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阴谋
“嗯？”落微被这话弄得摸不着头脑。
“欧阳飘零是欧相的小女儿，众所周知欧阳雄是没有儿子的，按照氏族的规矩，阀主之位只传嫡长子，若无嫡长子，传嫡不传长，阀主无子，可从同姓宗亲中选出一人，若宗亲中无合适人选，可在外收养一名男童，从小加以培养，像是欧阳雄，就不是欧阳冥的亲生儿子。阀主在氏族中拥有很高地位，若是有什么偏差很可能会动摇氏族根基。”
落微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飘零就是欧阳家的下一任阀主？”若是如此，欧阳雄必定从小栽培她，一个女子，若是能成为一阀之主，绝不简单，“我早该料到的。”那日她在分析陈家小姐的事时，那神态，心思…
“你是当局者迷。”玉颜纤细的手上染着丹蔻色的指甲，随着阳光一闪一闪的，“你伴她长大，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个孩子。”
“如此一来我倒是放心了。”即使未来的阀主，必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即使不慎，欧阳雄也会力保她无虞。
时光匆匆，院中的梅树上结出的黄绿色果实已经成熟，趁着太后午睡，落微便带着紫芸、阿若她们几个丫头一起采梅，然后酿成果子酒，或者做成酸梅汤。七月正是热的时候，她们采了一会儿就已经香汗淋漓。
天气一热也就懒得动弹，阿若带头闹道：“主子，这大热天的，让我们休息会儿吧！”
落微从梯子上下来，看她们一个一个已经被晒得打蔫儿了，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休息会儿。”
宫女们一听便喜上眉梢，推推搡搡的在梅树的树荫底下坐着。
“瞧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干起活儿来还不如我呢？”落微倒了些水给她们。她们都是素来和落微相熟的，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喝完了阿若才笑道：“我们怎么跟主子比得了，您练武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们说是不是？”说完问身后的丫头们。
那帮丫头立刻起哄道；“是啊是啊。”
落微拿她们一向没什么办法，这些丫头都是在宫内当值三年以上的，浑身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你说一句她们必有十句等着。
紫芸不经意间瞥了洛王的屋子一眼，眸光一暗：“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中秋佳节…”
“呵呵，紫芸姐姐又该念叨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旁边一个叫秋蕊的宫女笑嘻嘻的凑过去。
“要我说，过几年公子在宫外分了府，你不如也跟去，要不然不知道一天要念几回呢。”旁边又有个宫女说得眉飞色舞，紫芸低下眉眼，脸蛋儿红扑扑的。
落微任她们说笑，并不答话，紫芸以为落微是因为这事情不高兴，忙站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郡主，您别听她们几个胡说，紫芸从来就不敢有非分之想，紫芸只想伺候太后一辈子。”说着又低下头去。
落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这傻丫头。”
承乾宫中，飘零梳着高高的凌云髻，玉步摇顺着头的一侧垂下，一袭长襟广袖的明蓝色宫装，环佩在绣着银色莲花纹的腰带上有条不紊的缀着，长及膝盖，华丽的暗金纹路流转其上，这身衣服，让人穿上就显得稳重许多。从容不迫地站在皇上身边，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平静无波。
皇上将手中的密折重重放下，这响声惊动了飘零和赵德山。
“来人啊！”此话一出，赵德山忙转过身面向皇上，“把太医院院令给朕叫来！”
赵德山手持拂尘赶忙向外边的小太监吩咐。飘零只看着那封密折，上面有五百里加急的封印，应该是从边关传来的，难道是蓝洛夜？那又叫太医院院令干什么？
“飘零。”
“是。”飘零从容走到皇上面前。
皇上将密折交给飘零：“自己看吧！”
虽不合规矩，既然皇上吩咐，飘零也就拿过来，只看了一遍，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将密折放回案上。
“说吧！”看完后若是连几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就枉费了皇上扶持她当这淑仪的一番苦心了。
“按照六爷的意思，洛王爷受伤以致中毒都已经七日有余，中毒需要早医治，过了这么多天，毒性已入肺腑，朝中有本事的太医大都已是白发苍苍，若是等他们到了，洛王的命恐怕也已没了。”飘零对那些爷爷辈的老太医的身体状况着实没什么信心，恐怕他们这把老骨头一颠，洛王还没断气，他们已经断气了。
六王为人没主见，这次让他以副帅随蓝洛夜一起出征，便是希望他能趁此机会建功立业，若是蓝洛夜死了，此仗必败。
“皇上，太医院院令史大人到了。”
“臣太医院史从仁参见皇上。”史从仁一身朝服，胡须已经全白，颤颤巍巍的跪下。
“免了免了。”皇上看他行礼太过费劲，直接将密折交给他。
史从仁一看便跪下：“请皇上赎罪，就是要了微臣的命，也救不了洛王爷，同时微臣也相信全太医院没人能救得了，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一看史从仁便是极迂腐的一类，而且带点顽固。
“混账！”皇上一拍桌子，架上的御笔顺着案子滚了下来，“你们是太医，居然叫朕另请高明，你们太医院难道都是草包不成？”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冷下来，赵德山将紫竹笔捡起放回案上。
“微臣已说过，即使要了微臣的命，也救不了洛王爷，若是皇上要治罪，微臣悉听尊便。”史从仁极度坚持。
他这一说，皇上倒是极怒反笑：“你这顽固的老头儿。说说吧！”史从仁在早年间医治好了太后的咳喘病，对解毒之法多有研究，一手针灸之术更是世间少有，有“圣手”之称，绝不会空穴来风。
“洛王爷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若是中箭当天便派人回报，老臣拼死往边关赶路，还有得救，如今…”史从仁摇摇头，“可惜了洛王只十七岁便要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啊！”
“史太医先别感叹天妒英才。”站在一旁半天没动静的飘零开口，随后福了福：“皇上可否让飘零问史太医几句话？”
“你问吧！”
飘零走近史从仁：“史太医的意思是不是只要可以及时救治，洛王还是有救的？”
史从仁点点头，恭敬道：“淑仪说的没错，现在虽不知道洛王中了什么毒，看情况只要能在三日之内用银针刺穴护住洛王的心脉，便是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毒，也可再行研究。只是银针刺穴需要的是极准的手法，这军医…”
“军医已经拒绝医治蓝洛夜了。”皇上虽能理解这种做法，却也恨这些军医为了不承担责任而干出的事来。
“飘零有一人选，不知…”
话未说完，皇上已作出决定：“不用考虑了，就是她了。”
“不知史太医可愿相信我？”落微淡定看着史从仁。
史从仁施了一礼：“既然当天明妃娘娘中的毒郡主能用针灸保住母体和孩子的性命，微臣对郡主的医术绝对相信，只是这时间上…”眼前这纤瘦柔弱的姑娘，又如何能在三日之内赶到边区？
“飘零拟旨！”皇上一声令下，扫清了史从仁的担忧。
“不必了。”落微道：“诲日一日千里，又岂是一般马匹追的上的？人越多只会越耽误行程，皇上不如派一对人跟随史太医吧。我也不宜大张旗鼓前去，洛王之所以拖了这么多天就是怕造成军心不稳，六爷的密折上也说了，只有少数的高级将领知道洛王中毒一事，我们若太张扬，反而坏了洛王安排。不如下一道密旨。”
太后听见消息微微闭目，并无落微现象中的惊惧和慌乱，只是手中颤颤巍巍的茶杯泄露了她的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你要只身去边关？”
落微脸上不施粉黛，一身窄袖白色劲装，配同色的腰带，下身长裤，清峻峻地站在太后眼前，沉声道：“是。”
太后没再劝什么，只将随身的印信交给她：“洛儿的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落微抬头看进太后眼里，无波无澜，忽而又想起秦玄煜两兄弟那边，若是几日见不到她，不知道要怎么想：“七爷和九爷那边，还请太后多担待。”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三日来，落微日夜兼程，只歇了三个时辰，谁知在军营门口便与守将起了冲突，她已精疲力竭，如何抵得住守将的轮番攻击，一个不敌便从马上滚下来，一下子觉得脑袋嗡嗡的，浑身酸痛。守将已将她制服，压到主帐之内。
秦玄烯在秋狩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放开我！”落微喝了一声。两个守兵见秦玄烯点头，才将她放开。
落微从包袱里取出密旨，又从内袋中掏出太后印玺：“我是碧落微，这是太后的印信，这是皇上的密旨。”说罢将东西交给秦玄烯。
秦玄烯确认无误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郡主请。“带她进入内帐。
蓝洛夜睡在榻上，只着单衣，盖了披风。虽是昏迷之中，却眉心轻蹙，显然睡得不安稳。
落微伸手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才发现虎口已被缰绳磨破，血液已经有些凝结了，只余下暗红色的斑驳，隐隐泛疼。
来不及处理伤口，就着旁边的铜盆将手洗了，从包袱中取出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了。一片阴影却罩在她身上，落微抬眼去看，是个长得很结实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此时的面色阴沉。
“你是？”
“卑职是王爷身边的侍卫统领秦征。”虽自称卑职，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落微冷笑了一声，不愧是蓝洛夜身边的人，不卑不亢，一身傲骨：“有何指教？”
“郡主虽是皇上派来的，却是欧相的女儿，卑职如何敢让欧相的女儿来医治王爷。”真够坦白的，落微上下打量着秦征。
“秦征，不得无礼！”秦玄烯在旁制止，秦征却像没听见似的：“不仅卑职不敢，恐怕随便一个将士也不会拿军中主帅的性命冒这样的险。”
落微好整以暇的望着他：“我人在这儿，又不会飞了，若是把你们王爷治死了你们在找我算账也不迟。”
秦征再道：“卑职早就听说郡主武艺过人，再秋狩时更是艺压全场，又岂是卑职挡得住的？”
落微眸光一沉，冷声道：“实话跟你说了，我赶了两天路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打架了，否则又岂会让几名守兵擒住。再者说久闻洛王手下燕云十八骑各个以一敌百，玄甲精骑更是无人可挡，若是连我一个女子都擒不住，不如趁早脱了这身军服回家种田，也省的浪费朝廷的军饷。”
这一番话把秦征逼得哑口无言：“既然郡主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在王爷醒来之前还请郡主留在帐中，不要随意走动。”
落微没气力再与他争辩，简单查看了一下蓝洛夜肩上的伤口，随后手起针落，已刺入几处大穴：“洛王是如何受的伤？”这话却是对秦玄烯说的。
“这都要怪我，是我不慎，带领的队伍遭遇突袭，夜是替我挡的一箭。”秦玄烯一副懊恼神情。
“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军医也说不清，和夜同样中箭的人只昏迷了一阵，醒来就已无大碍，只他呈现了中毒的迹象。”这点也令秦玄烯百思不得其解。
“喀什可有在兵器上淬毒的先例？”
秦玄烯摇摇头：“兵器淬毒在战争中是大忌，不过喀什有在箭头上涂抹麻药的习惯，为的是短时间内对方中箭者局部不能动弹，这也是我方最忌讳的一点。军医也证实了箭上只有麻药，并无毒素。”
落微已施针完毕：“这倒是奇怪。”此时有士兵奉茶上来，秦玄烯倒了一杯递给落微，落微结果一凑近鼻端便有淡淡的杏仁味道。
“这里面放了杏仁？”落微因为一向不喜欢杏仁，所以才对这味道异常敏感。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秦玄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才拿起茶杯闻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闻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落微摇摇头，心里却有些疑问，见外边天色已晚，便笑着对秦玄烯道：“现在已经不早了，如今军中要依靠六爷支持，不如早点歇息，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秦玄烯点点头便出去了。
落微心中隐隐的尽是不安，站起身来走到帐外，见秦征还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不禁有些佩服。
秦征见她走近，向她施了一礼：“郡主。”
落微微微颔首：“我有些渴了，可否麻烦你帮我倒些茶来？”
“很抱歉，郡主，主帐的茶水一般是单独供应，如今炊事兵已经休息了。”
“主帐的水是单独供应的？那平时士兵喝的是什么？”落微皱眉。
“底下的士兵是不喝茶水的。”秦征是典型的军人，声音浑厚有力。
“原来是这样。”落微点点头，“那日王爷中箭，你可在身边？”
“是。”
“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秦征又回忆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想到：“这回死伤很多，一万大军折损了三千，连一千玄甲精骑也有五十余人受伤。这几天王爷可苦了，为了稳定军心，每日必亲自到校场巡视，回去后就高烧不退，如此反复了几日，也不见好。”
落微明白秦征是真的关心蓝洛夜，是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仕族子弟如此坚毅？落微甩甩头，将别的事情抛掷脑后：“那日射伤王爷的箭还在吗？”
“应该还在军医那里，我替郡主取来。”秦征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自是能感觉到落微的关切。
“再取一只射伤普通将士的箭来。”刚刚看蓝洛夜的伤口，血色暗红。却丝毫没有黑色，显然不是中毒的迹象，若要查清高烧反复的原因，也只有从这只箭入手了。
坐在床边摆弄这两支箭，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显然是铁制的，沾染着血迹的白翎，乌黑的箭身，银色的箭头在烛光中泛起点点寒光，上面还带着几丝血色，像是从伤口中带出来的皮屑，可见拔箭时的疼痛。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有一股慑人之气。
目光回到箭上，终究是什么也没发现，只得将两支箭一齐压在蓝洛夜的床褥下面。在蓝洛夜清醒之前，落微也不知道在这军中该相信谁好，只能靠自己了。
暮春三月 羊欢草长 天寒地冻 谁人饲狼
人心怜羊 狼心独怆 天心难测 世情如霜
“欧阳飘零是欧相的小女儿，众所周知欧阳雄是没有儿子的，按照氏族的规矩，阀主之位只传嫡长子，若无嫡长子，传嫡不传长，阀主无子，可从同姓宗亲中选出一人，若宗亲中无合适人选，可在外收养一名男童，从小加以培养，像是欧阳雄，就不是欧阳冥的亲生儿子。阀主在氏族中拥有很高地位，若是有什么偏差很可能会动摇氏族根基。”
落微倒吸了一口凉气：“你是说，飘零就是欧阳家的下一任阀主？”若是如此，欧阳雄必定从小栽培她，一个女子，若是能成为一阀之主，绝不简单，“我早该料到的。”那日她在分析陈家小姐的事时，那神态，心思…
“你是当局者迷。”玉颜纤细的手上染着丹蔻色的指甲，随着阳光一闪一闪的，“你伴她长大，也就理所当然的认为她是个孩子。”
“如此一来我倒是放心了。”即使未来的阀主，必不会让自己身陷险境，即使不慎，欧阳雄也会力保她无虞。
时光匆匆，院中的梅树上结出的黄绿色果实已经成熟，趁着太后午睡，落微便带着紫芸、阿若她们几个丫头一起采梅，然后酿成果子酒，或者做成酸梅汤。七月正是热的时候，她们采了一会儿就已经香汗淋漓。
天气一热也就懒得动弹，阿若带头闹道：“主子，这大热天的，让我们休息会儿吧！”
落微从梯子上下来，看她们一个一个已经被晒得打蔫儿了，笑道：“好了好了，大家休息会儿。”
宫女们一听便喜上眉梢，推推搡搡的在梅树的树荫底下坐着。
“瞧你们这一个一个的，干起活儿来还不如我呢？”落微倒了些水给她们。她们都是素来和落微相熟的，也不客气，拿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喝起来，喝完了阿若才笑道：“我们怎么跟主子比得了，您练武的时候我们还不知道在哪儿呢，你们说是不是？”说完问身后的丫头们。
那帮丫头立刻起哄道；“是啊是啊。”
落微拿她们一向没什么办法，这些丫头都是在宫内当值三年以上的，浑身像泥鳅一样滑不溜手，你说一句她们必有十句等着。
紫芸不经意间瞥了洛王的屋子一眼，眸光一暗：“再过一个多月便是中秋佳节…”
“呵呵，紫芸姐姐又该念叨了，公子怎么还没回来。”旁边一个叫秋蕊的宫女笑嘻嘻的凑过去。
“要我说，过几年公子在宫外分了府，你不如也跟去，要不然不知道一天要念几回呢。”旁边又有个宫女说得眉飞色舞，紫芸低下眉眼，脸蛋儿红扑扑的。
落微任她们说笑，并不答话，紫芸以为落微是因为这事情不高兴，忙站起来，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郡主，您别听她们几个胡说，紫芸从来就不敢有非分之想，紫芸只想伺候太后一辈子。”说着又低下头去。
落微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安抚：“这傻丫头。”
承乾宫中，飘零梳着高高的凌云髻，玉步摇顺着头的一侧垂下，一袭长襟广袖的明蓝色宫装，环佩在绣着银色莲花纹的腰带上有条不紊的缀着，长及膝盖，华丽的暗金纹路流转其上，这身衣服，让人穿上就显得稳重许多。从容不迫地站在皇上身边，嘴角似笑非笑，眼神平静无波。
皇上将手中的密折重重放下，这响声惊动了飘零和赵德山。
“来人啊！”此话一出，赵德山忙转过身面向皇上，“把太医院院令给朕叫来！”
赵德山手持拂尘赶忙向外边的小太监吩咐。飘零只看着那封密折，上面有五百里加急的封印，应该是从边关传来的，难道是蓝洛夜？那又叫太医院院令干什么？
“飘零。”
“是。”飘零从容走到皇上面前。
皇上将密折交给飘零：“自己看吧！”
虽不合规矩，既然皇上吩咐，飘零也就拿过来，只看了一遍，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将密折放回案上。
“说吧！”看完后若是连几句话都说不出来，也就枉费了皇上扶持她当这淑仪的一番苦心了。
“按照六爷的意思，洛王爷受伤以致中毒都已经七日有余，中毒需要早医治，过了这么多天，毒性已入肺腑，朝中有本事的太医大都已是白发苍苍，若是等他们到了，洛王的命恐怕也已没了。”飘零对那些爷爷辈的老太医的身体状况着实没什么信心，恐怕他们这把老骨头一颠，洛王还没断气，他们已经断气了。
六王为人没主见，这次让他以副帅随蓝洛夜一起出征，便是希望他能趁此机会建功立业，若是蓝洛夜死了，此仗必败。
“皇上，太医院院令史大人到了。”
“臣太医院史从仁参见皇上。”史从仁一身朝服，胡须已经全白，颤颤巍巍的跪下。
“免了免了。”皇上看他行礼太过费劲，直接将密折交给他。
史从仁一看便跪下：“请皇上赎罪，就是要了微臣的命，也救不了洛王爷，同时微臣也相信全太医院没人能救得了，皇上还是另请高明吧！”一看史从仁便是极迂腐的一类，而且带点顽固。
“混账！”皇上一拍桌子，架上的御笔顺着案子滚了下来，“你们是太医，居然叫朕另请高明，你们太医院难道都是草包不成？”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冷下来，赵德山将紫竹笔捡起放回案上。
“微臣已说过，即使要了微臣的命，也救不了洛王爷，若是皇上要治罪，微臣悉听尊便。”史从仁极度坚持。
他这一说，皇上倒是极怒反笑：“你这顽固的老头儿。说说吧！”史从仁在早年间医治好了太后的咳喘病，对解毒之法多有研究，一手针灸之术更是世间少有，有“圣手”之称，绝不会空穴来风。
“洛王爷不是一个听话的病人，若是中箭当天便派人回报，老臣拼死往边关赶路，还有得救，如今…”史从仁摇摇头，“可惜了洛王只十七岁便要英年早逝，天妒英才啊！”
“史太医先别感叹天妒英才。”站在一旁半天没动静的飘零开口，随后福了福：“皇上可否让飘零问史太医几句话？”
“你问吧！”
飘零走近史从仁：“史太医的意思是不是只要可以及时救治，洛王还是有救的？”
史从仁点点头，恭敬道：“淑仪说的没错，现在虽不知道洛王中了什么毒，看情况只要能在三日之内用银针刺穴护住洛王的心脉，便是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毒，也可再行研究。只是银针刺穴需要的是极准的手法，这军医…”
“军医已经拒绝医治蓝洛夜了。”皇上虽能理解这种做法，却也恨这些军医为了不承担责任而干出的事来。
“飘零有一人选，不知…”
话未说完，皇上已作出决定：“不用考虑了，就是她了。”
“不知史太医可愿相信我？”落微淡定看着史从仁。
史从仁施了一礼：“既然当天明妃娘娘中的毒郡主能用针灸保住母体和孩子的性命，微臣对郡主的医术绝对相信，只是这时间上…”眼前这纤瘦柔弱的姑娘，又如何能在三日之内赶到边区？
“飘零拟旨！”皇上一声令下，扫清了史从仁的担忧。
“不必了。”落微道：“诲日一日千里，又岂是一般马匹追的上的？人越多只会越耽误行程，皇上不如派一对人跟随史太医吧。我也不宜大张旗鼓前去，洛王之所以拖了这么多天就是怕造成军心不稳，六爷的密折上也说了，只有少数的高级将领知道洛王中毒一事，我们若太张扬，反而坏了洛王安排。不如下一道密旨。”
太后听见消息微微闭目，并无落微现象中的惊惧和慌乱，只是手中颤颤巍巍的茶杯泄露了她的内心，过了好一会儿才镇静下来：“你要只身去边关？”
落微脸上不施粉黛，一身窄袖白色劲装，配同色的腰带，下身长裤，清峻峻地站在太后眼前，沉声道：“是。”
太后没再劝什么，只将随身的印信交给她：“洛儿的命就交到你的手上了。”落微抬头看进太后眼里，无波无澜，忽而又想起秦玄煜两兄弟那边，若是几日见不到她，不知道要怎么想：“七爷和九爷那边，还请太后多担待。”
太后微微点了点头。
三日来，落微日夜兼程，只歇了三个时辰，谁知在军营门口便与守将起了冲突，她已精疲力竭，如何抵得住守将的轮番攻击，一个不敌便从马上滚下来，一下子觉得脑袋嗡嗡的，浑身酸痛。守将已将她制服，压到主帐之内。
秦玄烯在秋狩上与她有过一面之缘，此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放开我！”落微喝了一声。两个守兵见秦玄烯点头，才将她放开。
落微从包袱里取出密旨，又从内袋中掏出太后印玺：“我是碧落微，这是太后的印信，这是皇上的密旨。”说罢将东西交给秦玄烯。
秦玄烯确认无误后点点头，做了个请的姿势：“郡主请。“带她进入内帐。
蓝洛夜睡在榻上，只着单衣，盖了披风。虽是昏迷之中，却眉心轻蹙，显然睡得不安稳。
落微伸手去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才发现虎口已被缰绳磨破，血液已经有些凝结了，只余下暗红色的斑驳，隐隐泛疼。
来不及处理伤口，就着旁边的铜盆将手洗了，从包袱中取出银针，放在烛火上烧了。一片阴影却罩在她身上，落微抬眼去看，是个长得很结实的男子，大约二十来岁，此时的面色阴沉。
“你是？”
“卑职是王爷身边的侍卫统领秦征。”虽自称卑职，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落微冷笑了一声，不愧是蓝洛夜身边的人，不卑不亢，一身傲骨：“有何指教？”
“郡主虽是皇上派来的，却是欧相的女儿，卑职如何敢让欧相的女儿来医治王爷。”真够坦白的，落微上下打量着秦征。
“秦征，不得无礼！”秦玄烯在旁制止，秦征却像没听见似的：“不仅卑职不敢，恐怕随便一个将士也不会拿军中主帅的性命冒这样的险。”
落微好整以暇的望着他：“我人在这儿，又不会飞了，若是把你们王爷治死了你们在找我算账也不迟。”
秦征再道：“卑职早就听说郡主武艺过人，再秋狩时更是艺压全场，又岂是卑职挡得住的？”
落微眸光一沉，冷声道：“实话跟你说了，我赶了两天路已经没什么力气再打架了，否则又岂会让几名守兵擒住。再者说久闻洛王手下燕云十八骑各个以一敌百，玄甲精骑更是无人可挡，若是连我一个女子都擒不住，不如趁早脱了这身军服回家种田，也省的浪费朝廷的军饷。”
这一番话把秦征逼得哑口无言：“既然郡主已经说到这地步了，在王爷醒来之前还请郡主留在帐中，不要随意走动。”
落微没气力再与他争辩，简单查看了一下蓝洛夜肩上的伤口，随后手起针落，已刺入几处大穴：“洛王是如何受的伤？”这话却是对秦玄烯说的。
“这都要怪我，是我不慎，带领的队伍遭遇突袭，夜是替我挡的一箭。”秦玄烯一副懊恼神情。
“可知中的是什么毒？”
“军医也说不清，和夜同样中箭的人只昏迷了一阵，醒来就已无大碍，只他呈现了中毒的迹象。”这点也令秦玄烯百思不得其解。
“喀什可有在兵器上淬毒的先例？”
秦玄烯摇摇头：“兵器淬毒在战争中是大忌，不过喀什有在箭头上涂抹麻药的习惯，为的是短时间内对方中箭者局部不能动弹，这也是我方最忌讳的一点。军医也证实了箭上只有麻药，并无毒素。”
落微已施针完毕：“这倒是奇怪。”此时有士兵奉茶上来，秦玄烯倒了一杯递给落微，落微结果一凑近鼻端便有淡淡的杏仁味道。
“这里面放了杏仁？”落微因为一向不喜欢杏仁，所以才对这味道异常敏感。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秦玄烯不以为意的笑了一声，才拿起茶杯闻了一会儿，却什么也没闻出来，“有什么问题吗？”
落微摇摇头，心里却有些疑问，见外边天色已晚，便笑着对秦玄烯道：“现在已经不早了，如今军中要依靠六爷支持，不如早点歇息，这里我看着就好了。”
秦玄烯点点头便出去了。
落微心中隐隐的尽是不安，站起身来走到帐外，见秦征还立在那儿，一动不动，如雕像一般，不禁有些佩服。
秦征见她走近，向她施了一礼：“郡主。”
落微微微颔首：“我有些渴了，可否麻烦你帮我倒些茶来？”
“很抱歉，郡主，主帐的茶水一般是单独供应，如今炊事兵已经休息了。”
“主帐的水是单独供应的？那平时士兵喝的是什么？”落微皱眉。
“底下的士兵是不喝茶水的。”秦征是典型的军人，声音浑厚有力。
“原来是这样。”落微点点头，“那日王爷中箭，你可在身边？”
“是。”
“可有什么异常？”
“没有。”秦征又回忆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想到：“这回死伤很多，一万大军折损了三千，连一千玄甲精骑也有五十余人受伤。这几天王爷可苦了，为了稳定军心，每日必亲自到校场巡视，回去后就高烧不退，如此反复了几日，也不见好。”
落微明白秦征是真的关心蓝洛夜，是什么样的环境，能让一个仕族子弟如此坚毅？落微甩甩头，将别的事情抛掷脑后：“那日射伤王爷的箭还在吗？”
“应该还在军医那里，我替郡主取来。”秦征也并非不通情理之人，自是能感觉到落微的关切。
“再取一只射伤普通将士的箭来。”刚刚看蓝洛夜的伤口，血色暗红。却丝毫没有黑色，显然不是中毒的迹象，若要查清高烧反复的原因，也只有从这只箭入手了。
坐在床边摆弄这两支箭，拿在手上沉甸甸的，显然是铁制的，沾染着血迹的白翎，乌黑的箭身，银色的箭头在烛光中泛起点点寒光，上面还带着几丝血色，像是从伤口中带出来的皮屑，可见拔箭时的疼痛。想到这儿不由得看了榻上的人一眼，即使在昏迷之中，也有一股慑人之气。
目光回到箭上，终究是什么也没发现，只得将两支箭一齐压在蓝洛夜的床褥下面。在蓝洛夜清醒之前，落微也不知道在这军中该相信谁好，只能靠自己了。
暮春三月 羊欢草长 天寒地冻 谁人饲狼
人心怜羊 狼心独怆 天心难测 世情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