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金手指不是白开的
叶辰不再把精力浪费在叶韶然身上，对叶韶然来说时间流逝的速度一下子变快了许多。一个月将要过去时，离戊柒身上的毒性会犯越来越近，他在自己不多的闲暇时间，时常捏着叶辰给他的解药瓶子反复摩挲，思考该怎么去做。估计着戊柒将要需要解药时，他把戊柒叫到身边。因为之前受的伤好得差不多，少年已经不再每天躺在他的床上养伤。叶韶然每晚还是和他一起睡觉，但白天时，戊柒似乎更愿意在院里随便找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安静地晒晒太阳偶尔活动一下筋骨。
叶韶然坐在他的书房里，端端正正垂着两条够不到地的短腿，被白夏引到书房里的少年很自然地跪在他面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叶韶然诧异地想：从那天戊柒主动攻击叶辰，还听他的呵斥跪到屋外开始，好像死士对他的态度就与从前不同。但这种改变是出于何种原因，叶韶然半点都摸不着头脑，总不会是觉得他是个不分好歹的傻瓜，所以干脆表面顺从实际懒得再管他了吧？
疑惑的孩子定了定神，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不自在地叫戊柒起来。他伸出手，把手里已经握得发热的瓷瓶递到戊柒眼前晃了晃说，“你是不是又到了该服食解药的时候？那个瓶子里有九粒解药……”
戊柒抬起头来看了看叶韶然，他没有露出多么欣喜的表情，见孩子并没有将瓷瓶直接递给他，显然还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又安静地垂下头。
叶韶然更觉诧异，但这么多天过去，他好歹还是保持住了不动声色的风度，毫无破绽地微小着说：“这解药并非是给你的。你把它拿去交给我小叔叔——当初他要我练好武功，对我寄予厚望时说过要我拿着这解药，学着收服你。但如今大夫已经诊治出我天生不能修习内力，一辈子都手无缚鸡之力，已经不需要收服你当我的属下了。你把解药交给小叔叔，他就会明白，我不管这件事了，你还是归他管的死士。”
戊柒一时像没听懂叶韶然的话似的，愣愣仰头望着他。叶韶然也不催促他接过药瓶，手保持着递出的动作停留在空中，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便因为身体虚弱微微颤抖起来，那颤抖越来越明显，让人似乎能听见里面药丸晃动的声音。戊柒终于反应过来，眼里带着叶韶然从没见过的不安直起身，一只手小心托着叶韶然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直接覆在上面，把瓷瓶连带叶韶然的手包得紧紧实实。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恭敬，神情又是叶韶然从没在死士们脸上见过的软弱，一时间，叶韶然突然觉得他是在害怕。排除了面具一样冷漠僵硬的表情，大公子好像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意识到戊柒果然还是个稚气未退的少年——他是害怕去找叶辰会吃苦头吗？叶韶然心怀愧疚地用自己没被握住的手拍了拍戊柒。
但他没法让戊柒留下来，因为叶辰给他的一瓶药总会吃完。吃完再去要，比如今还要困难得多。总是在动辄就可以夺去别人生命的人面前赌博，叶韶然觉得自己跟从前已经有了极大的分别——他似乎已经变得既不重视自己，也不在乎为了达到目的让其他人忍受痛苦的折磨。那个单纯又懒惰的少年距离他越来越远，也许有一天，他会顺应着系统的要求，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你别怕，”叶韶然轻声说，“无论小叔叔让你做什么，都听他安排就是。只有一样，没有你陪我在身边，我会做噩梦。要是小叔叔不许你晚上回来，我多半又要病一场，直接死了去见爹娘和弟弟也说不定——所以你放心，到了晚上你就得回来了，小叔叔不想我死的。”
戊柒安静地望了一会叶韶然，郑重地接过叶韶然手中的瓷瓶揣进怀里，缓缓把额头贴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开。他离开大公子的房间，找上上次引他去见叶辰的侍卫。那侍卫果然直接将他引出被层层把守的院子，再次带到行房里。但这次叶辰并没有事先等在里面，戊柒被留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跪了大半天，叶辰才出现来见他。
戊柒把叶韶然给他的药瓶交给叶辰时，流云山庄的总管以及现任的掌权人也露出意外的表情，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像是对戊柒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你说，我的侄儿，我们的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戊柒面无表情，叶辰显然也没指望得到回答。
“有时候天真得让人吃惊，有时又让人觉得他什么都晓得——真是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叶辰笑了笑，把瓷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对着口不能言的听众，他倒是次次都极有谈兴，“戊柒，你会不会觉得我像是在针对你，总是想出各种点子离间你和你的大公子？——但你对我来说，其实又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忠心于谁都无法改变任何事——我说过，其实我就是好奇，想看你的忠心和然儿的信任到底会持续多久。”
戊柒谨慎地观察叶辰看似冷静的面容，回忆庄主还在世时，暗门所有人都觉得再没有谁比叶总管更忠于庄主。没准他已经疯了……戊柒暗忖。在暗门十几年，最初几年，他和弟弟总想逃到外面去，因为把他们两兄弟卖给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的长辈并非是他们的爹娘，而是自爹娘死后占了他们家产又从来待他们无比苛刻的叔婶；后来山庄逼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他心里又始终怀着仇恨。但他错估了自己，任凭他意志如何坚定，十几年的严酷训练，到底让他将庄主一家当作恐惧又无比憧憬的、神一般的存在，他从来只想过逃跑，但根本不敢生出去伤害他们报仇的心思——可是暗门的总管、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亲手斩杀了他以血誓效忠的主人。
“想从我这里要到解药，挑着然儿恰好能看到的时机下到他的饮食里。”像是要证实戊柒心中的猜测一样，叶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递到死士眼前，见他瞬间僵硬起来的表情，低沉地笑起来，“放心，我不是要毒死他，只是让他明白你是我的人——若是要他死，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先吃吃看——我只是最讨厌我这个侄子对着你们几个死士时的惺惺作态，要扳一扳他的毛病，让你们两个都学着别那么天真！”
戊柒握着药粉，想起那时……甲壹把他撵走后，他虽未想过要害叶大公子，但却真心惦记着那在他看来被惯傻了的孩子承诺的两本秘籍。反正暗门那种地方他绝不会再投诚回去，没有解药又活不了多久，所谓富贵险中求，还不如试试能不能将那小姑娘般的叶大公子护送着逃出去，换到得到两本秘籍的机会——若是内力足够高明，能把体内的毒性逼出来也未可知。
他找回去时，甲壹伤重，竟让他摸到他们藏身的洞口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他听到过甲壹向叶韶然传授穴位时，那位他原本瞧不起的大公子记诵的速度。开始甲壹是想要慢慢一个个讲解，可是叶韶然软绵绵地说“甲壹哥哥尽可说快点”，然后只听了一遍，就自己个儿将所有七百多个穴位的名称和位置记了个分毫不差！
后来逃不过去，他虽然也算觊觎过大公子那两本秘籍，但既然没帮他成功的逃出去，也就没再去想原本想要的报酬。他瞧不上大公子行事拖泥带水、不辨忠奸、妇人之仁，在他眼里，那六岁的孩子除了好得惊人的记性再没有可取之处，他之所以在山庄里忍耐着折磨留在他身边，也是由于居高临下的怜悯。直到叶韶然总说自己练功后不舒服、挨打又生病，因他也算知道叶辰的真面目又口不能言，叶辰并不会刻意背着他说话，才知道大公子竟然是练了自己记不清楚的秘籍才会如此。
看他还那么小，难受却每每被心知肚明他是练岔了内力才会如此的大夫敷衍着说什么事都没有，早晨还要被强拉起来去继续练功，戊柒耳边就仿佛响起不久前那个对甲壹流畅又好无差错地复述经脉穴道的稚气童声。他相信叶韶然定不至于会记茬一套内功开头那些许几句口诀——他这是行的苦肉计，好叫叶辰死心不再去练他口里说出来的秘诀呢。可他如此小小的年纪，就可以对自己下得如此狠心，又意志坚定到就算经脉尽毁也要咬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吞，哪里是他这样的人有资格低看的！
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叶大公子从前那些让他觉得费解看不透的言行，他都猜到了几分真实的含义。大公子总是想让他活着……或者说，这样的大公子，从最开始逃亡时，就想放他们这些死士一条生路。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那次，分明是用自己挡在他的面前救下他的性命。领悟到这一点，戊柒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不肯像甲壹那样将自己看作一件低贱的工具，去给高高在上的主人卖命。可当他遇上并不曾将他当作死物、珍视他的性命，肯豁出命去护住他的主上……甚至连亲人都没如此待他，然而他却因为主人对自己的仁慈而看低他……这样的自己，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他并不愿意去做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下人，但若是为了叶韶然，只要想到他那时害怕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哭着从暗道的凹陷里爬出来的样子，戊柒便觉得他跪在他面前是绝对的心甘情愿。不只是把命给他，无论是什么，只要大公子想，都可以从他身上尽数拿去。为了这孩子，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把手里叶辰给的药粉摊在手心里，低头用舌尖舔了舔，留心感受身体里因为药性而起的变化。为了叶韶然，他不能死，所以最好可以拿到叶辰给的解药……哪怕活着的代价是被叶韶然仇恨。他得活着，但凡有一点机会，就要把大公子从这座牢笼里救出去。
……
从前叶韶然还没穿越时，他曾有个复读过两年高三的室友。那个比他大六岁的大哥聊起过那两年生活，对自己的评语是“第二年复习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过一年，我就真疯了”。叶韶然当时无法体会他的感受，因为他是自己跳读了几级又参加奥赛赢了名次后保送进的大学，压根没经历过传说中的黑色高三——不过穿越后，他绝对深切理解当时大哥的意思。
像高三一样的日子，他一转眼就过了七年。
原以为最多一两年就可以逃走，谁知到实际实行时才发觉他到底有多盲目乐观。不说苛刻的系统喜欢时时刻刻挑剔他的言行举止来扣分，通过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换取交换币也比他原以为的困难得多：系统强制送他的终身任务里要求武艺八级、江湖声望十级，一辈子时间内需要追求的是这样，叶韶然猜各项技能极可能是十级封顶——也许初期几级可以很快升级，但到了中期，他几乎需要几年才能完成一次升级任务。
再说他想要离开，需要解决的已经并不单单是购买跑路道具然后溜走那么简单。七年前，他主动推到叶辰那边的死士便在煎给他的补药里给他下了慢性毒药，并且多年来坚持如此。当他恰好看到这场面几次之后，让他异常苦恼的是，他和戊柒的亲密度终于DOWN到谷里……变成了负数满值。
叶韶然坐在他的书房里，端端正正垂着两条够不到地的短腿，被白夏引到书房里的少年很自然地跪在他面前——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叶韶然诧异地想：从那天戊柒主动攻击叶辰，还听他的呵斥跪到屋外开始，好像死士对他的态度就与从前不同。但这种改变是出于何种原因，叶韶然半点都摸不着头脑，总不会是觉得他是个不分好歹的傻瓜，所以干脆表面顺从实际懒得再管他了吧？
疑惑的孩子定了定神，也没有像从前那样不自在地叫戊柒起来。他伸出手，把手里已经握得发热的瓷瓶递到戊柒眼前晃了晃说，“你是不是又到了该服食解药的时候？那个瓶子里有九粒解药……”
戊柒抬起头来看了看叶韶然，他没有露出多么欣喜的表情，见孩子并没有将瓷瓶直接递给他，显然还有话要说的模样，便又安静地垂下头。
叶韶然更觉诧异，但这么多天过去，他好歹还是保持住了不动声色的风度，毫无破绽地微小着说：“这解药并非是给你的。你把它拿去交给我小叔叔——当初他要我练好武功，对我寄予厚望时说过要我拿着这解药，学着收服你。但如今大夫已经诊治出我天生不能修习内力，一辈子都手无缚鸡之力，已经不需要收服你当我的属下了。你把解药交给小叔叔，他就会明白，我不管这件事了，你还是归他管的死士。”
戊柒一时像没听懂叶韶然的话似的，愣愣仰头望着他。叶韶然也不催促他接过药瓶，手保持着递出的动作停留在空中，只是一小会的时间，便因为身体虚弱微微颤抖起来，那颤抖越来越明显，让人似乎能听见里面药丸晃动的声音。戊柒终于反应过来，眼里带着叶韶然从没见过的不安直起身，一只手小心托着叶韶然冰凉的小手，另一只手直接覆在上面，把瓷瓶连带叶韶然的手包得紧紧实实。
他的动作实在太过恭敬，神情又是叶韶然从没在死士们脸上见过的软弱，一时间，叶韶然突然觉得他是在害怕。排除了面具一样冷漠僵硬的表情，大公子好像第一次如此真切的意识到戊柒果然还是个稚气未退的少年——他是害怕去找叶辰会吃苦头吗？叶韶然心怀愧疚地用自己没被握住的手拍了拍戊柒。
但他没法让戊柒留下来，因为叶辰给他的一瓶药总会吃完。吃完再去要，比如今还要困难得多。总是在动辄就可以夺去别人生命的人面前赌博，叶韶然觉得自己跟从前已经有了极大的分别——他似乎已经变得既不重视自己，也不在乎为了达到目的让其他人忍受痛苦的折磨。那个单纯又懒惰的少年距离他越来越远，也许有一天，他会顺应着系统的要求，变成一个截然不同的陌生人。
“你别怕，”叶韶然轻声说，“无论小叔叔让你做什么，都听他安排就是。只有一样，没有你陪我在身边，我会做噩梦。要是小叔叔不许你晚上回来，我多半又要病一场，直接死了去见爹娘和弟弟也说不定——所以你放心，到了晚上你就得回来了，小叔叔不想我死的。”
戊柒安静地望了一会叶韶然，郑重地接过叶韶然手中的瓷瓶揣进怀里，缓缓把额头贴在地上磕了个头才起身离开。他离开大公子的房间，找上上次引他去见叶辰的侍卫。那侍卫果然直接将他引出被层层把守的院子，再次带到行房里。但这次叶辰并没有事先等在里面，戊柒被留在阴暗潮湿的地下室跪了大半天，叶辰才出现来见他。
戊柒把叶韶然给他的药瓶交给叶辰时，流云山庄的总管以及现任的掌权人也露出意外的表情，玩味地把玩着手里的瓷瓶，像是对戊柒又像是自言自语一样说：“你说，我的侄儿，我们的大公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戊柒面无表情，叶辰显然也没指望得到回答。
“有时候天真得让人吃惊，有时又让人觉得他什么都晓得——真是完全看不透他的心思。”叶辰笑了笑，把瓷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对着口不能言的听众，他倒是次次都极有谈兴，“戊柒，你会不会觉得我像是在针对你，总是想出各种点子离间你和你的大公子？——但你对我来说，其实又实在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你忠心于谁都无法改变任何事——我说过，其实我就是好奇，想看你的忠心和然儿的信任到底会持续多久。”
戊柒谨慎地观察叶辰看似冷静的面容，回忆庄主还在世时，暗门所有人都觉得再没有谁比叶总管更忠于庄主。没准他已经疯了……戊柒暗忖。在暗门十几年，最初几年，他和弟弟总想逃到外面去，因为把他们两兄弟卖给这个地狱一般的地方的长辈并非是他们的爹娘，而是自爹娘死后占了他们家产又从来待他们无比苛刻的叔婶；后来山庄逼死了他唯一的亲人，他心里又始终怀着仇恨。但他错估了自己，任凭他意志如何坚定，十几年的严酷训练，到底让他将庄主一家当作恐惧又无比憧憬的、神一般的存在，他从来只想过逃跑，但根本不敢生出去伤害他们报仇的心思——可是暗门的总管、眼前这个男人，却是亲手斩杀了他以血誓效忠的主人。
“想从我这里要到解药，挑着然儿恰好能看到的时机下到他的饮食里。”像是要证实戊柒心中的猜测一样，叶辰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递到死士眼前，见他瞬间僵硬起来的表情，低沉地笑起来，“放心，我不是要毒死他，只是让他明白你是我的人——若是要他死，大可不必如此麻烦，你不信的话，可以自己先吃吃看——我只是最讨厌我这个侄子对着你们几个死士时的惺惺作态，要扳一扳他的毛病，让你们两个都学着别那么天真！”
戊柒握着药粉，想起那时……甲壹把他撵走后，他虽未想过要害叶大公子，但却真心惦记着那在他看来被惯傻了的孩子承诺的两本秘籍。反正暗门那种地方他绝不会再投诚回去，没有解药又活不了多久，所谓富贵险中求，还不如试试能不能将那小姑娘般的叶大公子护送着逃出去，换到得到两本秘籍的机会——若是内力足够高明，能把体内的毒性逼出来也未可知。
他找回去时，甲壹伤重，竟让他摸到他们藏身的洞口都没有察觉他的存在。他听到过甲壹向叶韶然传授穴位时，那位他原本瞧不起的大公子记诵的速度。开始甲壹是想要慢慢一个个讲解，可是叶韶然软绵绵地说“甲壹哥哥尽可说快点”，然后只听了一遍，就自己个儿将所有七百多个穴位的名称和位置记了个分毫不差！
后来逃不过去，他虽然也算觊觎过大公子那两本秘籍，但既然没帮他成功的逃出去，也就没再去想原本想要的报酬。他瞧不上大公子行事拖泥带水、不辨忠奸、妇人之仁，在他眼里，那六岁的孩子除了好得惊人的记性再没有可取之处，他之所以在山庄里忍耐着折磨留在他身边，也是由于居高临下的怜悯。直到叶韶然总说自己练功后不舒服、挨打又生病，因他也算知道叶辰的真面目又口不能言，叶辰并不会刻意背着他说话，才知道大公子竟然是练了自己记不清楚的秘籍才会如此。
看他还那么小，难受却每每被心知肚明他是练岔了内力才会如此的大夫敷衍着说什么事都没有，早晨还要被强拉起来去继续练功，戊柒耳边就仿佛响起不久前那个对甲壹流畅又好无差错地复述经脉穴道的稚气童声。他相信叶韶然定不至于会记茬一套内功开头那些许几句口诀——他这是行的苦肉计，好叫叶辰死心不再去练他口里说出来的秘诀呢。可他如此小小的年纪，就可以对自己下得如此狠心，又意志坚定到就算经脉尽毁也要咬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吞，哪里是他这样的人有资格低看的！
像是醍醐灌顶一般，叶大公子从前那些让他觉得费解看不透的言行，他都猜到了几分真实的含义。大公子总是想让他活着……或者说，这样的大公子，从最开始逃亡时，就想放他们这些死士一条生路。他从石头后面跳出来那次，分明是用自己挡在他的面前救下他的性命。领悟到这一点，戊柒羞愧得无地自容。他不肯像甲壹那样将自己看作一件低贱的工具，去给高高在上的主人卖命。可当他遇上并不曾将他当作死物、珍视他的性命，肯豁出命去护住他的主上……甚至连亲人都没如此待他，然而他却因为主人对自己的仁慈而看低他……这样的自己，也未免太过可笑了。
他并不愿意去做低三下四卑躬屈膝的下人，但若是为了叶韶然，只要想到他那时害怕得脸色苍白浑身颤抖，却哭着从暗道的凹陷里爬出来的样子，戊柒便觉得他跪在他面前是绝对的心甘情愿。不只是把命给他，无论是什么，只要大公子想，都可以从他身上尽数拿去。为了这孩子，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他把手里叶辰给的药粉摊在手心里，低头用舌尖舔了舔，留心感受身体里因为药性而起的变化。为了叶韶然，他不能死，所以最好可以拿到叶辰给的解药……哪怕活着的代价是被叶韶然仇恨。他得活着，但凡有一点机会，就要把大公子从这座牢笼里救出去。
……
从前叶韶然还没穿越时，他曾有个复读过两年高三的室友。那个比他大六岁的大哥聊起过那两年生活，对自己的评语是“第二年复习时，觉得这样的日子再过一年，我就真疯了”。叶韶然当时无法体会他的感受，因为他是自己跳读了几级又参加奥赛赢了名次后保送进的大学，压根没经历过传说中的黑色高三——不过穿越后，他绝对深切理解当时大哥的意思。
像高三一样的日子，他一转眼就过了七年。
原以为最多一两年就可以逃走，谁知到实际实行时才发觉他到底有多盲目乐观。不说苛刻的系统喜欢时时刻刻挑剔他的言行举止来扣分，通过学习各种各样的东西换取交换币也比他原以为的困难得多：系统强制送他的终身任务里要求武艺八级、江湖声望十级，一辈子时间内需要追求的是这样，叶韶然猜各项技能极可能是十级封顶——也许初期几级可以很快升级，但到了中期，他几乎需要几年才能完成一次升级任务。
再说他想要离开，需要解决的已经并不单单是购买跑路道具然后溜走那么简单。七年前，他主动推到叶辰那边的死士便在煎给他的补药里给他下了慢性毒药，并且多年来坚持如此。当他恰好看到这场面几次之后，让他异常苦恼的是，他和戊柒的亲密度终于DOWN到谷里……变成了负数满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