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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小沫,傻笑什么?还不过来吃?”妈妈的声音打断了沫秋的回忆,她连忙朝桌子前走去。

    一看清桌子上的碗里盛的是什么,沫秋呆了半晌。

    居然是妈妈最得意最拿手的绿豆汤!妈妈以前学中医,绿豆汤里会加一点甘草,用细细的纱布包了,一起炖。做出来的汤味道绵长,清甜后留有余香,虽然是最常见的,但沫秋还真没喝过比妈妈做的更好喝的绿豆汤。

    可是,妈妈很少做绿豆汤的。反而是银耳红枣,莲子生果什么的汤妈妈常做,绿豆汤往往在沫秋和父亲一起求她数次之后才下厨炖一次,今天,竟然为了一个刚认识的男孩做了这汤?

    厚此薄彼,厚此薄彼!

    沫秋不由的悲从中来,狠狠地瞪向安洛秋。

    洛秋收到她的怒目,稍稍一愣之后,就猜到原因。他不动声色地举高了手里的碗:“沫秋,阿姨叫你吃呢。”

    沫秋本来也只是稍微有些气恼,这时候听他略带些嘲笑的这么一说,真的是气上心头,她掉头转身,朝房间走去。

    “小沫?”妈妈讶然的语气听在沫秋耳朵里,才是真的火上浇油。进了房间,她还把门一摔,哐当一声,惊呆了外面的父母。

    “小沫怎么了?她从来不会这样乱发脾气的。”安母不明所以地看向安父,今天她可不是第一次这样。

    安父扶了把眼镜:“她今天很不对劲。”目光,从眼镜片后面有意无意地瞄了眼洛秋。

    而安洛秋正安然地坐着,一口一口不紧不慢地喝着手里的汤,还没忘朝他们露出一个文雅的笑来。

    安洛秋喜欢趴在窗台上,把窗子开得大大的,让清凉的夜风就这样呼呼的灌进来。

    尽管是秋天,但也拥有夏一般的热。

    晚上的气温没有白天高,这个住宅小区特别让人羡慕的就是货真价实的绿树成荫连绵成片,还靠着一片很不错的湖水。夏天到了晚上的时候,湖风吹过来,就特别凉快。沫秋不喜欢空调,觉得空调房里总是很憋闷,这里的环境可算是对了她的胃口。

    关上门,门外的一切都听不到看不到了,她的心情才稍稍平复下来。

    讨厌的安洛秋,第一天见面就表现的这么恶劣。

    而且针对性好强,她都不禁怀疑自己是否以前认识并曾惹到过他了。

    还是别想了,没必要为那种人生气。

    电脑边的小仙人掌墨绿色的粗大球茎在台灯的照耀下泛着温柔的光,这是玥玥送给她据说用来防辐射的礼物。

    沫秋如往常一般趴在阳台上,风吹过她的头发,细碎的凉意渐渐渗透。

    她舒服的叹口气,然后伸了一个懒腰。听说叹气可以一下让人轻松下来的。

    脑子里对刚才的事还是有些忿忿,妈妈对自己都没这么好!难道,只因为他是一个人生活吗?这算什么?要是给她足够的钱,她不是照样能够一个人活得好好的?是自己的妈妈哎,居然会让她遭遇如此极端不平衡的待遇。

    瞅瞅房门,安洛秋该回去了吧,沫秋又看向书桌上的闹钟。

    时针和分针重合,快十一点了。

    路过客厅去洗手间,客厅里黑暗一片,某人果然走了,沫秋长长地舒了口气。

    记得以前有谁说过,人和人相处要看磁场的。她和安洛秋,也许是磁场不合吧。沫秋漱着口,看着镜子里的人,满嘴的白色泡沫。她拿起旁边自己湖蓝色的大毛巾,狠狠地擦去嘴角的泡沫,做了个鬼脸。

    她从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的高昂斗志。

    来吧,安洛秋!

    在经过屡次的挑衅之后,她之前对他的一点点心软早就荡然无存,哼。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谁怕谁啊!

    安沫秋高一这年的暑假,就在这个誓言中拉开了帷幕。

    不可否认,因为名字的关系,安沫秋对秋天这个季节很有好感。

    不同于她的好友玥玥,玥玥对于秋天的全部想法就是能够放暑假、能够空出大量的时间、能够穿好看的裙子、能够和朋友在一起好好玩。品夏是单纯的喜欢。真要说起来为什么,或是喜欢什么,她又觉得一切都很空泛。她说不上来,喜欢就喜欢呗,无论是天空,或者是绿树,又或者是街道……所有的一切都很讨她喜欢。

    其实,想到夏天,沫秋就很容易记起七岁的时候随着父母去海边玩的情景。

    沫秋和玥玥的友谊也要追溯到那一年。

    细沙铺成的海滩,赤着脚走在沙粒上,碧蓝的海水在脚背上流过,这感觉,真的好棒!抬起头,就是广阔的看不见边际的蓝天,飘着大朵的白云,让人的心情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好起来呢。

    每天早上,沫秋早早就穿戴好了,她喜欢趴在旅店一楼大厅低低的窗台上看着外面。

    外面的景色很好——细白的沙子在晨间的阳光中反射出点点淡金,浓绿的棕榈树巨大的叶片如盖子一般的垂下,开着红色花朵的木榄丛,绿色的草丛成片,酽酽的几乎要流出来一般。

    旅店里大概很少在这么早出现这样漂亮可爱的小女孩,路过的客人都会多看她几眼,露出些会心的笑。

    不过今天,人们的目光明显被店门口另一个小小的身影吸引了过去——

    “要是我能有那样的小孩,做梦都会笑出来吧!”

    “是啊是啊,羡慕呐。”

    “真的好可爱哦。”

    “我也想要个那样的小孩。”有的妻子开始向身边的丈夫提出要求。

    “太像个娃娃了!”

    …………

    议论声源源不断传进安沫秋的耳朵里,让她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小孩,会吸引住大家的视线,并让这些客人羡慕成这样?

    她回头望过去,门口站着个抱着大熊娃娃的小姑娘。小姑娘穿着一件藕红底的裙子,细细的带子拧成一束碧绿,红和绿在她的身上奇异的融合。她看过去的时候,小姑娘也正朝这边看来,直到与沫秋的目光相遇,她的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她,是和安沫秋截然不同的漂亮。

    鼻梁高而挺直的,眼睛的轮廓极深,浓密的睫毛像扇子似齐刷刷的垂下,在白瓷似的脸上洒下一片阴影,红润润的嘴巴微微翘起,嘴角边还带着两个小巧的梨涡,果真十足是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

    沫秋那时候正是刚刚接触到电视剧的年龄,她直觉就想到这小孩是混血儿。

    而在这时,小姑娘已经走了过来,大咧咧地站到了沫秋面前。

    “你叫什么名字?”

    沫秋看着她头发像只小狮子狗似的鬈成一团一团的,十分可爱的样子,不由笑出声来。

    那女孩倒也不气,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安沫秋。”品夏止住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脑袋。

    女孩皱起眉头像是思索了一会儿,然后说道:“我叫明玥玥,我可以喊你沫秋吗?”

    对于漂亮的东西,她向来不会拒绝。

    这一点特性,早在七岁时就已经鲜明的显露出来。

    所以沫秋点点头。

    玥玥的声音软软的,像棉花糖似的糯糯的甜:“你就喊我玥玥哦,我决定了,要和你做好朋友!”

    后来,当两家大人惊喜地发现对方原来和自己来自同一个城市的时候,沫秋和玥玥从此就成了一直要好的朋友,一起上小学、初中……许多年,关系密切,连架也不曾吵过。

    安沫秋在满室的阳光中醒来,闭着眼的时候眼睛前都是一片红彤彤的,她想起来,昨晚忘记拉上窗帘了。

    白色的薄纱在淡青的棉布后面被风吹的飘起来,窗子开了条缝,风热热的。

    做梦梦见玥玥了,沫秋嘀咕着,这丫头八成会给她打电话来。她们俩有种奇异的心电感应,如果一个人做梦梦到对方,另一个人必是如此。

    听说,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一个这样的同伴。可是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像她那么幸运,能够早早与之相遇。

    果不其然,妈妈的声音隔了房门响起:

    “小沫,快来,玥玥的电话!”

    “来了!”沫秋从床上飞快地跳下来,没顾上穿拖鞋,赤着双脚就去接电话。

    妈妈把电话递给她,玥玥的声音通过电话线传出来,闷闷的。

    “沫秋,我昨晚做梦了。”

    “我知道,我梦见你了。”

    “哎,果然还是一样呢,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有可能会单独梦见对方。”玥玥似乎有些遗憾。

    沫秋佯做生气,哼一声:“你嫌弃我了?”

    玥玥赶紧道歉:“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嘛,你知道的。”

    沫秋仿佛见到电话那端的女孩紧张的模样,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好了,我没怪你,你打电话就为了说这事?”

    “当然不,出来玩吧,班上同学说要去野营。”

    沫秋问:“有哪些人去?”

    对面的玥玥支吾着:“有……有……那个……”

    沫秋忽然听到一声突兀的门响,她愕然地朝门口望去,却只有紧闭的门板。

    那端,玥玥仍在嗫嚅着。

    几乎是灵光一闪,品夏明白过来:“是不是陆小千要去?”

    “你怎么知道?”玥玥喊了出来。

    沫秋耸肩,这丫头什么话都瞒不住。不过,去就去吧。不去,别人还会觉得是自己怕了他,或者是他们?

    “猜的。什么时候?”

    “那个,你准备准备,我会先来你家,然后一起去集合地点。”

    “好吧。”

    “那我挂了哦,再见!”

    “再见!”

    拎着话筒沫秋发起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妈妈把客厅的窗帘掀了起来,大片大片的阳光就这样突然的铺天盖地。恍恍惚惚中,沫秋就想到了陆小千。

    陆小千个子很高,脸并不特别好看,但是笑起来会让人觉得有种特别的温暖。

    就是因为他的笑容,安沫秋才会把他当成自己很重要的朋友。

    可是,这些都是她单方面的想法吧,沫秋的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点苦涩,什么时候,他们连朋友都算不上了。

    沫秋甩甩头,摇一下脖子,向厨房走去,她肚子有些饿了。

    妈妈做的小松饼安静的躺在盘子里,用手指拈起一块,沫秋送进嘴里。

    唔,真好吃,又酥又软,香喷喷的。她拍拍手,把碎屑拍下去,正要伸手拿下一块。妈妈站在她的身后说:“这是给洛秋做的,你别偷吃。”又叫了出来,“哎呀,刚才我怎么忘记把这个拿给他?”

    沫秋奇怪地看着妈妈:“刚才拿给他?”

    “是啊,刚才他好象是准备来我们家,可是又突然说有事,就没进门。”

    沫秋回忆起不久前听到的门声,原来是安洛秋导致的。

    “这个可不许你偷吃!”

    妈妈略微有点严厉地告诫。

    “哦。”闷闷的回答完,她的手抖了一下,昨天的记忆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安洛秋,那个漂亮的男孩,那个捉弄她的男孩。

    她记得他的眼中蓄满的笑意,还有恶劣的嘲弄。

    她恨恨地盯着松饼,咬牙切齿的模样仿佛那就是让她恨得牙痒痒的安洛秋。

    好哇,现在妈妈什么都向着安洛秋了,有没有搞错?就是因为他一个人没有大人吗?只是名字像了一点,他又不是家里的小孩。沫秋真觉得自己欲哭无泪,算了,回房间收拾东西去吧!

    她转身正要走,妈妈已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盘子来:“这是你的。”

    同样是小松饼,杏黄色衬着白色的瓷盘,勾引着她的食欲。品夏连忙接过来,然后凑到妈妈脸上亲了口:“谢谢妈妈!”说完她端着盘子高兴地向房间走去。

    就说嘛,好歹妈妈还是记得她的。

    “哎,这孩子。”安母眯着眼睛看着她走进房间,摇了摇头,发出轻轻的叹息。丈夫的话还在耳边——小孩子需要多点关心。

    她似乎,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很关心的吧?只是安洛秋那孩子,着实让她喜欢。

    一个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习惯吗?

    一个人是因为亲人都不在了吗?

    或许,什么时候去仔细的了解了解吧。

    安洛秋一只手撑着门站着,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而白净的脸上红晕尚未消散,连耳根后都是清晰可辨的绯色。

    他这是怎么了?

    本来是要去向阿姨道谢,顺便看看是不是能够找个机会再去逗逗安沫秋的。

    他为什么……在那一瞬间……落荒而逃了呢?

    眼前又浮现出当安母刚打开门时的情景,还有正在接电话的品夏没有穿鞋的脚,纤巧的脚趾踏在地面上……

    她的皮肤很白很细,双脚看起来很可爱。

    该死的,他居然会因此有一点……呃……浮想联翩?

    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吧……

    玥玥冲进沫秋家,风风火火是她一贯的作风。

    “沫秋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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