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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2RG.12 爆炸

    气氛在罗伯茨的婉言拒绝后奇异地冷却了下来,他们无言地观看完一整场歌剧,期间偶尔小声地零散交谈几句,大部分时间全然处在某种尴尬的沉默中。

    “谢谢你们,我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

    燠热闷燥的空气让格蕾丝的脸颊染上了一层薄红,尽管心里早已对这逢场作戏不厌其烦,巴不得飞奔到Reborn面前一问究竟,她却依旧维持着面带微笑,矜贵有度地敛了敛眉角。

    “请别这么说,能邀请到您是我们的荣幸,夫人。”罗伯茨正忙着用手臂小心翼翼地挡住女友身边涌动的人潮,听见她的话立刻回过头面向对方,同时巧妙地接下去道,“关于‘水晶之夜’……还要麻烦您费心了。”

    “这你大可放心,少校——我会尽力说服他的。”

    格蕾丝拍拍胸脯许下了承诺,抬脚迈出排座区打算向出口走去。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乍然响起,全场的照明突然熄灭,整个剧场瞬间深坠入一片黑暗。

    鼎沸的人声即刻完全静默下来,保持了诡谲的数秒沉寂。

    随后不知是谁发出了第一声尖利的惊声喊叫,如同一枚石子投入了平静湖面激起汹涌波澜,伴随着霍地升腾起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天花板上有电火花时不时闪动着一瞬而过,映亮了短短半秒钟陡然慌乱起来的人群里一张张惊恐惶遽的脸。

    格蕾丝不过仅仅微怔了一刹那,便被四散奔窜的浪潮推挤着向前冲过去,身体在碰撞中踉跄着摇摆不定,罗伯茨见状伸手想要扶她一把,可是密密麻麻的人墙阻挡了他想要施以的援手。

    不断有人跌落地面然后受到四面八方而来的踩踏,身后的菲奥娜发出了一连串尖叫,使他不得不转过头去安抚着被眼前的景象吓呆了的女友,待到她的情绪稳定了一些,他再回身时却早已寻觅不到热心友善的‘Sawada夫人’的身影。

    此时的格蕾丝被推搡到了激流正中央,被迫随着混乱的步伐向前有如蠕动般地行进,吃力地维持身体重心平衡。

    走在先头的人抢先伸出手拽住楠木扶手向后猛力拉扯,可是大门还是紧阖着纹丝不动,不停地有人将前面的人推到旁边,无数只手握在扶手上一齐试图拉动,但最终他们发现这只是徒劳。

    压抑到极致后的咒骂和啜泣声一时间尽数爆发了出来,格蕾丝捂着耳朵皱起眉头,挪动身体钻过暂时停止了攒动熙攘的人群,扶着空旷的座椅暂时喘了口气。

    “我是现役军人,请让一下……请让一下……”气喘吁吁的罗伯茨•柏希林顿牵着女友的手分开激动地擂着门的几人,挤到最高处的舞台上挥展起双臂,“我想电子门锁和照明失效只是线路故障,请各位不要惊慌,务必保持冷静,等待……”

    “啪嗒——”

    类似于水珠碰击硬面迸溅碎裂的清脆响声传入耳畔,让格蕾丝的脸色猛地一沉,而后罗伯茨又大声说了些什么她并没有再去注意聆听——这样的声音她曾经听过太多次,这分明是无线电装置被远程操控启动时独有的特殊水滴音!

    来不及细想她一弯膝盖钻进座位底下,身体刚刚蜷缩到一半近距离的巨大爆炸声已经嗡地在身后炸开,脑内持续轰鸣成一片,零碎的残片被炙烫气浪挟带着四面崩开,纷纷深没入厚实座椅的椅背上。

    待到震动停止格蕾丝才带着满身擦伤狼狈地爬了起来,掀掀裙角抖掉身上琐乱的碎屑,扶着阵痛的额头向前看去,映入眼帘的景象让她大幅度地圆睁双眼张大了嘴巴——

    就在她用来躲藏遮蔽的座椅边缘,地面像是被钝刀不规律地呈锯齿状纵向切开,分裂成左右两半。她身处的这边只有连带砸出的几点坑洼,而另一半已经……不见了。

    就如同字面上的意思,这个剧场的歌剧厅因着这场显然的人为使然的爆炸,已经只剩下了一半。

    格蕾丝骇然地哆嗦着后退几步瘫倒在被冲击得七扭八歪的前排座椅上,浓烈的血腥味和废墟中掩埋了一半的人体断肢强力刺激着胸腔,让她忍不住俯下身连连作呕。

    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爆炸、熊熊燃烧的大火、支离破碎的筋肉组织……这样的惨象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可是这一幕来得太突然太出乎意料,这使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大规模的死亡。

    “嗤。”

    一声不屑的鼻音突兀地自胸前佩戴的钻石胸针中传来,她被惊得险些跳了起来,在意识到这是杀手先生在通过胸针上的通讯设备给予她联络,霎时间莫名地热泪盈眶,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几个含糊不清的单音。

    “居然还没死吗,你。”

    格蕾丝还处在一种受宠若惊的感动状态中,谁知扬声器里对方却突然冒出了下一句。

    “您好像是在遗憾些什么,这一定是我的错觉吧……”

    脱口而出的愤慨令她发现自己的声音此时干涩嘶哑得不敢相信,她用扑满了灰尘的脏污袖管胡乱抹了一把脸,不管湿润的皮肤与粉尘混合在脸上黏成一团。

    “啧,谁要管那种事情。”

    对方低沉磁性的声线带着点慵懒的性感,似乎刚从午后的小憩中醒来——联想到这一点,身处火海的格蕾丝不由得咯吱咯吱地磨起了牙。

    “不管怎么说……我就在那个剧场,请您、请您来救我……”咬了咬干裂的嘴唇,她一边不抱什么期望地提出请求,一边按着座椅靠背借力使力跌跌撞撞地向外迈步过去,口中喃喃地嘟囔着,“噢上帝,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据说与你同场观看歌剧的贵妇人里,有一位有头有脸的重要人物:法国总统的情妇。”

    以漫不经意甚至相当漠然的语气平缓地叙述了一句,Reborn的口吻显得由衷嘲讽,毫不拖沓绵长的尾音习惯性锋锐地收住,过了半晌才继续开口道,“我只是提醒你别忘记自己的猎物,凡洛姆小姐。”

    对方收线收得十分干脆,格蕾丝刚刚从喉咙深处冒出的话音也被卡在了口中,迫于无奈她随手顺了顺乱糟糟的头发,灰蓝色眼中倒映的火光让她机敏地捂住口鼻,迈动脚步直到脚底踩实了坚硬的地表才敢转移身体重心,一步一步稳扎稳打慢慢地移动到舞台一侧——这是爆炸发生前她最后一次见到罗伯茨•柏希林顿和他的女友菲奥娜的地方。

    余光在坍塌的舞台残垣中捕捉到因着反光而闪闪发亮的一角,格蕾丝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与菲奥娜愉快交谈时她向自己展示过的亮漆皮坡跟鞋。

    也许是因着杀手先生不容抗拒的命令,也许是动了一些恻隐之心,她脱下还没有拇指粗、踩上去很难掌握平衡的碍事细高跟攥在手里,撕开一点紧绷着两腿的裙子蹲下身去,把高跟鞋的肩头插.进废墟中,以细跟为支点撬起一大块天花板脱落的墙皮。

    依照这个临时想出的简易方法,她一路挖开无数残片直到高跟鞋变得破破烂烂才终于把两人刨了出来。菲奥娜已经陷入了昏迷,罗伯茨的体格相较于女友而言强壮不少,还残存着一丝意识,在格蕾丝抬手给了他几巴掌后猛烈地咳嗽几声醒转过来。

    “噢上帝……”他疲惫地支起了身体,环视着四周不可置信地低声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句感慨我刚刚已经发表过了,少校先生。”格蕾丝瞅了一眼滚滚涌来的浓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呆愣在地一动不动的罗伯茨扯了起来,“你受伤了吗?”

    罗伯茨一时回过了神来,却仍旧怔怔地两眼发直,机械地回答着她的问题,“只是一点皮外伤……”

    “带上你的菲奥娜——她看起来糟糕极了——我们走。”

    捞起法国姑娘柔软轻盈的身体动作粗鲁地扔进罗伯茨怀里,格蕾丝擦了擦脸上蒸腾起的一层热汗,勉强抑制住一阵窒息眩晕,尽量矮着上身来到了亮着微弱绿光的紧急出口处。

    “紧急出口的门也是电子锁,制造这起爆炸的人应该已经破坏了电路,我们从这里出不去。”罗伯茨研究了一会儿这扇沉重扣锁的门,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

    模糊了大部分视野的灰黑烟幕外层隐约可见已经拉起了荧光警戒线,格蕾丝与罗伯茨对望一眼,嘴唇颤动了一下——她完全明白对方的意图,可还是挣扎着道,“我们可以试试……试试用什么尖锐的东西把它弄开……”

    “抱歉,夫人……我们没的选择。”停顿了三秒——或是更长的时间,罗伯茨抱着昏迷不醒的女友率先转身,朝着被彻底摧毁、甚至裸.露了天幕的剧场另一半走去。

    当他们越过了一具具支离破碎的血肉之躯、一张张因恐惧惊骇而扭曲得惨不忍睹的脸庞,终于抵达了巴黎警署守卫的警戒线时,无数手持话筒肩扛摄影机的媒体记者蜂拥而上将他们团团包围了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个不停。

    刺眼的镁光灯打在脸上,闪耀的白光让格蕾丝头痛欲裂,她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身后却传来‘咚’的一声。

    罗伯茨•柏希林顿中校抱着他的女友晕厥了过去。

    格蕾丝看了看警铃作响的救护车,又看了看满面红光的记者们,最终明智地选择了两眼一翻向后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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