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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20 银发

    阿蝉的话,我乍一听,从心底蔓延出一丝悲哀,后而,则是生出丝丝缕缕的怒意……

    悲哀,是来自于他过往的遭遇。

    怒意,则是因为他完全不知道怜惜自己,用自己的身体,当成困住我的赌注。

    他笑着,却说出如此扭曲的话语。

    我的心,也跟着扭曲起来,拧成了麻花一样,生生发痛。

    我道:“我喜欢你以前的样子,眼中的透彻,不染尘埃。而不是现在这般,灰谙一片,就连我的相貌也无法看到。阿蝉,把眼睛治好罢……”

    “不……阿姊,你说你喜欢以前的我。可是,这时间在变,你我都在变,就算容貌恢复到往前的模样,时间也无法再度流转回去……我沉于黑暗之中,反倒是感到安心,若是瞳孔中,再次倒映出那时的事物,我定然会崩溃的。”

    阿蝉声音颤抖,喉结上下浮动,道:“阿……阿姊,这世上,只要你不曾改变就好……就好。”

    我听了阿蝉的开脱,虽然不知他在惧怕什么,不过,我能够感受到,他再犹豫。

    我想让他恢复如初,想要平复他扭曲的心。

    我转过身,背对着阿蝉,在屋中走动。每走一步,脚下的声音,却是渐渐远离。

    每走一步,阿蝉的神色,也是愈是不安。

    我嗤笑一声,说道:“我何尝没有改变?我的变化,大了去了。阿蝉,我知道你与我是血亲,我们之间的亲情,在你心目中极为重要。你记忆中的那个人,只是百年前的我,然而,百年前的我,早就死了。难道你就不想,看到我幻化成型后的样子?”

    阿蝉听了我的话,显然有些动摇,吸了口气想要说出什么,不过,最终还是苦涩的低下脑袋,摇了摇头。

    “阿姊,你莫要在劝说,我心意已定。”阿蝉说着,缓缓的抬起下颌,琉璃般的双目,能够轻而易举的捕捉到我的位置,他看着我,嘴角撇出一抹讪意,哀怨的说:“阿姊,你知道的,我对你并不是亲情……”

    阿蝉话音刚落,我的脑袋又是一昏。

    他方才说了些什么?身为血亲,对我的情感,并不是亲情,难道是……友情?

    我蓦然一怔,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气氛顿时又凝结成冰。

    阿蝉浅吸了口气,摆摆细柔的手掌,苦笑道:“不说这些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说了,阿姊也不爱听。方才的话,忘了罢,我不想你将我的情愫当成负担,又是离我而去。阿姊,你能够醒过来,我已是别无他求。”

    他的话,我听的不清不楚,想想,可能是我听岔了,没有再注意。

    我深叹了口气,暗自腹诽,阿蝉这孩子脾气倔的很,现在无法劝说,治疗眼眸一事。唯有等着以后,再旁敲侧击,在他耳旁念叨念叨,烦了他的心,便会如我所愿了。

    我说:“此处,我怕是要久留一阵子了。奔波至此,我也乏了。寻处空房,让我歇息罢。”

    阿蝉听我不再唠叨,也是神色一松:“阿姊,跟我来。”

    我跟在他身后,看着阿蝉消瘦的身体,像是用指尖轻轻一戳,就能将他戳倒一般。

    与白鸾一样,身为男子,却有着让女子也心生妒意的身材。

    念到白鸾,脑海中一闪而过他的面庞。是那张不肯用正脸看我,斜视的眸子中,尽是冷若冰霜之色,好似,我就是个冷血至极的人一般,不值得他动用任何感情,来回应我。

    “阿姊,你怎么了?”走在前面的阿蝉,忽然回过身来问道。

    我面露疑色,阿蝉这句话,来的蹊跷,我问:“我怎么了?没怎么啊。”

    微侧脑袋,悠长的发,便落在肩头,丝丝缕缕,我想,若是将我的发,编织起来,定然能成为这世上最牢固的网子。

    阿蝉支支吾吾,犹豫一番,还是说道:“我听阿姊呼吸不稳,脚步低沉,以为……你这是要哭了。”

    我听了阿蝉的话,骤然间,像是有一把利刃,插在了心头,微微刺痛。

    他说中了我的心思。

    轻而易举的。

    为何,想到白鸾,便会忍不住心中作痛。

    为何,阿蝉能够知晓我的心境。

    为何,他们二人对我的一切熟悉的不得了,而我,却对然二人的事情毫不知情。

    阿蝉,白鸾。

    他们太过狡猾了。

    “阿姊,你这是怎么了?”阿蝉面露慌意,踩着云靴,向我走来。

    “别……别过来,让我静一静……”

    我不想让阿蝉看到,我现在的样子。

    阿蝉过分的乖巧,指着一旁道:“好,右侧的居室是阿姊的,我不过去,阿姊,你且休息罢,我去给你准备粥饭。”

    说完,他便不做停留,转身离开。

    我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屋中依旧素雅,黄花梨雕刻的桌椅,放置在里侧的床榻……

    以及,我最喜爱的黄铜镜。

    我拖着衣摆,踏到铜镜前。

    果不其然,一张早已哭花的脸,在铜镜中显露无疑。

    镜面,不多光整,将我的脸,也映的扭曲。

    像是一块块杂乱无章的碎片拼凑起来的人儿一样,是那么生硬,且丑陋。

    镜中的我,鼻子下竟然已经流出一道清涕,随后,两行清泪才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一滴滴的,从下颌流了下来。

    我见到这一幕,倒是苦笑了笑,拎起阔袖,擦着快要落到嘴里的鼻涕。

    到这时我才明了,在悲伤之时,还是鼻涕来的更为迅速……

    我不知道,差点踏入黄泉,又折煞回来,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只知道,我是一名散了四魂的妖怪,任然厚颜无耻的活在这个世间的妖孽。

    今日不知是怎么了,情绪过分的激动。

    大概是关于白鸾,关于阿蝉的那些个事儿,使得我心慌意乱了罢。

    渐渐的,忘了为了什么而悲哀,泪水就这么戛然而止,鼻涕却还是流个不停,很是厌烦。

    哀叹了声,堆积在胸腔中的那股子闷气,也随着鼻涕一同流走,躁动的心也趋于平静。

    然而这时,我又发现了一件,令我更加心乱的事情。

    面对着那张铜镜,我面色微微一滞,撩开耳后的一撮长发,竟看到,一根根银白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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