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十六，计谋

    当两人走到凝霜院前，绿篱先一步打开了院门。   张秀盈莲步轻移，走到花园前，折一枝怒放的红梅，放在鼻尖嗅了嗅，转身走入闺房之中。   她径直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来，轻轻将那枝梅花放在铜镜前。   “阿篱，你下去吧。”她淡淡吩咐着。   “是，小姐。”绿篱福了一礼，离开了房间。   张秀盈伸手拿起铜镜，看着铜镜中的美人，黛眉横翠，绿鬓染烟，凝眸似水，口含朱丹，发间斜插两支红色雕梅花的玉簪，更衬得肤如凝脂，人比花娇。   她轻轻对着镜子笑，镜中的没人也对她笑。   然后，她放下铜镜，将左臂放在梳妆台上，轻轻拨开衣袖。   袖中，皓腕纤瘦，一条旧年伤疤横亘在上面，略显狰狞。   她抚着伤疤，心中哀怨层生，恨意连绵。   纤指拈住簪身，慢慢拔出头上的红梅玉簪，玉簪簪身比一般簪子要长些，尖端闪着寒光。   随着簪身被拔出，几缕青丝亦随即飘落。   张秀盈将簪尖放在洁白的皓腕上，轻轻划过娇嫩的肌肤，一条红线顷刻出现在皓腕上，随即，鲜血像决堤的洪水一般涌出来。   她忍痛将梳妆台一隅的一个陈旧木盒打开，立刻有几只黑色的小虫扭动身躯，奋力的朝着血腥的方向爬来。   她勾起唇角，无声的露出一个癫狂的笑。   “小姐……”一道男声从身后传来，将她从癫狂中惊醒。她倏地将手臂垂下，又匆匆去捏那几个还浸泡在鲜血中，极力吮吸着的小虫子。   一直健壮有力的手臂顷刻间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制止了她的动作。   她猛然转头，看到身后那人一身灰衣，面貌清秀，正是在后院与她擦家而过的男子。   她突然放松下来了。   “怎么是你？”她挣脱他的温暖的大手，一脸随意的问。   身后那人满脸的沉痛与讶异在她问出这话的时候，也慢慢隐去。   “小姐，那是……”他看着梳妆台上那几个黑色小虫，眉头紧蹙。   “你是我父亲的手下？”张秀盈没有回答他，而是颇为关心他的身份。   “不，小姐尽可放心，我并不听令于督师大人。”灰衣人很快解除了她多余的忧虑。   “你擅闯本小姐的闺阁又是为了什么？”张秀盈转过身，面对着他，直直的看向他的眼。   灰衣人回看着张秀盈，语气中有一丝莫名的伤痛：“我只是无意中看到小姐被督师大人责骂，心中不忍，前来劝解。”   “你我素不相识，你又怎么如此好心？”张秀盈站起身，走到灰衣人面前，目光直直的透进他的眼中，似想要看清他的内心。   “小姐不信便罢。”灰衣人淡淡说着，转身走向后窗。   张秀盈看着他矫健的身躯倏然跃到窗外，匆匆跑到窗前，大声说：“我知道你是想让我帮助你，将我父亲扳倒，取而代之。”   灰衣人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坚决的说：“柏靖并无他意，请小姐不要多想。”   张秀盈见他又要走，急忙喊道：“我会助你。”   柏靖仿若没有听到一般，径自向前走去。   “好吧，就算是你帮我，我不想嫁入宫中，请你帮我。”张秀盈泪眼婆娑，极力挽留。   她压抑多年的伤痛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她要毁灭，她要报复。   柏靖的脚步终于如她所愿的停下来。   ——分割——   “小姐，你真的决定这么做了吗？”房间中，柏靖细心的为张秀盈包扎好腕间的伤口，再次询问。   张秀盈看着腕间的白纱，心中暖暖的。   记得，十三岁时候，自己也曾被利器划伤，本以为可以用那个狰狞的伤口为自己争取一些关怀，可是父亲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便烦躁的将她推到一边，她心中感伤，毫无防备之下，竟被推倒在地上。父亲没有扶她一把，甚至还满口嘲讽的道：“真是没用的东西。”   世人只看到自己表面上似备受恩宠，风光无限，却无人知道她内心的痛楚。   绿篱对自己从最初的艳羡到最后的同情，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不，她不要被别人同情，她要抢回自己应得的一切。   “我要这么做，柏靖。”她眼中闪着骇人的冷光。   柏靖站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支红梅，返回圆桌边，摘下一朵梅花，轻轻为她插在发间。   “小姐，你是我见过，最美的女子。”柏靖静静地看了她一会，由衷的赞叹着。   张秀盈垂下头，脸颊上飞起一抹红霞，更显娇羞。   柏靖顺势将她搂进怀中，轻嗅她身上的甜香，一脸迷醉。   张秀盈靠紧他温暖的胸膛，终于不再觉得寒冷。   日头偏西，天色渐暗。   不知名的鸟清啼两声，飞回了巢穴。   “小姐，该用晚膳了。”门外响起绿篱的声音。   柏靖这才放开张秀盈，柔声说道：“盈儿，我要出门几天，你万事小心。”   张秀盈低声“嗯”了一声，将一只精致的红色香囊塞进他手中，道：“你也是。”   柏靖收好香囊，纵身跃出窗外。   张秀盈留恋的看着他的背影，知道他彻底消失在视线中，才不紧不慢的走过去，打开房门。   “小姐，晚膳已经备好。”绿篱走进房中，将臂间的食盒放到桌上打开，从里面取出饭菜，一一摆在桌上。   张秀盈在桌前落座，待绿篱布置好，才探出手，拿了银碗筷，挑了自己喜欢吃的菜品，慢慢品尝。   绿篱看着小姐一如往日般娴静舒雅，却不知，一个惊天大计已经在张秀盈脑中渐渐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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