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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88番外·不如怜取眼前人

    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

    清晨,洛阳城里就已经熙熙攘攘喧闹非凡,时值盛夏,太阳一出来,路上的行人们个个就热得汗直冒,然而,就在离主街道才几丈开外的巷子里,却是青翠竹枝随风摇曳,幽静消暑的好去处。

    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辛劳的平凡人家都已经开始操劳起一天的生计,但在这个独门独户的竹林小院中,却保持着令人舒心的静谧。孩童们被赶到院子外面嘻嘻哈哈地追跑着,侍女轻手轻脚地穿梭于厨房,生怕惊扰了屋中还在睡的人。

    “夫人还在睡?”

    和悦的男子声音在外间响起,不知侍女回答了句什么,没过多久,竹门便“吱呀”一声轻轻开了。

    清荷色的帐幔被微风带起,掀起了一点儿,露出里头抱着被子好梦正酣的人,她那张平时总是摆出恬静淡然表情的脸此时睡得红红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嘴角挂着笑,显得有点儿娇憨。

    黑色的皂靴一步一顿地走到床边,蹑手蹑脚地像做贼,若是有熟识的人见到了这幅情景,定然会大吃一惊,眉目英挺的男人细细端详了一会儿床上好梦正甜的女子,忽然笑了,他从怀里摸出一支带着露水的茉莉,摆到妻子枕边冒着丝丝白气的冰盒上。

    “爹爹!爹爹!”

    三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齐齐叠在门边,探出个小脑袋,男人高大的身躯顿时一僵,转过头来,皱起眉头对几个小顽童做出了个“嘘”的动作,小朋友们恍然大悟,不约而同地举起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只余下三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别提多萌了。

    “不是叫你们不要吵娘亲睡觉吗,你们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

    把几个小家伙拉到门外,男人蹲下来看着三兄弟中最为高大壮实的那个,这三个孩子都遗传了他的相貌,鼻高眼深,小麦色肌肤在阳光下闪着蜜色光辉,黑黑的头发还有点儿自然卷。

    小家伙们你推我我推你,互相挤眉弄眼地,最后还是最小的那个“蹬蹬蹬”地跑了出来,睁着大眼睛,胖墩墩的小身子一扭一扭的,谴责地看着自家爹爹。

    “我……我们才没有不听话!都是爹爹不好,明明娘说她好累了,但是爹爹还要让娘干活,爹爹是坏蛋!”

    “就是就是!”

    两个兄弟也跟着在旁边帮腔,男人听着不对劲,奇道:

    “我什么时候让你娘干活了?”

    “就是昨天晚上,”小胖墩努力唤起爹爹的记忆,“昨天晚上敦敦被哥哥们的呼噜声吵醒,害怕!敦敦抱着枕头来娘亲这里找她,但是爹爹却在逼着娘亲干活,明明她都说‘好累了,不要了’,爹爹却说什么‘再来一次’,娘亲一定是累坏了,连敦敦在外面拍门都没听见,娘亲好可怜!爹爹是大坏蛋!!”

    男人汗如雨下,一把捂住儿子的嘴,紧张地看了看身后依旧没有一点儿动静的房门,然后又看了看面前几个同样以鄙视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小娃娃,生怕他们下一秒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来,男人干脆拎起小胖墩,将他甩上肩,然后在他的惊呼声中一手抓起一个,脚下生风,飘然而去也。

    “秋千!秋千!”

    小娃娃们拍着手,喜笑颜开地和爹爹一起玩“秋千”。

    杨莲亭这辈子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将轻功用到这个方面,当然他也不会知道,自己已经在教中声名鹊起,与教主还有桑三娘新上任的夫君上官云被并称为“日月神教三大妻奴奶爸”了。

    张婉儿做了个梦。

    梦中,自己又回到了情窦初开的豆蔻年华,当时她还是一个在父母膝下承欢的娇憨少女,无忧无虑,整天惹猫逗狗,摘花折梅。

    直到有一天,遇到了那个人。

    她是教中长老的女儿,又兼日月神教对女眷礼教学识要求并不严格,所以自己也乐得来去自由,穿着杂役侍女的衣物,在林间滚得浑身是土。

    可是,人这辈子,总有中了邪般的时刻。

    记得那天,她上树掏完鸟窝,结果被归巢的老鸟愤怒追杀,狼狈地抱头鼠窜跌下树,还扭到了脚。因为顽皮,自己总没少挨生性严肃的爹爹的训,她也养成了一意孤行的个性,就算是痛得要命,却也不愿意求救他人,只是折下一根枝条权作拐杖,靠着自己一步步挪回去。可刚刚挪到大路上,便碰见了他。

    一袭白衣的青年有些愕然地睁大眼,随即便笑了,毫不嫌弃地伸手替她摘掉头上的枯叶,笑道:

    “怎么像个花猫一样。”

    她知道他是谁,他是爹爹口中武学奇绝的教主,神教未来的希望,可是那一刻,她眼里只有他那双干净的,修长的手,那么温暖,轻轻碰到自己身上时,她的心都会不由自主地砰砰直跳,他替自己摘完身上的枯枝草叶之后,便唤来奴仆杂役把她送了回去。

    她破天荒地没有说话,只是红着一张脸被人扶着,最后忍不住回了头,却看见一个淡青色的影子,风姿绰约地迎上了他,两人挽着手臂相携而去。

    那便是教主夫人。

    听说她知书达理,乃是大家闺秀出生,与教主是指腹为婚的娃娃亲,两人琴瑟和鸣,恩爱有加。

    听说她身体羸弱,但却依然还是坚持怀了孩子,只是黑木崖上的老大夫私底下摇头,说夫人可能会葬送在这个孩子身上。

    听说他为她放弃了闭关习武,整日只陪在她身边。

    …………

    每天每天听着教主和夫人的消息,自己仿佛一夜长大,从一个在泥里打滚的调皮女娃娃成了温婉娴雅的淑女,努力学习着琴棋书画,试着让自己变成一个像教主夫人那样美丽又才艺俱佳的女子。

    传来的消息越来越不好,让自己在惋惜之余,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希望,虽然这个希望如此卑劣,却仿佛一颗种子,在她的心里扎了根。

    终于,教主夫人死了,教主也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更加沉迷武学,连自己的女儿也不太在意,只把她丢给东方左使来抚养。

    于是她开始接近那个小娃娃,除了东方左使之外,她便是最关心教主女儿的人,日久见人心,总有一天他会明白自己的心。

    但是,她自以为是的那些心思却瞒不过别人,不知为何,等到忽然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为了那位年少风流的东方左使的第六位妾室。

    “我不会为难你,只是,你爹摆脱我照顾你而已。”

    新婚之夜,他静静地在门口说了这句话,便再也没有进来过她的房间一步。

    然而,直到爹爹死了,直到东方左使成了副教主,自己也还是没有忘怀过那个人,她每天平平淡淡的过着,打听消息也成了习惯。

    可是,东方不败却纳了第七房妾室,据说,他很喜欢她,眉眼里也带上了真诚的笑意。

    为什么除了自己以外的所有人,都能得到,或者得到过幸福?

    难道只有自己,一辈子要活在这样的孤寂中?

    不如就这样,大家一起下地狱吧……

    但她也万万没想到的是,一次的不甘心,带来的居然不是预想中的厄运,而是一个好朋友。

    ………还有真正的幸福。

    茉莉的清香始终在鼻尖萦绕着,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心。于是在她的梦中,那些漫长而痛苦的回忆,也都真真正正地化作了浮云消散。

    睁开眼便看到一朵带着露珠的洁白茉莉躺在枕边,她怔了怔,露出微笑。

    落花春雨,都不及眼前人。

    作者有话要说:杨莲亭君和张婉儿番外~~~~~

    啥也不说了,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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