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02 蛐蛐儿
白鸾的话，我懂。
印象当中，也有人曾经这样与我说过。
只是，性子已经成了这样，想改，也颇为不易。
一语惊醒梦中人，我早便觉得，这事儿发展的有些不对劲。
如同软糕一样粘在身旁不肯放开的阿蝉，忽然间转了性子的话，约莫正如白鸾所说，他也是想着要守护甚么。
只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只能够体会，却无法参悟出，他们真的想法，到底是甚么。
我早就知道，阿蝉这么做，必然是有着某种原因。然而，揣测不出他的动机又是怎样。
思虑过度便是我的缺点。
这一点已是深入骨髓，无法抹去了罢。
即便想要成为清儿那般，只要想做，就去做的人儿，想必，也无法达成。
性格使然，注定了这一世，都会沉沦在自己建筑的虚墙当中，望着院外繁花累累，粉蝶翩飞，由衷挂着憧憬的笑意，想要伸手触摸时，眼前的一切，又会瞬间崩塌，陷入无尽黑暗当中。
大概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有某种事物，是能够永久存在着世上，不腐，不朽，不破，不灭……
即便，是对于某人强烈情感，或是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尽头的寿元。
身边所处的一切，看起来，有着实质，处在眼前，是那么的真实，然而，想要一探究竟时，又会如若秋蝉，泣鸣蓦止。
如此一来，正当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夏月如盘。银空高挂。
门缝中，蛐蛐儿颤动着翅膀，发出嗡鸣之声，此刻，若是稍稍发出一些声响，就能怔住那蛐蛐儿的虫鸣罢，然而，我与白鸾皆是滞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好似陷入中止，就连呼吸的律动，都是那么不切时宜。
走马灯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不停，无一例外，皆是阿蝉的音容相貌。
“不成……”
忽的，唇口一动。莫名就开口说出两字来，下一刻，掌心就蓦地撑在桌面上，抚案而起。
刺啦一声。
身后瓷凳向后一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果不其然，蛐蛐儿的鸣叫。也在霎那间停止。
“白鸾，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去阿蝉那里一趟。”
脸庞上挂着一丝淡淡笑意的白鸾，好似早就猜出我的想法，偏过脑袋，望了望窗外漆黑，“阿娘，现在已是天色已晚，月挂西梢。现在去寻了阿蝉。没准他早已歇息，不如，再陪我说会话，正巧。我还有些事情想与阿娘说道，明日晨暮再去寻小叔罢。”
心中执念，若是办不到，必然会一夜无眠。
暗叹一声，心中生出一丝愧意，稍稍弓下身来，轻抖长袖，有些慌急的揽过白鸾，将他的下颌，压在我的肩上，一手捞着他的腰身，一手扶着他的后脑。
俯在他耳边，轻声道：“白鸾，阿娘过些日子再来看你，到时候，多学几首好听的曲子，阿娘整日陪你戏耍，如何？”
“阿娘，你以为，我每日盼着你来，只是为了让你陪我戏耍不成。”
“这话，何解？”
“没，没甚么意思，记得古籍上有不少有趣儿的曲子，下次阿娘来了，必然不会再听得潸然泪下，而是喜笑颜开。”
白鸾摇了摇脑袋，缕缕蛛丝般纤细的乌发，挑拨我的面庞，挠的发痒。
听了他这样一说，我才算放下心来。
缓缓将他推开，说了些告别的话语，就阖门离开。
门缝中，瞥见了白鸾略显失神的盯着满桌，没怎么动弹的饭菜。
容不得多想，便速速去朝着阿蝉所在的地方赶去。
沿着弯七扭八的路径，一路而至。
当气嘘着，来到阿蝉所在的庭院之后，这才蓦地停下脚步，抚着衣襟，喘了几口浊气，待气息平稳过后，踱步走去。
院落中间则是一条铺满碎石子的小道，两旁，堆砌着嶙峋假山，乃至郁葱花丛等景致。
远远的，就看到他的屋中，点着橘色的烛火，垂帘的阴影印在门窗上，随着烛火的波动，曳曳轻摆。
见了阿蝉还没歇息，心中担忧才稍稍搁置下来。
数日前，我曾是来过一日，不管如何敲门，阿蝉皆是不应，设立在门窗上的禁制，丝毫没有要开启的迹象，最终无奈之下，只得无妄而归。
当我刚一跨入院落当中，一抹神识便骤的越过的神海，微微一凉，却不带有攻击性，显然，方才那道试探性的神识波动，正是阿蝉所为，早早的就设下防御，以免他人进入。
如今，也不顾阿蝉是如何做想，凝着眉目，沉稳呼吸，心中暗念一道咒术，十指捏诀，瞬的，乌紫霞光一闪，玉指一覆，掌心便蓦地镀上一层灵光。
以指为钥，微微一绕，素袖一卷之下，便向前一伸，虚空一点。
随即，唇口微动，轻呔道：“开！”
话音刚落，距离指尖寸许位置，忽的出现一层波澜万丈的光幕。
如若涟漪一样，在半空中显露出银白光辉。
下一刻，本是固若金汤的光幕，就像是琉璃一样，化作细微光粉，砰然间消散一空。
做完这一切，将禁制打开后，才暗喘了一口粗气，一抚额间，薄汗连连，轻拭了番，再次迈起步子，朝着前方踏去。
屋中阿蝉怕是发觉了我的动静，微微一怔之下，又是将门窗设下道道禁制。
我亦是如法炮制，不管他怎么防御，皆是被我一并消磨。
啪嗒一声。
门扇自行打开，不再迟疑，脚尖一点，身形一转之下，即刻跨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迎上了盘坐在床榻上，仍在施法的阿蝉。
“阿蝉，你的道行太浅，终是抵不过我的，莫要白费气力，徒伤神识。”
他本就略尖的下颌，变得更为消瘦，就连面色也稍显暗淡了些，唇色灰白，让人看了心尖微微一抽，瑟瑟发痛。
阿蝉听罢，滞在半空的臂弯也跟着落了下来，散去功法，霞光一敛之下，又恢复如初，静坐在那儿，像是没有生命的瓷偶一般，安闲平稳。
踱着脚步，往前床榻走去，凑到阿蝉面前，能够看到，他微微蹙起的眉目，以及有些不悦的神色。
就这般看了良久，阿蝉约莫也是感到我的目光未曾转移，眉目愈发的沉凝，很是不耐的样子。
“阿蝉，我们谈一谈罢。”
声音平和，涓涓传了过去。
半响，还是没能听到半分应答。
如果说，他当真陷入修炼状态，阻隔外界杂音，无法回答，那也不为过。
然而，盘坐在床榻上的阿蝉，只是故作修炼的样子。
我神识探去之后，却没有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波动，显然，是在作假。
“阿蝉，阿姊知晓你听得到，若是你不想说话，那么，就暂且听我说一些。”
腰身一挺，便站直身姿，眸光轻撇一旁，悠悠在屋中走动，最终，拂动裙摆，坐在了床头边上，微微侧颈，就能看到身旁阿蝉。
“这些日子，我想了想，恐怕是阿姊做错了甚么，忽略了你的感受。不禁是对我冷言冷语，就连阿娘，阿爹你不曾理会。阿蝉，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懂得分寸的孩子，虽然有时蛮横了些，不喜退让，不过，却这点在我看来，尤为可人。你闭关不出的这段时日，阿爹阿娘都颇为担心，不知其中出了怎样的岔子，想要过问，你却从来不说，忽略他人的关心，这一点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本来，是想要说出一堆甜言蜜语，来哄骗阿蝉的欢喜。
只不过，当真到了劝说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了许多说教言辞。
这样的言辞，必然会激起犟性使然的稚子，想要违抗的心思。
心中虽有懊恼，可是，话已经脱口而出，收不回了。
“阿爹阿娘颇为担心我的话，那，阿姊是否也担心过我。如果，现在这样不像是我的作风，那，怎样才算是我的作风？回答我，阿姊。”
青稚而又寡凉的声音，从他那宛若桃色唇瓣中说出，一字一句，不含情感，悠悠说着。
久违的音色透了过来，分分入耳。
闻言，一团无名之火，却蔓延上了心尖。
“阿蝉，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不懂分寸。如果，我不担心你，又何尝会来寻你，这道理只要随意想想，就能得知。”
低声斥骂一句过后，继而道：“我记忆中的阿蝉，是喜爱撒娇，且不愿服输，对我，对于家人来说，都是极为和善的胞弟。以往的那个你，我极为喜欢，而现在这般固执，不听劝言的阿蝉，并不应该是现在这般……”
“若是，我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吸引到阿姊的注意。”
阿蝉缓缓睁开眼眸，瞳色映着暖光，犹如星辰一般绮丽。
“阿姊，你从未将心思放在我身上过，起初，是白鸾，随后，又来了一名叫做一虚的男子，对于他们，你总是百般呵护，记挂于心。我，嫉妒。嫉妒他们仅是茶饭不思，你便会送去开胃果子，嫉妒，他们仅是微叹了口气，你会就慌张过问，‘怎了’。而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却只是随意问答，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阿姊，我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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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当中，也有人曾经这样与我说过。
只是，性子已经成了这样，想改，也颇为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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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只能够体会，却无法参悟出，他们真的想法，到底是甚么。
我早就知道，阿蝉这么做，必然是有着某种原因。然而，揣测不出他的动机又是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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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已是深入骨髓，无法抹去了罢。
即便想要成为清儿那般，只要想做，就去做的人儿，想必，也无法达成。
性格使然，注定了这一世，都会沉沦在自己建筑的虚墙当中，望着院外繁花累累，粉蝶翩飞，由衷挂着憧憬的笑意，想要伸手触摸时，眼前的一切，又会瞬间崩塌，陷入无尽黑暗当中。
大概是，从一开始就不相信有某种事物，是能够永久存在着世上，不腐，不朽，不破，不灭……
即便，是对于某人强烈情感，或是不知何时才能达到尽头的寿元。
身边所处的一切，看起来，有着实质，处在眼前，是那么的真实，然而，想要一探究竟时，又会如若秋蝉，泣鸣蓦止。
如此一来，正当是自作自受，怨不得他人。
夏月如盘。银空高挂。
门缝中，蛐蛐儿颤动着翅膀，发出嗡鸣之声，此刻，若是稍稍发出一些声响，就能怔住那蛐蛐儿的虫鸣罢，然而，我与白鸾皆是滞在那儿。一动不动。
时间，好似陷入中止，就连呼吸的律动，都是那么不切时宜。
走马灯般的画面，在脑海中闪现不停，无一例外，皆是阿蝉的音容相貌。
“不成……”
忽的，唇口一动。莫名就开口说出两字来，下一刻，掌心就蓦地撑在桌面上，抚案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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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瓷凳向后一退，发出一阵刺耳声响。
果不其然，蛐蛐儿的鸣叫。也在霎那间停止。
“白鸾，我思来想去，还是要去阿蝉那里一趟。”
脸庞上挂着一丝淡淡笑意的白鸾，好似早就猜出我的想法，偏过脑袋，望了望窗外漆黑，“阿娘，现在已是天色已晚，月挂西梢。现在去寻了阿蝉。没准他早已歇息，不如，再陪我说会话，正巧。我还有些事情想与阿娘说道，明日晨暮再去寻小叔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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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叹一声，心中生出一丝愧意，稍稍弓下身来，轻抖长袖，有些慌急的揽过白鸾，将他的下颌，压在我的肩上，一手捞着他的腰身，一手扶着他的后脑。
俯在他耳边，轻声道：“白鸾，阿娘过些日子再来看你，到时候，多学几首好听的曲子，阿娘整日陪你戏耍，如何？”
“阿娘，你以为，我每日盼着你来，只是为了让你陪我戏耍不成。”
“这话，何解？”
“没，没甚么意思，记得古籍上有不少有趣儿的曲子，下次阿娘来了，必然不会再听得潸然泪下，而是喜笑颜开。”
白鸾摇了摇脑袋，缕缕蛛丝般纤细的乌发，挑拨我的面庞，挠的发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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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缝中，瞥见了白鸾略显失神的盯着满桌，没怎么动弹的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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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落中间则是一条铺满碎石子的小道，两旁，堆砌着嶙峋假山，乃至郁葱花丛等景致。
远远的，就看到他的屋中，点着橘色的烛火，垂帘的阴影印在门窗上，随着烛火的波动，曳曳轻摆。
见了阿蝉还没歇息，心中担忧才稍稍搁置下来。
数日前，我曾是来过一日，不管如何敲门，阿蝉皆是不应，设立在门窗上的禁制，丝毫没有要开启的迹象，最终无奈之下，只得无妄而归。
当我刚一跨入院落当中，一抹神识便骤的越过的神海，微微一凉，却不带有攻击性，显然，方才那道试探性的神识波动，正是阿蝉所为，早早的就设下防御，以免他人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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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唇口微动，轻呔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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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若涟漪一样，在半空中显露出银白光辉。
下一刻，本是固若金汤的光幕，就像是琉璃一样，化作细微光粉，砰然间消散一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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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亦是如法炮制，不管他怎么防御，皆是被我一并消磨。
啪嗒一声。
门扇自行打开，不再迟疑，脚尖一点，身形一转之下，即刻跨了进去。
刚一进屋，就迎上了盘坐在床榻上，仍在施法的阿蝉。
“阿蝉，你的道行太浅，终是抵不过我的，莫要白费气力，徒伤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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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听罢，滞在半空的臂弯也跟着落了下来，散去功法，霞光一敛之下，又恢复如初，静坐在那儿，像是没有生命的瓷偶一般，安闲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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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蝉，我们谈一谈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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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盘坐在床榻上的阿蝉，只是故作修炼的样子。
我神识探去之后，却没有发现，他体内的灵力波动，显然，是在作假。
“阿蝉，阿姊知晓你听得到，若是你不想说话，那么，就暂且听我说一些。”
腰身一挺，便站直身姿，眸光轻撇一旁，悠悠在屋中走动，最终，拂动裙摆，坐在了床头边上，微微侧颈，就能看到身旁阿蝉。
“这些日子，我想了想，恐怕是阿姊做错了甚么，忽略了你的感受。不禁是对我冷言冷语，就连阿娘，阿爹你不曾理会。阿蝉，我知道，你是心地善良，懂得分寸的孩子，虽然有时蛮横了些，不喜退让，不过，却这点在我看来，尤为可人。你闭关不出的这段时日，阿爹阿娘都颇为担心，不知其中出了怎样的岔子，想要过问，你却从来不说，忽略他人的关心，这一点可不像是你的作风。”
本来，是想要说出一堆甜言蜜语，来哄骗阿蝉的欢喜。
只不过，当真到了劝说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就说出了许多说教言辞。
这样的言辞，必然会激起犟性使然的稚子，想要违抗的心思。
心中虽有懊恼，可是，话已经脱口而出，收不回了。
“阿爹阿娘颇为担心我的话，那，阿姊是否也担心过我。如果，现在这样不像是我的作风，那，怎样才算是我的作风？回答我，阿姊。”
青稚而又寡凉的声音，从他那宛若桃色唇瓣中说出，一字一句，不含情感，悠悠说着。
久违的音色透了过来，分分入耳。
闻言，一团无名之火，却蔓延上了心尖。
“阿蝉，你这话说的可真是不懂分寸。如果，我不担心你，又何尝会来寻你，这道理只要随意想想，就能得知。”
低声斥骂一句过后，继而道：“我记忆中的阿蝉，是喜爱撒娇，且不愿服输，对我，对于家人来说，都是极为和善的胞弟。以往的那个你，我极为喜欢，而现在这般固执，不听劝言的阿蝉，并不应该是现在这般……”
“若是，我不这样做的话，就无法吸引到阿姊的注意。”
阿蝉缓缓睁开眼眸，瞳色映着暖光，犹如星辰一般绮丽。
“阿姊，你从未将心思放在我身上过，起初，是白鸾，随后，又来了一名叫做一虚的男子，对于他们，你总是百般呵护，记挂于心。我，嫉妒。嫉妒他们仅是茶饭不思，你便会送去开胃果子，嫉妒，他们仅是微叹了口气，你会就慌张过问，‘怎了’。而这些事情发生在我身上的时候，却只是随意问答，或者，根本没有放在心上，阿姊，我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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