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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第八章

    一晃年就过完了,正月十五上元节一过,齐桐又被赶回了国子监继续他凄凄惨惨的日子,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他的婚事被提上了日程,只等他在国子监呆足两年,就回家成亲。

    于是这便意味着齐钟的好日子到头了,她不再似以前那般可以随意闲逛,每日应付各路贵妇、打点关系,以期甄别对方所提亲事是否靠谱,争取能够擦亮眼睛,给齐桐找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内助。

    齐野则是因为前次任期已满,这段时间也都呆在洛阳等待新的调令,每日除了拜访同僚,便是和齐钟下棋品茶,日日闲情逸致,连带齐家上下都是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当然这悠然之下,最为不快的人非齐钟莫属。失去假作齐桐日日外出的机会之后,她就觉得天天万分空虚,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更别提端起笑脸应对那些只知闲言碎语的命妇。

    严诗倒是送过几次帖子到齐府,邀请“齐桐”出门,不过齐钟都被迫回绝。

    “前几日,严家七公子又来给你送帖子了?”这日用过晚饭,齐钟和齐野就在齐钟的小院里摆开棋盘,打算大战几场。

    “嗯。”齐钟随口答应,心里却是知道这种事情瞒齐野不过,只能承认——她怕的是越描越黑,自己的心意虽然朦胧,但是毕竟是不能明说的。

    “我前些日子打听过他的事情,并不是什么上进的人。”齐野低头看着棋盘,实际却用眼神一直瞟着齐钟。

    齐钟放下一颗棋子,“是么,小妹以为,严七委实是个有趣的人,虽说不上饱读诗书,见识却是相当渊博。”

    倒不是齐钟多么的向着严诗,只不过她听齐野竟私下打探严七的事情,便心中升起一股火气,再联想自己连续两次拒绝了严诗,更是来气,一时语气便冲了一些。

    “是么。”齐野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终究没有笑出来,“你也是听说他被人称作‘洛阳第一奇男子’是么?你可知道洛阳城有多少女儿家对他错寄芳心,他却正眼都没有一个么?”

    “那你知道爹之前曾经托人上严家问过亲事,严公子当面回绝了么?”齐钟这次是决意要激一激大哥。

    果然,齐野猛的抬起头来。

    他从小便被齐聪带在身边教导,齐聪是觉得自己出身寒门,心中始终有些自卑,对于豪门处处学着,齐野则是从小刻苦,在学识能力上始终高人一等,便觉得齐家已经可以与诸如严家一类在朝中并无要员的高门大户平起平坐。

    严七竟敢亲自当面回绝齐家的提亲,这岂不是大大的冒犯?

    “我与严家七公子,不过相交莫逆,再者说,那与他相交莫逆的人,实际是二哥吧,与我齐钟,又有几分关系?我和他,又有何未来可言?大哥实在多虑。”齐钟说的平静,心里竟有些不正常的抽搐,说完之后,她站起身用衣袖拂乱了棋局,“大哥,今日便到此为止吧,齐钟倦了。”

    齐野见齐钟头也不回的走进屋里,只道她是恼自己多管闲事了,心中叹了句小女儿家不知道父兄的辛苦,慢慢的往自己院子踱了回去。

    其实齐钟也说不上来自己到底为何着恼,既是恼齐野自作主张,又有些恼自己刚才说的话。

    自己和严七可不就是如此么。两人虽兄弟相称、无所不谈,可是严七却不知道,眼前这人并非他口中的“齐桐”,而是齐家的养女齐钟。

    而自己,齐钟的亲事,早就被严家否决了,她不知道自己若是表明身份,严七可会因这一场知己之情将她迎娶?

    她不知,亦不会这般做。

    好容易等到空闲下来,洛阳恰又是雪天,齐钟得了齐聪的允许,次日得以出去闲逛,她想了大半日要约严七到何处。

    想来想去,她还是颇为想念那无名的小酒肆的桂花稠酒,于是匆匆的写了帖子,让小厮送到严家去。

    奇怪的是,日日都出门闲逛的严诗这次只是回了句“家父不允”,便让人将帖子退了回来。

    齐钟自然是万分失望,看着那帖子上严诗如龙蛇一般的字体,几乎要坠下眼泪。

    倒不是严诗记恨齐钟之前的回绝邀约,而是她实在被琐事绊住脱不开身。

    说起来,还是因为严浦见她日日扮作男子,以至于外头关于严家这个莫须有的七公子传言越来越多,尤其是他万花丛中过,引得无数少女倾心,却依旧潇洒而去,片叶不沾身,甚至有了断袖的传闻。

    严家传家多年,便是有断袖之癖的子弟,也都捂的严严实实,谁知道最后倒让一个扮作男装的女儿家惹出来传闻,严浦自觉颜面无光,却又不知该责备何人——若是严诗真是处处留情,弄出假凤虚凰的把戏,才是他真正应该纠结的。

    一来二去,严诗便被禁了足,并不是完全不允出门,只不过要出门,须得将别人送来的帖子给严浦看过,方才放她出门,还留下门禁,若是过了时间,以后也休想再出门一步。

    想都不必想,齐桐的邀约,严浦是决计不会答应的。

    严浦深知自己女儿,不光对于许她芳心的女儿家无动于衷,就是和平日里那些公子哥,也少有往来,和齐桐出去两次,已经殊为难得,更何况严诗还常常提起从齐桐处听来的一些道理。

    这由不得严浦不严肃对待。

    严诗坐在院子正中间的大树底下打坐。

    她天生心性浮躁,于是便常常打坐以平息心绪,今日未能和齐钟一同出门,心情更是不好,盘腿坐着,心中却是杂念无数。

    严诗对于诸事一向看的极开,对于“齐桐”,她只觉得乃是极谈得来的知己,严浦的担忧就算有其道理,她却从不想将自己拘在哪个男人身边,即使那人是齐桐。

    若不能一身洒脱,那人便不是她严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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