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回 断崖求生神功助 驭剑取蜜始成宗(下)
花蕊夫人将丹珠引导至“气海穴”,起身看见东方泛出鱼肚白,天将放亮,试着站起身,又用双脚跺了跺地面,安然无恙,欢喜得跳了起来,心里想:书中神功竟然这般神奇,自己的性命全都是此书神功所赐;想起此书也联想起自己的儿女,不知如何才能出得这深涧之中见到她们。
花蕊夫人欢喜间,东方大亮;蜜蜂又开始嗡嗡往来采蜜。花蕊夫人想起昨夜蜂巢后面的洞口,走下岩石向洞口走去,心想一探究竟。
来到蜂巢处,蜜蜂看到花蕊夫人前来,整齐的让出一条路来。花蕊夫人不知,昨日自己吃了花蜜,又一夜运功游走经脉,此时周身已经尽是花蜜芳香,蜜蜂闻香识人,皆以为是同类归巢。蜂巢中也是井然有序,采蜜归者优先入巢卸蜜,故此蜜蜂纷纷避让。
花蕊夫人进入洞中,只见洞壁光滑如鉴,从洞顶垂下的钟乳,如钻石般闪光,将洞内映得分明。洞内石桌石凳一应俱全,靠洞内深处有张石床,床上端坐一人,皮包骨,衣着已然年深日久腐烂;花蕊夫人走入带进的清新空气,已将腐化的碎衣片吹散,只剩下赤条条端坐的一人。花蕊夫人连日遭受惊吓,经历奇异凶险,已不再觉得此景有什么害怕,柔声呼唤了几声,见端坐之人不应,又近前几步,将手放近此人鼻端之处,知其已无气息。环顾周边岩石之上,有用刀剑刻画的诸多图画,甚为精致;端坐之人膝前摆放若干书籍,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把柳叶单刀。
花蕊夫人自幼喜好读书,心想也许书中能有此人身世来由的线索,于是拾起一本,借着钟乳晶体的光亮,看清是一本《太极精要》,书中都是经络丹药之说,比起乞丐所赠之书的字符图画,仅属末流炼丹修道之说,凡夫俗子据此修炼,实在可笑;又拾起一本看去,是《易筋经》,随翻几页,也不过是世间凡人胡乱揣度,胡诌些内功法门而已,如何比得上心中默记的书上内容,再拾一本,是上下两卷,写着《九阳经》、《九阴经》,翻看几页,也不过是乡村武夫练习杀人手段的内功法门,难入上乘武学境界。花蕊夫人索性只看书名,尽是些《六脉剑谱》、《孤独剑经》、《逍遥内功心法》等,都是些打打杀杀,人世间武夫拼命的法门。最后一本是“金花洗髓经”,花蕊夫人随手翻看,见第一页上有“癸花总揽”几个字,与乞丐所赠书名字符甚为相似,又看下去,此君竟然参透天书将其译成世间文字,只是对书中“揆”字残缺半边而形成“癸”字的阐解。心想:必是此人仅得残页,残页上只有“癸”字,没有另半边,不解其意,故而遍收世间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笈参详。凡俗世间,武当、少林、大理皇室、逍遥峰等门派的镇山之宝竟然如探囊取物一般拿来,可见此君生前的武功是何等的高超,天下各派都不是其敌手。
花蕊夫人想起《周易》上有“睽”卦,莫不是此君会认为散失的半边是个“目”
字?果如其然。书中又写道:《周易》有言:“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①吾揣度,“睽花”者,应是“分割花处”,②该是“自宫”,以绝男女之别,使阴阳免上动下泄而拒守“中丹田”③铸鼎炼丹修习仙道。
花蕊夫人看到此处,不禁扼腕叹息,一字之差害死人矣,此君必是施以“自宫”而后炼丹。可惜当世武林中的豪杰,痴迷武学,不惜自残,亦不知后事如何?花蕊夫人接下看到:吾自宫后,丹田之气炽盛,依照“癸花总揽”行功运气,虽只有一片残页,尚不知“癸花秘笈”全部所载,亦感到神功奇异。
花蕊夫人看到此处,明显与下面文字墨迹有所不同,知其是分开所写,也不知相隔几日,猜想此人练功不缀,应是神功进展,欢喜非常,忘记书写。花蕊夫人接着看下去:吾平生所学与此“癸花总揽”相比,实在是凡夫俗子的末流功夫,纵览天下,吾在未得此残页前,武功傲视天下,四路七十二式金陵剑法未遇敌手,今日能以剑气驭剑,始知神功奇妙。现时导引内丹试练“三花聚顶”,不知凶险如何,是故以笔录之。接下去的笔迹书写艰难,墨迹又有不同。花蕊夫人接着看到:吾习三花聚顶之功,以图神功大成,未曾想经脉尽断,气血凝滞,万幸丹珠尚在,蕴育几日,方能流转于丹田,上肢虽能动,下肢已瘫痪。用内功催丹珠打通经络,数次尝试,均于“阳器”之前的“气冲”和“髀关”两穴滞住不前,想必是“自宫”之时,毁其天成经脉,物之不存,经络亦失。吾空有神功,但身形已废,心灰意冷,苟活何益?念平生所学,不忍与吾一同湮灭,故而将金陵剑法刻于此洞岩壁之上,留于后世。
花蕊夫人抬眼看了一下岩壁上的剑法图形和练功诀要,知是此君所刻。接下又看到:吾曾在“溪水流觞”武林大会上得数枚金花茶籽,撒于洞外风景秀丽之处;此花为世间罕有之物,叶、花皆有可增长功力并可延年益寿,百年之后,若有缘人至此,壁上剑法和洞外之花,皆送与君,劳烦将吾之遗体葬于花丛之中。吾膝前一柄“弯弓射月”刀,乃吾先师所授,是金陵剑门掌门信物,见此刀如见金陵剑派掌门。吾创《金花洗髓经》中记载的“癸花总揽”残页,乃是天外飞来偶然所得,劝君莫要轻浮急躁,在未参透之前,切勿修习此残页上的武功,以吾为鉴,勿失性命。花蕊夫人看到此处,知道此君已是临终遗言,不禁十分惋惜,心想:此君若能得到《揆花秘笈》全书,大功可成,即便是能得到一片完整的书页,也不至于挥刀自宫;以此君天资如此聪慧,虽一页残页,量也可神功初成,再加日后修炼,仙道修成也未必不可。花蕊夫人看到书中后面都是些记录“金花洗髓功”的功法要诀,先要用金花茶助行功运气之法,自己不甚感兴趣,不再往下细看,伸手取刀在手,拔刀出鞘。
此刀出鞘,光华四溢,岩洞通明。刀尖如引弓满月,刀身薄如柳叶,长二尺七寸,寒气夺人。
此刀看来是一把宝刀,花蕊夫人细听刀身似有嗡鸣之声,擎刀来到洞内岩壁处,声响愈大,知其与七十二式金陵剑法已有感应,也许是此君内力劲透此刀刻此剑谱,亦或是内丹路经刀身催入内劲雕刻剑谱所至。花蕊夫人心想,此君已驾鹤西去,留此等剑谱,是不想从此绝迹于世,此番入洞,也算上是与其有缘,代其将金陵剑法流传于世,也算帮助其了却一桩遗愿。想到此处,细看默记剑谱,不觉之中,舞动手中“弯弓射月”宝刀一一演练下去。
金陵剑法分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路,各路有十八式剑招,每式之中亦有奇妙变化。花蕊夫人舞动柳叶刀,不觉中已将内力注入,腹中“气海穴”紫色丹珠,倏然从右臂贯注于刀尖之上,顿时一片剑光之中,紫色丹珠如繁星点点,已将花蕊夫人浑身罩住,舞到第四路白虎十八式“卧虎射月”,花蕊夫人身体前倾,左手剑指前伸护住头部要穴,右手腕翻抖向后剑出,剑气催动内丹,”哧”的一声射入洞顶岩壁之中,整个山体震动不已,岩洞顶摇摇欲坠。花蕊夫人收住剑气,看到金陵剑门掌门的遗体腹腔中,有颗丹珠发出璀璨的光芒,猛然想到:昨夜里洞中光华也许就是此物发出,自己修炼乞丐所赠之书中与此君修炼的内丹同属一个神功所育,故此相互感应,使此君腹内丹珠现出光华。花蕊夫人张口收回射入岩石深处的内丹,岩洞更加支撑不住,顷刻将覆。花蕊夫人无暇多想,抱起遗骸,走出洞外。岩洞轰然倒塌,簌簌落石,将岩洞填满。
冬日幽谷,阳光明媚,湍流激荡,鸟语花香,实是人间仙境。花蕊夫人将遗骸暂放巨石之上,寻一花丛中央,小心挖出颗颗金花茶株,移栽他处,腾出丈许见方空地,又在空地中间挖出如瓮般的圆坑,有三尺深,将遗骸放入土坑之中,心想:此君英雄一世,死也当坐立,不忍填土,怕污了英雄身体,寻思找一块能掩住墓穴的石板。
花蕊夫人看到自己坐过的巨石,方圆丈许,深陷土中。此石台面甚好,不知陷在土中的部份是否平整,观看思忖间,瞥见刚才放到巨石之上的“弯弓射月”宝刀,心里想:何不用此刀一试?
花蕊夫人拔刀在手,内力油然而生,挥臂一刀平平砍去,一片紫光过后,岩石如豆腐般被宝刀削成一整片石板。花蕊夫人惊喜,细看宝刀,依然光华四溢,毫无折损,知道此乃削铁如泥的宝物,连忙归刀如鞘,双臂一振,重有千钧的岩石板,腾空而起,落在墓穴之上。花蕊夫人跃上石板,挥刀刻下:“金陵剑派掌门君之墓”几个大字。阳光下,字字遒劲有力,勾画如刀似剑,乃魏碑字体也。花蕊夫人是蜀中四才女之一,④其墨宝可堪比王羲之,可惜未能流传于世。此间几个大字,即便被后世之人发现,也未曾知道是花蕊夫人的真迹。
花蕊夫人伫立墓前,湍流激荡起的冷水风袭来,令人倍感凄凉。心想:此君生前纵横天下,死后却葬在这深谷之中,无名无姓,亦无子嗣祭奠,自己年龄比之,实属晚辈,于是跪拜墓前,心里又想起自己经历的磨难,骨肉失散之痛,放声恸哭不已。
花蕊夫人哭了半个时辰,收住眼泪,放眼向断崖高处望去、此断崖高有七百余丈,崖壁光滑,如何能攀上而出?
花蕊夫人内丹初成,尚不能驭剑飞行;内丹修炼,亦非一时之功;试着纵身跃起,也就百丈有余,崖壁之上布满苔藓,亦无借力之处,如何能跃上这七百多丈高的陡崖?花蕊夫人无计可施之际,手触宝刀,猛然想起,此刀削铁如泥,何不借此宝刀之力?
花蕊夫人站于崖下,深吸口气,身形微锉,纵身跃起,身在空中,手握宝刀插入岩壁之中,借刀翻转,身体又凌空上纵,几番如此,堪堪距崖顶尚有百丈有余,再用宝刀插入岩壁,右臂一屈,身形借势上冲,右手握住刀柄,头下脚上,去势不减,拔刀飞跃,双足已站立在崖顶之上。
暮色中,花蕊夫人身袭白色锦丝绣罗裙,酥乳微露,柳腰纤纤,香臀凸翘,风吹裙摆,大腿细腰尽显,更显婀娜多姿,风情万种。重返人世,又回故地,金兵嬉笑淫秽的嘴脸和柔弱女子被欺凌的场景又浮现在花蕊夫人眼前,顿使花蕊夫人花容凝重,双目闪动冷森森的杀气。仇恨可以使人坚强,也可以使人变成冷血杀手。
花蕊夫人身形几晃,已经来到郭宅,满目灰烬,哪还有儿女的身影?花蕊夫人又到村中寻找,见一件男孩棉裤,自是认得是儿子郭喜的,赶忙在周围搜寻,来到打谷场上,看见一口大锅中一具白花花的骨骸,东边横七竖八的尸体,木桩之下,一堆衣物,细看是自己给赵氏缝制的夹袄和文胸,心中悲痛,想必锅中白骨是赵氏,翻遍尸体没有儿子和女儿的踪影,心里既悲又喜。悲的是儿女失散不见踪影,喜的是或许逃出危厄,尚有一线生机。花蕊夫人拭去泪水,赶回郭宅,从瓦砾中拖出西厢房的一个柜子,找出七年前自己逃出皇宫的衣饰穿上。这套衣服,自花蕊夫人下嫁郭卿右之后,一直珍藏没有动过,今日穿上,如同穿上历史,穿上仇恨,穿上对自己亲生骨肉的思念。
花蕊夫人猜想:儿女也许被金兵掳去,便一直向北追去。
注释:①语出《周易》,译文:“火燃烧是向上窜动,流水是往低处,…天地分割才能使天地的规律运行,男女区分才能使他们愿望相互交流,世间所有的物质,只有相互有别才能区分彼此。”
②“花处”是指私处。花心之所,淫秽之处,是谓“花处”。
③“中丹田”是指肚脐下三寸处。上丹田在印堂穴和百会穴交汇处,下丹田在脚掌涌泉穴。
④蜀中四大才女为:卓文君、花蕊夫人、薛涛、黄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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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蕊夫人欢喜间,东方大亮;蜜蜂又开始嗡嗡往来采蜜。花蕊夫人想起昨夜蜂巢后面的洞口,走下岩石向洞口走去,心想一探究竟。
来到蜂巢处,蜜蜂看到花蕊夫人前来,整齐的让出一条路来。花蕊夫人不知,昨日自己吃了花蜜,又一夜运功游走经脉,此时周身已经尽是花蜜芳香,蜜蜂闻香识人,皆以为是同类归巢。蜂巢中也是井然有序,采蜜归者优先入巢卸蜜,故此蜜蜂纷纷避让。
花蕊夫人进入洞中,只见洞壁光滑如鉴,从洞顶垂下的钟乳,如钻石般闪光,将洞内映得分明。洞内石桌石凳一应俱全,靠洞内深处有张石床,床上端坐一人,皮包骨,衣着已然年深日久腐烂;花蕊夫人走入带进的清新空气,已将腐化的碎衣片吹散,只剩下赤条条端坐的一人。花蕊夫人连日遭受惊吓,经历奇异凶险,已不再觉得此景有什么害怕,柔声呼唤了几声,见端坐之人不应,又近前几步,将手放近此人鼻端之处,知其已无气息。环顾周边岩石之上,有用刀剑刻画的诸多图画,甚为精致;端坐之人膝前摆放若干书籍,双膝之上平放着一把柳叶单刀。
花蕊夫人自幼喜好读书,心想也许书中能有此人身世来由的线索,于是拾起一本,借着钟乳晶体的光亮,看清是一本《太极精要》,书中都是经络丹药之说,比起乞丐所赠之书的字符图画,仅属末流炼丹修道之说,凡夫俗子据此修炼,实在可笑;又拾起一本看去,是《易筋经》,随翻几页,也不过是世间凡人胡乱揣度,胡诌些内功法门而已,如何比得上心中默记的书上内容,再拾一本,是上下两卷,写着《九阳经》、《九阴经》,翻看几页,也不过是乡村武夫练习杀人手段的内功法门,难入上乘武学境界。花蕊夫人索性只看书名,尽是些《六脉剑谱》、《孤独剑经》、《逍遥内功心法》等,都是些打打杀杀,人世间武夫拼命的法门。最后一本是“金花洗髓经”,花蕊夫人随手翻看,见第一页上有“癸花总揽”几个字,与乞丐所赠书名字符甚为相似,又看下去,此君竟然参透天书将其译成世间文字,只是对书中“揆”字残缺半边而形成“癸”字的阐解。心想:必是此人仅得残页,残页上只有“癸”字,没有另半边,不解其意,故而遍收世间各大门派的武功秘笈参详。凡俗世间,武当、少林、大理皇室、逍遥峰等门派的镇山之宝竟然如探囊取物一般拿来,可见此君生前的武功是何等的高超,天下各派都不是其敌手。
花蕊夫人想起《周易》上有“睽”卦,莫不是此君会认为散失的半边是个“目”
字?果如其然。书中又写道:《周易》有言:“睽”,火动而上,泽动而下,…天地睽而其事同也,男女睽而其志通也,万物睽而其事类也。①吾揣度,“睽花”者,应是“分割花处”,②该是“自宫”,以绝男女之别,使阴阳免上动下泄而拒守“中丹田”③铸鼎炼丹修习仙道。
花蕊夫人看到此处,不禁扼腕叹息,一字之差害死人矣,此君必是施以“自宫”而后炼丹。可惜当世武林中的豪杰,痴迷武学,不惜自残,亦不知后事如何?花蕊夫人接下看到:吾自宫后,丹田之气炽盛,依照“癸花总揽”行功运气,虽只有一片残页,尚不知“癸花秘笈”全部所载,亦感到神功奇异。
花蕊夫人看到此处,明显与下面文字墨迹有所不同,知其是分开所写,也不知相隔几日,猜想此人练功不缀,应是神功进展,欢喜非常,忘记书写。花蕊夫人接着看下去:吾平生所学与此“癸花总揽”相比,实在是凡夫俗子的末流功夫,纵览天下,吾在未得此残页前,武功傲视天下,四路七十二式金陵剑法未遇敌手,今日能以剑气驭剑,始知神功奇妙。现时导引内丹试练“三花聚顶”,不知凶险如何,是故以笔录之。接下去的笔迹书写艰难,墨迹又有不同。花蕊夫人接着看到:吾习三花聚顶之功,以图神功大成,未曾想经脉尽断,气血凝滞,万幸丹珠尚在,蕴育几日,方能流转于丹田,上肢虽能动,下肢已瘫痪。用内功催丹珠打通经络,数次尝试,均于“阳器”之前的“气冲”和“髀关”两穴滞住不前,想必是“自宫”之时,毁其天成经脉,物之不存,经络亦失。吾空有神功,但身形已废,心灰意冷,苟活何益?念平生所学,不忍与吾一同湮灭,故而将金陵剑法刻于此洞岩壁之上,留于后世。
花蕊夫人抬眼看了一下岩壁上的剑法图形和练功诀要,知是此君所刻。接下又看到:吾曾在“溪水流觞”武林大会上得数枚金花茶籽,撒于洞外风景秀丽之处;此花为世间罕有之物,叶、花皆有可增长功力并可延年益寿,百年之后,若有缘人至此,壁上剑法和洞外之花,皆送与君,劳烦将吾之遗体葬于花丛之中。吾膝前一柄“弯弓射月”刀,乃吾先师所授,是金陵剑门掌门信物,见此刀如见金陵剑派掌门。吾创《金花洗髓经》中记载的“癸花总揽”残页,乃是天外飞来偶然所得,劝君莫要轻浮急躁,在未参透之前,切勿修习此残页上的武功,以吾为鉴,勿失性命。花蕊夫人看到此处,知道此君已是临终遗言,不禁十分惋惜,心想:此君若能得到《揆花秘笈》全书,大功可成,即便是能得到一片完整的书页,也不至于挥刀自宫;以此君天资如此聪慧,虽一页残页,量也可神功初成,再加日后修炼,仙道修成也未必不可。花蕊夫人看到书中后面都是些记录“金花洗髓功”的功法要诀,先要用金花茶助行功运气之法,自己不甚感兴趣,不再往下细看,伸手取刀在手,拔刀出鞘。
此刀出鞘,光华四溢,岩洞通明。刀尖如引弓满月,刀身薄如柳叶,长二尺七寸,寒气夺人。
此刀看来是一把宝刀,花蕊夫人细听刀身似有嗡鸣之声,擎刀来到洞内岩壁处,声响愈大,知其与七十二式金陵剑法已有感应,也许是此君内力劲透此刀刻此剑谱,亦或是内丹路经刀身催入内劲雕刻剑谱所至。花蕊夫人心想,此君已驾鹤西去,留此等剑谱,是不想从此绝迹于世,此番入洞,也算上是与其有缘,代其将金陵剑法流传于世,也算帮助其了却一桩遗愿。想到此处,细看默记剑谱,不觉之中,舞动手中“弯弓射月”宝刀一一演练下去。
金陵剑法分为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四路,各路有十八式剑招,每式之中亦有奇妙变化。花蕊夫人舞动柳叶刀,不觉中已将内力注入,腹中“气海穴”紫色丹珠,倏然从右臂贯注于刀尖之上,顿时一片剑光之中,紫色丹珠如繁星点点,已将花蕊夫人浑身罩住,舞到第四路白虎十八式“卧虎射月”,花蕊夫人身体前倾,左手剑指前伸护住头部要穴,右手腕翻抖向后剑出,剑气催动内丹,”哧”的一声射入洞顶岩壁之中,整个山体震动不已,岩洞顶摇摇欲坠。花蕊夫人收住剑气,看到金陵剑门掌门的遗体腹腔中,有颗丹珠发出璀璨的光芒,猛然想到:昨夜里洞中光华也许就是此物发出,自己修炼乞丐所赠之书中与此君修炼的内丹同属一个神功所育,故此相互感应,使此君腹内丹珠现出光华。花蕊夫人张口收回射入岩石深处的内丹,岩洞更加支撑不住,顷刻将覆。花蕊夫人无暇多想,抱起遗骸,走出洞外。岩洞轰然倒塌,簌簌落石,将岩洞填满。
冬日幽谷,阳光明媚,湍流激荡,鸟语花香,实是人间仙境。花蕊夫人将遗骸暂放巨石之上,寻一花丛中央,小心挖出颗颗金花茶株,移栽他处,腾出丈许见方空地,又在空地中间挖出如瓮般的圆坑,有三尺深,将遗骸放入土坑之中,心想:此君英雄一世,死也当坐立,不忍填土,怕污了英雄身体,寻思找一块能掩住墓穴的石板。
花蕊夫人看到自己坐过的巨石,方圆丈许,深陷土中。此石台面甚好,不知陷在土中的部份是否平整,观看思忖间,瞥见刚才放到巨石之上的“弯弓射月”宝刀,心里想:何不用此刀一试?
花蕊夫人拔刀在手,内力油然而生,挥臂一刀平平砍去,一片紫光过后,岩石如豆腐般被宝刀削成一整片石板。花蕊夫人惊喜,细看宝刀,依然光华四溢,毫无折损,知道此乃削铁如泥的宝物,连忙归刀如鞘,双臂一振,重有千钧的岩石板,腾空而起,落在墓穴之上。花蕊夫人跃上石板,挥刀刻下:“金陵剑派掌门君之墓”几个大字。阳光下,字字遒劲有力,勾画如刀似剑,乃魏碑字体也。花蕊夫人是蜀中四才女之一,④其墨宝可堪比王羲之,可惜未能流传于世。此间几个大字,即便被后世之人发现,也未曾知道是花蕊夫人的真迹。
花蕊夫人伫立墓前,湍流激荡起的冷水风袭来,令人倍感凄凉。心想:此君生前纵横天下,死后却葬在这深谷之中,无名无姓,亦无子嗣祭奠,自己年龄比之,实属晚辈,于是跪拜墓前,心里又想起自己经历的磨难,骨肉失散之痛,放声恸哭不已。
花蕊夫人哭了半个时辰,收住眼泪,放眼向断崖高处望去、此断崖高有七百余丈,崖壁光滑,如何能攀上而出?
花蕊夫人内丹初成,尚不能驭剑飞行;内丹修炼,亦非一时之功;试着纵身跃起,也就百丈有余,崖壁之上布满苔藓,亦无借力之处,如何能跃上这七百多丈高的陡崖?花蕊夫人无计可施之际,手触宝刀,猛然想起,此刀削铁如泥,何不借此宝刀之力?
花蕊夫人站于崖下,深吸口气,身形微锉,纵身跃起,身在空中,手握宝刀插入岩壁之中,借刀翻转,身体又凌空上纵,几番如此,堪堪距崖顶尚有百丈有余,再用宝刀插入岩壁,右臂一屈,身形借势上冲,右手握住刀柄,头下脚上,去势不减,拔刀飞跃,双足已站立在崖顶之上。
暮色中,花蕊夫人身袭白色锦丝绣罗裙,酥乳微露,柳腰纤纤,香臀凸翘,风吹裙摆,大腿细腰尽显,更显婀娜多姿,风情万种。重返人世,又回故地,金兵嬉笑淫秽的嘴脸和柔弱女子被欺凌的场景又浮现在花蕊夫人眼前,顿使花蕊夫人花容凝重,双目闪动冷森森的杀气。仇恨可以使人坚强,也可以使人变成冷血杀手。
花蕊夫人身形几晃,已经来到郭宅,满目灰烬,哪还有儿女的身影?花蕊夫人又到村中寻找,见一件男孩棉裤,自是认得是儿子郭喜的,赶忙在周围搜寻,来到打谷场上,看见一口大锅中一具白花花的骨骸,东边横七竖八的尸体,木桩之下,一堆衣物,细看是自己给赵氏缝制的夹袄和文胸,心中悲痛,想必锅中白骨是赵氏,翻遍尸体没有儿子和女儿的踪影,心里既悲又喜。悲的是儿女失散不见踪影,喜的是或许逃出危厄,尚有一线生机。花蕊夫人拭去泪水,赶回郭宅,从瓦砾中拖出西厢房的一个柜子,找出七年前自己逃出皇宫的衣饰穿上。这套衣服,自花蕊夫人下嫁郭卿右之后,一直珍藏没有动过,今日穿上,如同穿上历史,穿上仇恨,穿上对自己亲生骨肉的思念。
花蕊夫人猜想:儿女也许被金兵掳去,便一直向北追去。
注释:①语出《周易》,译文:“火燃烧是向上窜动,流水是往低处,…天地分割才能使天地的规律运行,男女区分才能使他们愿望相互交流,世间所有的物质,只有相互有别才能区分彼此。”
②“花处”是指私处。花心之所,淫秽之处,是谓“花处”。
③“中丹田”是指肚脐下三寸处。上丹田在印堂穴和百会穴交汇处,下丹田在脚掌涌泉穴。
④蜀中四大才女为:卓文君、花蕊夫人、薛涛、黄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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