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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6第十六章

    叮呤、叮呤、叮呤……

    街边民宿屋檐下挂着的风铃在风中泠泠作响,家家户户都是一番火热的景象。

    夜已深,远处寺庙香烟缭绕,钟声齐鸣。

    是了,今天是除夕日,合家团圆的日子,但男人却饿倒在冰冷刺骨的雪地里,奄奄一息。

    他是个落魄的琴师,身上除了一把据说传自中土的古琴之外再无值钱的东西。

    他已经饿了三天三夜,快到极限了。

    他觉得自己也许会死在这冰冷陌生的城市里。

    鼻翼间传来一阵阵诱人的香味,极度的饥饿让他开始出现幻觉,圆滚滚的肉包子近在咫尺,他不顾一切地、近乎粗鲁地抓过,大口大口塞到嘴巴里。

    然后又递过来一碗清水。

    等到摸着肚子打了一个长长的饱嗝,他才发现原来一切并不是幻觉,真的有善心人救助了他!

    他努力撑起身子想要看清楚救命恩人的面容,却只看到牛车缓缓从他身前经过。

    西风吹起车帘,他从掀起的帘缝中看到了一张年轻美丽的侧脸。

    他心中一动,就地坐下弹奏起了一支优美的曲子为车中之人送行,视线却一刻也不曾离开地追随而去。

    行驶中的牛车不停,但却从车帘中伸出了一条雪白的手臂轻轻抖动,上面的碧绿镯子随之慢慢滑落在地。

    他急忙跑上去捡了起来,久久地、久久地凝视着远去的牛车。

    之后的之后,他们再次相遇,依旧是一个在车中并不露面,一个在外头深情弹奏古琴。

    渐渐地,他们爱上了彼此,但世俗的伦理道德束缚着他们,让他们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

    一个是被官宦人家买下的妾室,一个是潦倒的落魄琴师。

    不多久,东窗事发。

    美丽的女子不堪背负不洁的名声,投河自尽。

    年轻的男子不愿相信如此痛苦的事实,依旧执着地苦苦等在他们初遇的桥头,直到被发现晕倒在厚厚的积雪中。

    然后男子患了风寒最终死去,但他的魂魄仍然不忘生前最后的约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在桥头等待心中的爱人。

    一直到现在……

    ……

    “所以说,故事的经过就是这样。”

    年轻的阴阳师捧起茶杯,用这句话做了结尾。

    雪一般冰冷的女子抬起宽大的和服袖子轻掩了红唇,紫晶的眸子光华流转,语气略带凉薄。

    “嘛,真是个让人悲伤的故事呢。”

    说完,女子柔媚的尾音忽然一转,直指与自家总大将一同坐在首位的秀元,“话说回来,讨厌的阴阳师为什么也会在这儿?”

    于是在座的奴良组干部闻言都不约而同地把视线移到了同一处,其中含义各种复杂莫测。

    年轻的阴阳师淡定地端坐,顶着各式各样刺人的眼神岿然不动,自顾自研究那把让他很是在意的古琴。

    奴良敲掉烟斗中的烟灰,坐正了身体咳咳两声,刚要说些什么,却忽然狠狠拧起眉头,一把拉过阴阳师的手指仔细查看。

    只见那白皙的指尖已然被划了一道细长的口子,正一颗颗向外冒着鲜红的血珠。

    奴良没有多想,稍一低头就将阴阳师的手指含进了嘴里,伸出舌头细细舔舐。

    阴阳师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湿热触觉,身子轻微一颤,下意识地就想把手抽回来,却被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抓住了手肘和手腕牢牢固定,动弹不得。

    奴良紧紧抓着阴阳师的手,全然不顾在场惊愕地下巴都掉了一地的部下们,依旧半垂着眼睛轻舔秀元的指尖,等到确认不再流血了之后,方才退开去。

    指尖刚一离开湿润的唇瓣,阴阳师便倏的收回了手垂于身侧,掩盖在宽大的袖子中,脸上泛起一抹几不可见的红色。

    奴良见状舔了舔嘴角,挑眉看他,“怎么回事?你可不像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啊。”

    阴阳师定了定心神,勾着眼角瞥了他一眼,然后捻起扇子隔空在琴面上某处点了点,问:“你看到了什么?”

    奴良狐疑地凑过去,可惜摸着下巴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上面……”

    就在这时候,他忽然看到了阴阳师受伤的手指,脑中灵光闪过,他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奴良眼神一变,伸手若有所思地抚摸着那道琴弦,“血迹……不见了?”

    阴阳师点点头,“是,不见了。而且……”他歪着脑袋眨了眨眼睛,补充道:“刚才也并非是我不小心,而是被攻击了,被一股很锐利的煞气攻击了。”

    话音刚落,奴良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原本死气沉沉的古琴便突然抖动了起来,且有越来越剧烈的趋势。随着琴面的暴动,那上面每一根琴弦都在无人拨弄的情况下开始颤动,奏出不成调的刺耳旋律。

    奴良组的干部们纷纷捂上耳朵,在自家总大将的指示下一步步退后。

    奴良挡在众妖身前,目光深沉地看着一股黑烟从古琴中缓缓溢出,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张古怪的面孔,隐约可看出是狐狸的模样。

    他一边释放自身的畏来对抗那股莫名其妙的威压,一边眼疾手快地拉起阴阳师的手腕,护着他向后跃开。

    与此同时,阴阳师飞快地扯落脖子上挂着的念珠,夹在指间弹向古琴的上方和四周,设下了一个可镇万魔的锁缚阵。

    银蓝的亮光闪烁,伴随着一阵阵强烈的电流,将那股黑烟死死困在一方极小的空间中。

    黑烟在阵中忽而扭曲忽而拉长,没头没脑地碰撞着透明的壁垒,却又一次次被反弹会原地,受强烈的点击之苦。

    “汝等…竟敢如此对待妾身……妾身要杀了你们,撕裂你们!”破碎的声音比乌鸦的叫声还要难听,恶毒的咒骂像是要刺破耳膜,在脑海中久久回荡。

    在场的小妖怪中已经有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了。

    奴良拎着佩刀甩掉刀鞘,更加强了自身释放的畏的厚重度与之抗衡。他上前一步将阴阳师庇护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说:“把阵撤掉吧,秀元,那玩意儿由我来对付。”

    语调平稳,却能够听出其中对于自身实力的自信和成竹在胸。

    阴阳师听了却没有照做,反而抿着嘴唇向前走了一步,与他并肩而立,“可别小看我了,小奴良,你尽管出手好了,那个阵不回妨碍到你丝毫。”

    奴良微微一愣,而后咧了咧嘴,笑容狂肆。

    “那么我上了,秀元。”他侧过身子在阴阳师的耳边轻轻开口。

    话音未落,他便已经进入了阵中。出乎意料,在外头看起来极为狭小的空间,一旦进入里面,却变得很是宽敞,让他游刃有余地能够尽情伸展手脚。于是他才明白,原来阴阳师竟是凭借一己之力,硬生生地在原有的空间中开辟出了另一个独立的空间。

    哈,不愧是本大爷看上的人。奴良如是想到,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就连他也不能。

    脑中天南地北地扯着,手上动作却并未停下。再一次高高跃起,扬起手中的妖刀便要砍下去。

    “慢着!”阴阳师一声急喝,“别损坏那张古琴,那是封印的凭依!”

    奴良下落的刀势硬生生停住,凭空扭转身子,一刀将已经凝聚成型的黑烟又劈成了两半。

    黑烟剧烈地翻滚扭曲,发出一声声凄厉的尖叫。

    阴阳师抓住这个空隙,挥袖撒出一叠符纸,并指如刀,贴于下唇轻念咒语。

    奴良适时地退了开来重新站在阴阳师的身旁,看着那一叠写满了密密麻麻阴阳咒的符纸在他的控制下越压越低,直到将黑烟完全压入古琴之中,并牢牢封印起来。

    原本过于活跃的古琴像沉睡一半又变得死气沉沉,毫无动静。

    阴阳师收回符纸撤了那个威力强大的锁缚阵,空气中顿时弥漫起一股浓重的狐狸骚味。

    “啧,真是难闻的味道。”奴良皱着眉头嫌恶地抱怨了一句。

    阴阳师用袖子捂着自己的口鼻,蹭蹭蹭退到门口,瓮声瓮气地开口,“没办法,因为是狐尾琴么,它的每一根琴弦都是用某只狐狸的尾毛制成的。”

    奴良抄着手走出去倚在廊柱上,看着院子里那棵盛开的八重樱,似是漫不经心地问起,“这件事你怎么看?”

    阴阳师仰起脑袋望着天上皎洁的月亮,眼神悠远,“不知道……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天大抵是要变了,看,东方那颗最明亮的星星已经开始暗淡了。”

    奴良听着阴阳师的预言一般的感慨,亦仰头静静地靠着身后的柱子。半晌,他忽然睁开眼睛,拎着一瓶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清酒,在阴阳师耳边晃荡了几下,“要一起喝一杯吗?”

    阴阳师张开手掌,翻花似的变出一壶清茶,抿唇轻笑,“好啊,自当奉陪,不过……是以茶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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