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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龙九是雨

    我与裴少玉对望一眼,便都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没命的奔。

    一路跑得气喘嘘嘘,最后累得我们都没了力气,可那声儿却似故意捉弄我们,忽远忽近,忽高忽低,待你觉得追上无望了,便又近的好像到了耳边;可真动了步子,突的又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事儿!”,裴少玉停下来摩挲起下巴。

    “你是姑娘家吧?”,我问他。

    他怔住。

    “这里光光的连个胡茬子都没,面皮比我的还要好呢,不是女子是甚?!”,我是真的被那音搅得恼了,与其耗下去,不如就此放了手。

    裴少玉也不理我,一屁股坐地上呼呼地喘粗气,喘了会便问我:“你跑什么?”。

    “不是你跑我才跑么!你又跑什么?”,我也寻着块木头墩子坐下去。

    他噗嗤一声笑,便叹气:“我以为你是忙着救人呢,原来以我马首是瞻”。

    “呸,见鬼的马首是瞻”。

    “花锦绣”,他忽然正了色看我,我这才发现,原来天上的星不止喜欢落入陆少卿的眼。

    “嗯?”。

    “你真的喜欢陆少卿?”。

    “是大师兄”。

    “是大师兄。你真的喜欢我大师兄,你的陆少卿?”,他笑了笑,就摇头,而后重又看我。我便问他:“怎样算是真的?怎样又算做假的?”。

    “给你讲个事儿,”,他顿了顿,不等我点头便又说:“天地初开之时,一只地里的虫欢喜上一朵天山上的雪莲,他们便成了亲”。

    “我就说你怎的这样好心?你又不是说书人哪有好本子?瞧,这第一句便错了!”,我打断他话,这阵子那恼人的嚎叫消停下来,若真是好故事听了也无妨,可他这第一句话便注定了,是诓人呢。

    谁知裴少玉却深深地望住我眼,良久方叹气:“你也知道这话错了?”。

    “是啊,虫在地里,雪莲花在高山呢,怎么可能见得了面?就是见了面,也成不得亲”,我说着说着,心里便乱哄哄了,拿脚去踹他,问:“可万一虫变了龙呢?”。

    “等化了龙再说”,裴少玉立起身来捏个诀,又在眼前晃晃,一双眼便四下梭巡起来,嘴里却不闲着:“我不骗你,合该不是你吃的饭,怎么可能吞得下?就算真生吞了,也会撑爆肚皮的”。

    心尖尖上不知有什么东西,一剜一剜的,疼得我再也坐不住,站起身来踹一脚木头墩子,它却不动,脚生疼生疼,心剜的便轻了。

    又踹两脚,我说:“裴少玉,带我走吧”。

    “去哪?”。

    “回灵山”。

    “谁在装神弄鬼?!好不要脸!居然偷听别人说话”,可他却突地喝一声,末了便猛腾起身子,奔了离我们几步远的一株树,树还是树,裴少玉又威胁:“再不现身,我放火了!”。

    于是那树变成了人。

    是个男子。

    只看一眼我便知是妖,若是人,怎会生得这般勾魂夺魄?!

    树妖说:“我是寞离,因受了重伤这才化成原形调理真气,不是有意听你们说话”。

    “这么说方才那嚎叫是你搞的鬼了?”,裴少玉抱着膀子,一双眼贼兮兮地上下打量寞离树妖。

    “这,让少侠见笑了。只是您不知,寞离的伤实在痛彻肺腑,白日倒还好,可到了夜里便锥心刺骨的痛,若是打扰了少侠还望您海涵!”。

    “海涵倒不必了。只是此处离东海这么近,龙主又是那样的脾气,也亏得你吃了豹子胆随便乱晃,没被抽筋扒皮就算轻了!怎么弄的伤?是惹了东海的龙女了?还是惹上哪家仙子了?”,裴少玉边说边揉自己的青眼角,对妖精并不抵触。明明自古仙妖不两立,可不但他,就算整个灵山,都是个特别存在了。

    “原来你的青眼角是被龙主打的!”,我终于抓了他的痛处,可一提东海,不由就想起了那个人,心里又开始刺刺地疼。

    也不知他是死是活了!

    想来倒是我痴病重,他说的本是实情,怎的我就对他一句话如此介怀?!

    “唉,少侠有所不知,自盘古开天地后,长生便是世人所求,就连我们这些低等妖精也不能免俗。您只知我们害人,可知修成这人形不易,每日都要想着怎样才能不坏了这张人皮,自然想要得个一劳永逸的法子,而之所以冒死来东海,只因这里有值得我们拼了命赌一把的东西”。

    “得得,我没工夫听你诉苦!你只说这身伤是谁弄的就成”,裴少玉挥手打断寞离树妖的话。

    “是,是,少侠,那个人寞离实在不敢提啊!”。

    “怎么不敢提?是西王母还是九天神帝?”。

    “虽不是他们,却是这万里碧波的未来主子”,寞离似是怕了,瘦身子紧缩成团,薄唇也抿起来,偏一身翠绿的纱衣领口开得大,半露出锁骨一线,端得触目惊心了。

    裴少玉便又开始摸下巴,半响方停了手,乜斜着寞离,“你是说他就在附近?”。

    “正是”,寞离颔首。

    “是什么?难不成是雨?”,除了雨,我再想不出其他。

    “去去去,大人家的事,与小孩子无关!”,裴少玉沉了脸,少有的不再嬉笑,眯了眯眼又吓唬人家:“今日算你好命遇到我,若是我师兄,恐怕你真身不保”。

    说着他就伸手摸向寞离,寞离忙缩缩身子,裴少玉便恼,“放心吧,我没有龙阳之好!只想知道你的伤可同我猜的一样”。

    寞离不再躲,任由裴少玉一只脏爪子摸来摸去,末了就听裴少玉一声长叹,悠悠道:“果然是他伤的”。

    “你们干嘛,我倒是不懂了!”,我搔头,想要抓出个结果却不得其法,于是又问:“空空老头派你来求雨你却惹了祸,陆少卿来寻却断了腿,如今我看你好生生的,而且根本不关心求不求得到雨,你这人,倒是真令我看不透了”。

    “你看透过谁”,裴少玉就笑,神秘兮兮地压低音,附在我耳边说话:“与我去找个人,要想求雨这个人必须得找”。

    “哪个人?”。

    “龙九”。

    “陆少卿怎么办?”。

    “他有润书公主呢”,裴少玉言罢便拉起我的手,我忙甩了开,裴少玉也不执着,转向寞离,说:“朋友,你的伤我救得,但要麻烦你先借我一样东西”。

    “什么?”。

    “嘿嘿嘿嘿”。

    ……

    我们俩隐了身形,因有着从寞离树妖处生借来的叶片,我的眼便能看到平日介看不得的东西了。

    只是我却不喜欢如今这样的。

    原来那寞离树妖是个槐树精,裴少玉借了他的叶片为我开了天眼,自然便能看得阴阳,可我是个天生小胆子的人,如今即便隐了身形,仍可见身旁不时飘过的披头鬼怪,却是最大的折磨了。

    我腹诽一万遍裴少玉那厮早晚被人勾去了魂,手不争气地抓紧他袖口,只求快些到他说的地方才好。

    “说说话吧,痴儿”,裴少玉闲不住嘴。

    我朝他翻白眼,我又不是天桥下卖艺的,有什么好说!

    “一会儿万一有什么事,你要记得冲上前保护我”,他腆着脸嘱咐我。“喂喂,是男子该护着女子吧!何况你是灵山七子,而我只是个痴儿,灵山七子不是有法器么?怎的需要我保护?”。

    “我是有法器,可你见过用眼皮夹死妖精的大侠么?”,裴少玉嗤嗤的笑。

    “真不知你怎的混进了灵山七子?定是滥竽充数了”,我一口气噎住,每次与他说话都是这般,生生令我短寿呢。

    “其实你没将梳子给龙主也好,如果给了,恐怕我们很难找到龙九了”,裴少玉忽然道,说罢了就向我伸手,问我:“还剩下哪怕一两个梳子齿吧?”。

    我从怀里翻了翻,果真翻出一小截断梳子,当初本气得扔出去的,怎的还在?

    “龙九是谁?”。

    “龙九是雨”。

    “雨”,我怔住。

    “只要找到龙九,求雨的事便成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我跟得急,脚下就要生风了。

    “去找龙九。将梳子给我”,裴少玉坦然地向我讨,就像我合该给他梳子似的。

    这梳子本是我的命,可他这样说,我却真的将命给了他,但他竟燃了指尖火,化了梳子,我来不及夺,只呆呆地望着那把灰,恨得想要剜了他的心,他却回头冲我笑:“要断便断的干净,留念想不好。就算虫化了龙,注定也不能与雪莲一处!难不成真要心伤透了才悟”。

    定是我们行走的太急,否则我的泪怎会成串淌下来?仰起脸看天,头顶上的星离我远得终其一生,也是不得了。

    “只要凭着这把灰就能找到龙九,就能求到雨”,裴少玉自顾自说着,话虽轻松,一张脸却是绷紧的,就连平日总挂着的笑也不见了踪影。

    “要万分小心,这段路恐怕会有危险,无论一会你听到看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切记切记!”,他吩咐我。

    可这时,我却忽听得陆少卿的声,那声音像黑白无常的勾魂索,一下子就将我捆住,我的脚步也转了方向,人便不受控制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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