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往事如烟（下）
乾隆五年，翊坤宫。
彼时赤芍还是荣极一时的慕容一族嫡出的四小姐，姐姐慕容世兰也因兄长青海之功晋封皙华夫人，皇太后那时还是棠梨宫的莞贵嫔，怀有身孕而意气风发，赤芍依稀记得，那时翊坤宫和棠梨宫都是热闹非凡……
因着家姐晋封，先帝也特许家人进宫探望，赤芍和母亲便一同进宫看望皙华夫人。
“姐姐！”到了翊坤宫，下了轿子，赤芍便迫不及待地跑进去，拥抱住早已等候多时的慕容世兰。那时的世兰娇娆妩媚，深得盛宠，而赤芍那时不过十二岁的光景。
“世芍，跟你说了多少遍，要行礼问安的，莫不能失了规矩。”母亲慌张跟上来，有些责备的语气。
“唔……给夫人请安。”赤芍有些不乐意地和母亲行礼，不过起来之后仍然笑靥如花。
“让本宫瞧瞧，四妹又长高了呢。”皙华夫人笑道，景泰蓝的护甲有些冰凉，划过世芍的刘海，眼神波光流转，顾盼生辉，头上的孔雀银步摇在地上形成欢跃的影子。
“娘娘和夫人、小姐快进去说话吧，等下日头出来要难受了。”皙华夫人的贴身宫女道。
翊坤宫大气磅礴，尽显天家富贵。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榻上设着青玉抱香枕，铺着软纨蚕冰簟，叠着玉带叠罗衾。殿中宝顶上悬着一颗巨大的明月珠，熠熠生光，似明月一般。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赤足踏上也只觉温润，竟是以蓝田暖玉凿成，直如步步生玉莲一般。
方稳稳坐下，皙华夫人命人沏好了新茶招待：“一路奔波劳累，母亲和四妹尝尝这茶，皇上新赏的，我尝着很是不错。”
母亲抿了一口，感慨道：“皇上待娘娘真真是好，我也能放心了。”世兰脸上泛起微微的潮红。
赤芍还年幼，无心品尝什么茶，只张大了双眼观望着一切，坐在母亲身边，世兰头上的一只金镶珠宝半翅蝶簪吸引住她的眼球。
“姐姐，这个簪子好漂亮啊。”赤芍羡慕道。
“四小姐眼睛真尖，这是皇上昨儿个新赏的。”世兰的贴身宫女颂芝美滋滋道。
赤芍明艳一笑，起身出去玩儿了。
赤芍甫出正殿，却见宫外有一少年悄然立着，赤芍好奇，愈走愈近，少年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尚余孤瘦雪霜姿，少瞳仁灵动，水晶珠一样的吸引人。修长的身影，投在地面上一动不动。石青色袍服，一尘不染。连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驳的树影。发墨黑，衬托出他发髻下珍珠白色脖颈的诗意光泽。背脊挺直，好像在这白杨树一样挺秀的身材中，蕴含着巨大坚韧的力量。
“你是……”赤芍疑惑道。
“我父皇在里面吗？”少年唇边绽开一朵委婉的花儿，道。
赤芍心知他是皇子，也不轻易给他行礼，只俏生生道：“不在，里头只有我姐姐和娘亲。”
皙华夫人见赤芍良久未归，便出殿寻找，见着那少年，不免也有些疑惑：“四阿哥？你怎么在这里？”
那少年有些吃惊，行礼道：“华娘娘好，弘历想见见父皇，知道父皇疼爱华娘娘，便想来看看父皇在不在。”
世兰听得莞尔一笑：“你父皇现下忙着处理朝政呢，得了空我向你父皇进言让他见见你可好？”
四阿哥欣喜，行礼道：“多谢华娘娘。”
皙华夫人搂过赤芍，笑眯眯道：“这是本宫的四妹，今日才进宫，最俏皮不过，四阿哥可以和她一起玩耍。”
四阿哥有些不好意思，倒是赤芍道：“你父皇不是没空见你吗，你和我玩不就好了。”
四阿哥看着赤芍天真明艳的脸庞，有些羞涩地笑了笑。
阿哥所
古色古香的陈设，书架上摆的全是古书经文，整个房间有些脏，许是宫人怠慢的缘故吧。
赤芍在一把九霄环佩琴旁坐下，端详着，造型优美的连珠式，由于长期演奏的振动和木质、漆底的不同，形成冰裂断，但丝毫不影响琴的美观。
四阿哥颇有些兴趣道：“你会弹琴？”
赤芍有些不服气，看也不看他：“恩。”
“可否弹一首与我听？”“可以，不过阿哥切莫笑我自己编曲来弹。”赤芍正一正衣襟。
琴瑟之音，那样的悠扬清澈，如青峦间嬉戏的山泉；那样的清逸无拘；如杨柳梢头飘然而过的威风，那样的轻柔绮丽，如百花丛中翩然的彩蝶；那样的清寒高贵，如雪舞纷纷中的那一点红梅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时而瑟音沉稳如松飒崖，时而瑟音激扬，时而琴音空蒙琴与瑟时分时合，合时流畅如江河入大海，分时灵动如浅溪分石。
赤芍不禁轻启朱唇吟唱道：“临别殷勤重寄词，词中有誓两心知。七月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半阙完毕，赤芍已有些不好意思，却仍直直地看着弘历：“四阿哥以为如何？”
四阿哥还没回过神来，听得赤芍唤他，方才缓缓赞道：“曲艺精湛，弘历自愧不如，而且姑娘才艺惊人，不知芳名谓何？”
“你唤我赤芍即可。”赤芍深知男女授受不亲，便没有告诉他真名。
“对了，你父皇为何久不见你？”赤芍纳闷道。
“我也不知道，他仿佛并不关心我。”四阿哥先前的欣悦一扫而尽，少年幽深的眸子散发着淡淡的忧伤光芒。
赤芍有些歉意勾起他的伤心事，便宽慰道：“别想太多啦，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四阿哥一下子来了兴趣：“你说。”
赤芍一脸陶醉神情，又有些小小的认真：“你是皇子，若将来能登大堂，你封我为夫人好不好。”
四阿哥扑哧一笑：“别乱说啊，你难道只盼个夫人之位？”
“倒也不是，只是我瞧着姐姐成了夫人之后愈发好看了，连饰品都那么华丽呢……”
“我封你为皇后如何？”少年笑得有些肚子疼，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赤芍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说的。”
“我说的，如果有那么一天。”少年收敛了笑容，有些顽固的认真。
赤芍一笑，宛如庭前娇娆的芍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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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本宫瞧瞧，四妹又长高了呢。”皙华夫人笑道，景泰蓝的护甲有些冰凉，划过世芍的刘海，眼神波光流转，顾盼生辉，头上的孔雀银步摇在地上形成欢跃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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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父皇在里面吗？”少年唇边绽开一朵委婉的花儿，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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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少年有些吃惊，行礼道：“华娘娘好，弘历想见见父皇，知道父皇疼爱华娘娘，便想来看看父皇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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