素色鞋子、素色袜子,足踝之上的肌肤光滑晶莹,洁白如雪,轻轻一捏道:“屐上足如霜,不著鸦头袜……”将那条腿放在自己的膝上,一手捉住她的足髁,一手给她脱了绣鞋,握住她的小脚,轻轻抚摸几下,叹道:“高擎彩凤一钩香,娇染轻罗三寸长,满斟绿蚁十分量。俏生生,小酒囊,莲花瓣露泻琼浆,月儿牙弯环在腮上,锥儿把团栾在手掌,笋儿尖签破了鼻梁……”

    田贵妃将纤足缩回,红了脸道:“皇上从哪里听來的淫词邪曲,莲杯饮酒,由來虽久,可终究透着轻狂。”

    “朕是从前门外的查楼上听來的,写得有趣。你不知道缠足始自五代李后主,后來群起效尤,流布极广,竟有人写了一本书呢,叫什么《香莲品藻》,细分为五式九品十八类……”

    “那酸文士歪秀才当真好狠的心,竟有这般闲情!只知道要女子裹个三寸金莲,状如新月,步生莲花,可知道小脚一双,眼泪一缸?那缠脚布一紧,钻心也似地疼……臣妾想教宫里沒有裹脚的宫女免了这般皮肉之苦,皇上可肯应允么?”

    崇祯见她眼里噙了泪水,抚慰道:“好好,朕准你所请,不只是沒裹脚得可免,就是裹了脚也听凭放开,今后宫中一律不准裹脚,如何?”他捡起地上的绣鞋,转问道:“这鞋是哪里贡的?”

    “想是苏州织造吧?”

    “苏绣果然精细。”那绣鞋上下银白,一尘不染,好似玉琢冰雕的一般,崇祯托在掌中把玩几下,却见白缎的鞋里上,以细细的银丝绣着几个字:“臣周延儒恭献”,这六个字极小,绣在几乎同色的鞋面上,若不如此切近去看,决不会分辨出來。他瞟了田贵妃一眼,不动声色地给田贵妃穿上,说道:“天色还早,弹上一曲给朕听听。”

    “难得皇上又如此闲暇。”田贵妃朝外唤道:“取琴來!”

    崇祯笑道:“人逢喜事,不奏曲吟诗乐一乐,何以消此永日?”

    “皇上又什么喜事?”

    “洪承畴荡平陕西,斩杀了匪首王嘉胤,不是大大的喜事么?”

    “皇上洪福,我大明朝可是有日子沒这等喜事了,要好生庆贺一番。”

    “朕已下旨宣洪承畴入京陛见,朕要行郊劳之礼,迎接他凯旋。还要在宫里演几天傀儡戏,教京城上下都乐乐。”

    “那臣妾就弹一曲《乐太平》。”田贵妃坐到大圣遗音琴前,纤指一扬,铮铮淙淙地弹奏起來,霎时珠玉跳跃,鸣泉飞溅,端的是一派群卉争艳、花团锦簇的繁盛景象。崇祯闭目静听,以手击节,脸上满是欣慰之色。

    洪承畴匆匆离开灞陵桥,赶到延绥巡抚的衙门榆林,还未满月,就接到了神一魁复叛的消息,张孟金、黄友才挟持神一魁,带叛兵北上,攻下了宁塞。总督杨鹤发來紧急文书,命他领兵进剿。不等洪承畴动身,接到了升任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总督陕西三边军务的圣旨,他跪接了旨,忍不住问道:“那杨军门……”

    “给大人道喜了。”传旨的太监接过书僮金升递上的五十两银子,掂两掂收好,冷笑道:“大人何须问他?那杨鹤养寇成患,涂炭生灵,万岁爷已下旨将他革职,差锦衣卫旗牌校官押解赴京了。”

    洪承畴听了默然,说道:“神一魁复叛,杨军门也尽了力……”

    “洪大人,有话还是向万岁爷说罢,咱是只管传旨的专差,管不了许多。大人快赶去赴任吧,此处皇上已有旨给陕西布政使陈奇瑜署理。”

    “公公在此委屈一晚,我要写个谢恩的折子,老公公代为转呈。”说罢,命金升陪传旨太监下去,收拾出一处干净房间,好生伺候。随即洪承畴发令牌晓谕杜文焕:“宁塞城中存粮不多,将城围困,断了内外交通,等粮草吃光了,不愁神一魁不束手就擒。”留下延绥总兵王承恩驻守榆林,迎候陈奇瑜。

    安排妥当,草草吃过晚饭,连夜写了谢恩折子,又给杨鹤写了一个长长的求情奏疏,誊写已毕,细查一遍,看到结尾不由默念出声:“杨鹤蒞任以來,小心谨慎,尽日俱为地方筹画,随事皆从封疆起见。即有一二招抚,亦剿抚并用,时势不得不然。惟是穷荒益甚,盗贼愈繁,东扑西生,此灭彼起。神一魁之变,实在是时势非常,出乎意料之外。杨鹤在系,臣心万不自安,恳请陛下从宽发落。”看看沒有疏漏笔误违制之处,一齐拜发。四更时分,带了贴身侍卫蔡九仪、***、书僮金升,起身赶往宁塞。

    杜文焕与神一魁和他死去的哥哥神一元有血海深仇,接到洪承畴的军令,即刻率兵将宁塞城团团围住,想到一家老小惨死在他们之手,忍不住强攻城池。急切难下,反而损伤了不少士卒,见了洪承畴,惭愧领罪。洪承畴宽慰道:“此等贼人最好智取,不然将他们逼得走投无路,必要死战,那便棘手了。”出营來到城下,果见神一魁在城头坚守,黄友才、张孟金、刘金、徐鸿儒等人跟在左右。

    洪承畴喝问道:“神一魁,你设计杀茹成名时,发誓赌咒归顺朝廷,怎么转眼间又反了?如今大兵已到,你还要杀哪个兄弟來应急?似你这无信无义的鼠辈,竟还会有人追随你,当真奇怪!”

    神一魁尴尬道:“俺们几个都是喝过血酒的兄弟,不能同日生,但愿……”

    洪承畴哈哈大笑道:“兄弟?哪个会听你的鬼话!你沒有退路时,可曾顾念过兄弟之情?果真如此,茹成名怎么会死在你手?如今你困守孤城,又是大难临头了,还想用兄弟的性命來换富贵么?”

    “你、你胡说!”神一魁气急败坏,却不知如何辩白。

    黄友才、张孟金疑心大起,二人偷偷对望了一眼。黄友才试探道:“当家哥哥,官军人多势众,硬打无异自寻死路,不如再降他一回。”

    神一魁沉吟不语,刘金厉声道:“大哥不可受他蛊惑!洪承畴心狠手辣,远胜杨鹤,咱们已是降了复叛,此次再降,姓洪的岂能放心?不把咱们点了天灯,也会活埋了。大哥万不可拿错了主意!”

    神一魁神情黯然,有气无力地说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躲一时是一时吧!”

    黄友才冷笑一声,拔刀劈下,神一魁猝不及防,被砍做了两段,刘金、徐鸿儒二人挥刀过來,张孟金迎上抵住,四人混战在一起。城下的官兵乘机攻城,不到半个时辰,收复了宁塞。

    黄昏时分,洪承畴进入城内,满眼的残墙断壁,街道上堆着砖瓦、木头等许多杂物,两旁的屋顶上炊烟稀少,推门进了沿街的一户人家,一个干瘦的老头搂着两个五六岁的孩子,蓬头垢面,惊恐地跪下,哀求饶命。洪承畴到灶下一看,煮着小半锅的树叶,沒有一粒粮食,一连看了几家,几乎家家如此。洪承畴阴沉着脸,走进临时总督行辕,命道:“喊粮官进來。”

    不多时,一个精瘦的粮官进來,扎手行礼。洪承畴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看你的模样哪里像个管粮饷的,分明是个饿死鬼投了胎。”

    “卑职生來就瘦小,就是顿顿酒饭,也胖不了一斤半两的。”

    “军中还有多少粮草?”

    “可用十天。”

    “拿出三天的军粮,设几个粥棚,唉!不然,宁塞的百姓不知要饿死多少人!”

    粮官为难道:“下次粮饷还不知什么时候解到,一旦军中缺了粮,如何打仗?”

    洪承畴挥手道:“这个本军门知道,我不是曹孟德,出了事只知道拿粮关问罪,你下去置办,不得迟延!兵卒们有什么怨言,本军门一力承担,决不会怪到你的头上,我总不能眼看着这么多百姓活活饿死吧!”

    粮官退下不久,杜文焕急急地进來道:“洪军门,外面正在设棚舍粥,听说是奉了大人的钧令,赈济饥民,可是真的?”

    “不错。”

    杜文焕跺脚道:“万万使不得!军门大人,不用说咱们军中粮饷本來就不足,就是吃用不完,也不能给他们呀!”

    “弢武,我记得你的家就在宁塞,怎么竟沒有丝毫乡亲之情?”洪承畴颇觉诧异。

    “洪军门,正因卑职家在宁塞,才深知此处风土。宁塞自古多出刁民,见小利而忘大义,凶狠好斗,不讲信义。大人今日给了他们粮吃,沒准儿明日他们就來抢粮了。”

    “弢武,我明白你的心思。我在陕西多年了,各处的风土也略有耳闻。对付陕西民变,非剿即抚,从私心來讲,我是赞同招抚的,剿只是一时之策,终是为了安民,还能年年剿下去,代代剿下去?剿是树威,抚属施恩,如今不得不恩威并施。只知一个剿字,杀人无数,那我等与草寇何异?官军不能护民,百姓还有什么安居乐业的盼头?造反是个死,守在家里也是个死,自然是越剿贼寇越多了。”洪承畴目光深邃,慢声细语地说道:“孟子说,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咱们不管百姓领不领情,是给他们一个盼头,想着安居的人越多,事情越好办。总不能救山火似的,东扑西灭,忙个不停,火却终究不灭。”

    “大人是要立个榜样,给各地的百姓看看?”

    洪承畴点头道:“百姓向着朝廷的心多了,从贼之心自然就少了。眼下是难一些,再捱些日子,等收了新麦,难关差不多算是度过了。这是我草拟的请粮折子,你看看吧!”他从怀里取出折子,递到杜文焕面前。

    杜文焕双手接过,展开拜读,赞佩道:“洪军门,您可真是胆大,上任伊始,先是为杨鹤喊冤求情,那折子还沒音讯,接着伸手要饷银二十万,还想明年截留陕西税银二十万。当年的袁崇焕也沒有这等口气。您说说,这天下的总督也不在少数,还有比您胆儿大的么?皇上能准?”

    洪承畴呵呵一笑,说道:“你是说本军门忒张狂了?不张狂不行呀!前面的杨修龄就是前车之鉴呐!抚局之败,就败在沒银子安置流贼,以致旋抚旋叛啊!三边总督不可谓不位高权重,可眼下内少及时之饷,外乏应手之援,若非亟增大兵,措大饷,为一劳永逸之计,恐官军奔于东,而贼驰于西,糜饷劳师,成了长年难了之局。那我这个总督就当到头了。”

    杜文焕平日只知上阵提刀冲杀,哪里体会过这些道理?一时听得心惊肉跳,合掌道:“但愿皇上能体味大人这番苦心,准了这折子。”

    “给得多,要得也多呀!我是站在风口浪尖上了,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盯着,若有丝毫大意,便脱不了灭顶之灾呀!”洪承畴垂下眼睑,犹如老僧入定一般,调息了片刻,睁开两眼,拱手道:“皇恩高厚,惟有鞠躬尽瘁,早日荡平贼寇,才好上慰圣心啊!”

    “文焕愿追随大人,誓死杀贼!”

    “好,好!”洪承畴嘉许一番,才说:“如今陕西境内只剩下一个王嘉胤,盘踞在陕西、山西交界的府谷、河曲一带,大军征剿,逼得急了,他逃入山西焚掠;官兵一退,他又攻抢延安、庆阳等地,当真狡猾无比。”

    “王嘉胤手下不少部众做过边兵,熟知官军底细,数次征剿,无功而返,他却日益做大了,号称有三万余人,闯王高迎祥、西营八大王张献忠、闯将李自成等大批干将,并任王自用为左丞相兼军师,白玉柱为右丞相,野心勃勃,不可小觑。”

    “我早有除去他的打算,只是担心他四处流窜,避实击虚,老是在山沟里绕圈子,不免有狮子搏兔之憾,不等发力,又给他逃了。”洪承畴耸起两道长眉毛,说道:“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延绥东路总兵尤世禄、副总兵曹文诏,山西总兵魏云申三路官兵向河曲进剿,将王嘉胤逼得向东南逃窜,驻扎在阳城一带,虽有吾圣山、香山、伊侯山、大尖山、方山、岳城山、晋普山等可为屏障,易于藏身,但他手下只有王自用、白玉柱两营人马,曹文诏正在率兵尾随追杀,断了他回府谷、河曲的后路,真是天赐良机,你可有胆略长途奔袭?”

    洪承畴正要密授机宜,忽听院内一阵喧哗,王辅国小跑进來,禀道:“外面一个自称张王氏的老太婆肩背一个大口袋,吵着要见大人,怎么也拦不住,已闯到二门了。”

    “什么事?”

    “她说给大人送粮來了。”

    “哦?”洪承畴忽地站起身,朝外急走道:“混账东西,怎么还要阻拦她!”

    刚出屋门,就见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婆站在二门外,哀求道:“小哥,就让我老婆子进去,见见洪军门,我沒有坏心呀!”

    “不行!大人正忙着军中大事,哪有闲功夫见你这老东……”守门的兵卒正在唾沫飞溅地呵斥,却听背后脚步声响,洪承畴已大步走去,和声问道:“婆婆有什么事要找我洪某?”

    “洪军门!”那老太婆迈上台阶,想是口袋背得久了,踉跄几下,险些摔倒,她将口袋放在地下,用衣袖擦擦额头的汗水,颤声说:“我给洪军门送粮食來了!”

    洪承畴眼圈微微有些发红,摆手道:“我看你年纪老迈,面有菜色,日子想必也过得艰难,怎好要你的粮食?”

    那老太婆凄凉地一笑,说道:“不瞒大人说,我老婆子这点粮食是留作种子的,都是上好的河道黄米。我本來一家五口,可媳妇遭山贼**上了吊,女儿给他们掳走了,儿子气愤不过,去投了曹将军。我在家里守着小孙子,盼着能有一天他们回來团聚。谁想小孙子转眼间竟给人抱走了,我怕他给人吃了,取了种粮去换,可早已沒了胳膊大腿……我还留着这种粮有什么用?我那苦命的孙子呀!”她再也忍不住悲伤,放声大哭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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