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二，魂归

    “雪澜……”林峰低低的唤着雪女的名字，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得沉默下来。   雪女亦是螓首微垂，缄默不言，听到林峰的低唤，她抬起头，眸光闪烁，嘴唇蠕动着，良久才问出声来：“阿峰，你是否恨我？”   “我不恨你，”林峰迈步走到窗边，看白雪融水，浸湿土地，声音轻透柔缓：“我只恨我自己，是我太无能，不能长伴你左右。”   “不，雪女散发出的凛冽寒气是任何凡人都抵御不了的，你根本无须自责。”凌雪澜摇摇头，劝解道。   “咳咳……”林峰用力抓紧红漆窗框，暗自调整呼吸，却还是轻咳出声。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湿寒之气侵入他的各个关节，让他如被万蚁嗜骨，痛不欲生。他极力忍耐着，双腿却还是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凌雪澜见他极不舒服的样子，匆忙向前走了两步，欲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躯，但随即想到他的病痛全是自己给他带来的，只得又黯然退到离他最远的墙角边站定。   林峰发出一连串的咳声，似乎要把心肺都咳出来。有湿热粘稠的液体顺着嘴角流进他的手心，他背对着凌雪澜摊开手掌，看见掌心那一抹刺目的鲜红，竟慢慢平静下来。   “你怎么了？”凌雪澜担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没事。”林峰随手抹去嘴边的血迹，转过身面对着凌雪澜。他看着虚空中那一抹飘忽不定的皎白灵魂，全然失去了往日的明艳活泼，面上甚至始终缭绕着化不开的轻愁，只觉得心中酸涩难言。    沉默了片刻，他吃力地迈开脚步，走到床边，将自己放倒在床上。他上半身倚靠在枕被上，半躺半卧，脸上竟奇异的出现一抹潮红。   “雪澜，让我再看一眼悠然吧。”林峰侧过头，看着墙面，声音中带着疲累，轻轻浅浅，像是梦呓。   “……好吧。”凌雪澜犹疑了一下，散出灵力，在虚空中凝成一个画面。   林峰侧目望去，看见一条古代的长街，街上人群汹涌，连肩接踵。街边商铺林立，有小厮站在门边招揽顾客，态度恭敬。   过了片刻，忽有白雪从天而降，人们欢呼着张开臂弯，迎接瑞雪，喜悦之情溢于言表，更有甚者竟然喜极而泣。   他们无一例外的跪倒在地，抬头望天呼喊着，虽然听不到声音，但猜想应该是一些感谢天恩的话。   看那里的人们对雪如此热爱，是断然不会为难悠然，甚至说会将她当作女神一般顶礼膜拜也不为过。   想到此处，林峰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他轻轻吐出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如置身水中，轻柔的水波拂过他的四肢，让他神思恍惚。他轻飘飘的身体，无法自控。他涣散的眼神，渐渐模糊，那一抹绝世身姿，成为今生再也无法留恋的风景。   他恍然的伸出手去，却无力张口说一声再见。   虚空的画面几断几续，却始终没有出现悠然的身影。画面最后一次消失，凌雪澜再也支持不住，耗尽灵力的皎白灵魂几欲溃散。   “对不起，她带走了我的全部灵力，我已经无法感知到她。”凌雪澜低下头，不愿看见林峰绝望死寂的眼神。良久，却始终不见林峰起来斥责她。她不由得抬起头来，望了一眼那个似乎陷入沉睡中的身影。   “阿峰？”凌雪澜试图唤醒他，可他恍若未闻，毫无反应。   “阿峰……阿峰。”凌雪澜突然意识到什么，急切的飘到床边，伸手去推他的肩膀。虚幻的灵魂之手轻易穿过凡人的躯壳，触摸到一片虚无。凌雪澜愣了一下，看向林峰，见他面向墙壁，双目紧闭，面色平静，仿佛陷入了一个旖旎的梦境，再也不会醒来。她慢慢转身，带着一丝颓然，一丝悲痛和落寞，飘离房间。   站在房门外，她遥望远方的天地，只觉得这世间空荡荡的，已经无可留恋。   “就让我为这个世界带来最后一场雪吧。”凌雪澜闭上眼，展开双臂，召唤风雪。   鹅毛大雪顷刻而至，肆意飘洒着，将整个尘世化为一个旖旎的梦境。   凌雪澜凄美一笑，灵魂宛若轻不受力，被风一吹，变成无数点荧光消散在天地之间。   这一场雪持续下了一天一夜，方停。而另外一个遥远的时空，也已变成银装素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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