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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百七十九章耀州告捷

    整座城里的百姓除了一些勇壮志愿留下来协助官军以外大多已经撤向南面的华山。那里有徐知军当初创立的屯垦大营万一前线有失百姓还可以奔进深山之中。你女真人再厉害能窜上华山来么?你见过华山有多险峻么?

    街市上巡戈的队伍时常交错这座城池已经进入“军管”状态任何事情都要为战事让路。一名骑士从定戎的西门奔入他不用喊就凭他身上穿的衣裳背上背的信囊也没有人敢拦他。因为他是从京兆来的金牌快马。专门传递心急军情或者两司命令。有士兵数着金牌快马已经是第八将出现在定戎城了。“制置司急令!”信使在定戎知军衙署前勒住缰绳跃下战马后取了背上信囊飞驰入衙门之中。

    节堂上种师中和徐原以及一班将佐正商讨军情听到这一句谁都不意外。这段时间长安城里的两个长官已经数次下令催促我军与敌交战。但种太尉一直压着现在该急的是完颜委宿我军正等着他来进攻或是回渡渭水。

    “拿来!”种师中一声喝信使双手呈上信囊解开系口的细绳取出一物来。却不是什么黄金牌。而是一块木块长一尺周身涂着朱红漆背面刻着“军前急务不的入铺。”意思是这是紧急军令信使不得入驿站交接只能在马背上依次传递。正面所写的才是制置司命令。

    “环庆秦凤之兵已驰援耀州不日决战。兹令陕华之兵战境内之敌勿再观望。若行迁延之事。当处军法。”

    种师中看罢命人交给徐原。后者看罢沉默片玄道:“此前军令。都是以两司名义下达此次却是何少保单独签何解?”

    “在此之前何少保是威严有加李宣抚则是打圆场和稀泥姿态放得较低。现在制置司单独下令。措辞又如此严厉种师中语至此处稍停而后补充道“看来我等若是再不交战两司长官还真打算法办了。”

    徐原一时无语。他虽也是徐家子弟但自少年投军便一直跟随其父徐茂在西北戍边直至今日成为一路统帅可以说是一名标准的西军将领。金军第一次南侵时他刚从攻辽战场上下来正率泾原兵在河东剿贼朝廷诏命勤王他便挥师开赴东京。跟女真人血战多场。从泾原带出来的部队几乎赔了个干净。好不容易重返陕西又带起这许多兵马其实他的想法和其他西军大帅没多大区别。李纲命他率泾原兵入陕华他之所以来了不是因为愿听两司节制而是为了保住自家兄弟的后院不起火。泾原路在陕西诸路里可说是兵强马壮他虽然来了却留自己的长子守泾原。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尤其在前些日子徐胜将徐卫的打算告诉他之后他更趋向于牵制金军而不是主动决战。试想他泾原有精兵数万四弟的人马虽不多。但九弟的虎捷乡军却是一支劲旅。进入定戎后他又现徐家老九压箱底的宝贝远不止表面那点。想想看光是乡军就有四万而且不是那种半吊子是久经练的预备部队。我兄弟三人的部队一加纵观陕西六路谁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等金军一撤朝廷肯定要再拿出至少一路来让我兄弟挂帅。现在金军被我牵制在渭河南岸这一线。只要他不动我也不动反正双方大兵团压在这里牵制就已经算是尽力了。

    好一阵之后他开口问道:“太尉的意思如何?”

    种师中从帅案后起身抚摸着刀柄道:“眼下定戎这块小地方。可以说聚集了陕西六路一小半的兵力如果战而胜之那局势就将被扭转。但万一失利京兆必受其祸甚至整个陕西。都将受到牵连。

    因此我的意思没有十成把握不要跟金军硬碰。退一万步讲。就算不能击溃委宿至少也要保证将他击退否则开战就是冒险就是豪赌。”

    此话正中徐原下怀但看着手里的金牌急令何少保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如果再不决战还不知道上头会怎么处置。不过转念一想官家都撤到江谁去了李宣抚何少保都是东京派员没有两路帅司以上的支持他们办不成什么事。而李宣抚背后一直是我徐家兄弟在鼎力支持他尤其是老九因此他不至于拿我弟兄开刀吧?

    “既然如此这道金牌我等也只能束之高阁。”徐原将金牌往桌上一扔沉声说道。

    种师中摇了摇头踱步至他身边坐下复将金牌拿起看了一眼:“也不行不管进不进兵必须要有理由。这样我复函两司就说两军对峙时机不到不宜开战。须待河东兵至方能一决高下。”

    徐原闻言皱眉道:“两司虽则派军往河东但几时能到谁也说不准。这会不会

    “你不是说凭令弟的手段。平阳绝不致有失?”种师中口视他问道。

    徐原郑重点了点头:“不错。我家九弟虽年轻但本事了得我对他有十足信心。”

    “这就对了王禀是我麾下得力干将。有他襄助徐卫平阳铁定是坚城一座牢不可破。我等将妾宿牵制在此他退、我进、他进、我守。敌不动我不动。若令弟兵马一到则合力击之委宿虽众焉能不败?”种师中笑道。

    徐原终于点头表示赞同却又道:“妾宿已经控制河中抚守了浮桥。又拿下陕州堵住了潢关即使河东兵至又如何能跨过黄河?”

    种师中脸上笑容也阴沉下来委宿确实善于用兵。他把进入陕西的要道都控制住关起门来猛攻西军。要破这个局委实艰难。一念至此也只能叹道:“那就得看紫金虎的本事了。”

    种师中和徐原的答复传到京兆李纲不以为然何灌闻讯大怒。你们兵力充足竟将希望放在遥不可及的徐卫身上?这分明就是托辞!要是徐卫不来。你们就瞪着双眼看死金军?没有了徐卫陕西六路不活了?徐卫是有些本事可他再能。顶天了就是一员良将他有扭转乾坤之力么?什么?他杞县劫粮就曾逆转过局势?对。那次算他厉害。可这回妾宿的西路军实力之强远非当初的金军东路可比人家现在堵在关中平原的入口徐卫怎么进来?

    两司是派出了兵马去河东可那支军队以前就救过太原两次都以失败告终。啥?怪范讷?不管怪谁。败了就败了!指望河东的兵马过来救你不如盼天下都下箭雨把金军全插死得了!

    李纲何灌虽然对种师中徐原这种“迁延观望”的态度很不满但就在此时耀州大战一触即他们的注意力都汇聚在曲端身上一时之间。也就顾不得住戎了。只是又原样出金牌一道催促进兵至于法办云云根本没有提及。

    二月二十五长安城。

    陕西最高军政长官李纲于今夜宴请制置使何灌。自三路西军进兵河东失利后两人关系失和除公事外极少走动。今天的宴会可以看成是李纲感谢何灌提出了任用曲端这一建线如果没有曲端现在的长安城恐怕已经被金国大军猛攻而失陷。

    从这层意思上来说何灌的建议。不止是救了京兆也是救了李纲。尽管弹劾何灌。要求朝廷换人的主张仍旧没有因为种师中徐原的按兵不动而改变但李纲觉得确实有必要当面跟何灌致谢。

    这两日接连有曲端的军报送抵两司。二月二十二秦凤兵经邻州入耀曲端随即引军北上一直观望的王似也在同一天经富平开赴淳化。二月二十三曲端再报已与两路友军商定择日决战。二月二十四无报。

    偏厅之中。虽春寒仍冻李纲何灌二人围着席桌坐定下面摆着炭炉。烤得四周暖烘烘一片。陕西兵家必争之地。自大宋立国以来又设五路经略安抚司旷日持久地与女真人作战。因此陕西这地方的民俗文化也受到了军事的影响。比如两位大员这桌上的菜就尽是些军中菜色。以实用为特色并不追求华丽。比如正中那一盆肉夹馍就是军汉们们时常裹腹的东西。

    只是士兵们吃的时候是拿熟的羊肉往粗馍里塞能填饱肚子就成。李纲何灌吃的这口却是厨子精心制作的。那馍外表烙得酥黄。却决不硬脆一口咬下去。只觉劲道绵长满口麦香。又比如那里面夹的肉绝不是什么羊肉而是陕西历史悠久的腊汁肉。用的是上好硬肋肉加以二十多种调料煮汤而成吃起来鲜香四溢。

    “何少保尝尝这个李纲从一个盘子里夹起两片肉。放到何灌面前的碗里。这两片肉切得极大极薄估计对着灯都能看透。在锅里已经煎成起了卷看颜色吧又呈褐色不知上面抹了什么东西。

    何灌是武臣出身没那么妾斯文两片肉放入嘴中一嚼瞪大了眼睛:“不错滋味十足。这菜叫甚名堂?”

    李纲笑道:“这是川饭中有名的一道菜唤作大小抹肉。因肉要切得极薄所以需得煮熟后下刀。难免大小不一。又因下锅时需抹酱于上故名大小抹肉。”看来这道菜应该就是后世川菜的代表作。回锅肉。

    何灌吃得频频点头:“不错。我听说川人好闲无事便围座于茶肆。行赌博听书之乐。若宴请亲友。则设宴于大桌甚至铺开露天席。菜品都十分讲究。对了东京城里便有“川饭店”我是久闻其名。却苦于无暇光顾可惜可惜。今日若不是宣相相请还尝不到这人间美味。”

    “哈哈制置少保为国重臣。忙于军务自是无法抽身。来来来请满饮一杯本官有一事相谢。”李纲亲

    何灌大概也猜到他要说什么不去点破受了那杯敬酒喝得一滴不剩这才听得李纲未语先叹继而道:“我奉诏宣抚陕西肩负养兵、恤民、御敌之责任几年来。也算是鞠躬尽瘁。但每每使纲痛心疾者莫过于诸路帅司互不协同指挥混乱。

    个别将领拥兵自重藐视有司!”

    何灌听到这里插了一句:“这等跋扈习气养成已久实为西军一大恶疾!已到了不可不治的地步!”

    李纲见他把话说得这么急轻笑道:“治是当然要治但也分个轻重缓急。比如今日之耀州各路帅守往常虽然百般遮掩。但事到临头。也还是各自出兵会战。毕竟攸关陕西六路之存亡。帅臣们还是分的清大是大非的

    何灌听了这话心里暗笑到底是文臣酸迂哪里懂得这军中的事故?那王似虽然来了却一步三停。观望不前。秦凤赵点只派了一员稗将引不足万人的部队前来会师。扯开了说。就是看到眼下陕西局势不明朗都有保存实力的企图。还有你十分信任的徐家兄弟。怎么样?缩在定戎跟金军面对面盯着不肯主动出击!咱可是在陕西呆过的太了解西军这班泼皮的性子了不将西军兵权牢牢控制在朝廷手里以后指不定生出什么乱子来。

    “相公宅心仁厚只是陕西这的方。路不平行差踏错是常有之事宣相可得小心才是。有一句话何某不吐不快若有冲撞的地方。还请宣抚相公见谅。”何灌话锋一转。

    李纲端起酒杯却又放下正色道:“洗耳恭听。”

    何灌也放下筷子以手指李纲。而后自指道:“相公与灌都是拥立官家登基之忠再。你我二人先后来到陕西。为哪般?难道相公看不出官家的心意么?”李纲不语。

    何灌见状索性跟他交了底:“想必相公知道“详议司吧?官家于详议司聚集执宰重臣检讨自攻辽以来之军政得失。若论军务之失莫过于兵无斗志将无征心朝廷每每使文臣领兵亦有失偏颇。因此。相公你宣抚于前何灌制置于后就是要一革军中弊端。依我看来西军战力最强陋习也最深!怎么才能革除?就是要把这些个大帅们挑下去换成曲端这样的人朝廷才能真正地掌控西军!”

    李纲听完端起酒杯摇了摇:“即便如此也需等到金军退冉全陕之后方能施行。”

    何灌大概没有注意到对方这句话的语气不是商量不是征询哈哈一笑:“这点相公大可放心我也是带兵出身焉能不知两国交战最忌将帅倾轧。”

    李纲好像还想说什么嘴唇一动。却没说出半个字来。讨论这么一阵连原本想谢他什么都没兴趣提了。又喝一会儿酒李纲自觉索然无味何灌也说大敌当前不能多饮。怕酒后误事要告辞离开。

    李纲起身送他才跨出偏厅门槛半步忽听急促的脚步声走走廊传来。寻声望去却见几个人影行色匆匆。隐约还听到铠甲铿锵作响。

    “报!大喜!大捷!”

    这句吼声瞬间传遍衙署李纲何灌两人对视一眼都面露惊色!喜从何来?捷从何报?是耀州还是定戎?正不解时那几人已经到于厅前见一战将身长不过六尺五寸。二十出头年纪面黑但无须见了他二人抱拳行礼道:“卑职康随见过两位相公!”

    李纲上下打量见康随铠甲之上。似有血污莫非网从战场上下来?遂疾声问道:“你刚才说甚?大喜?大捷?”

    “回禀相公!卑职乃曲都统麾下战将奉命携捷报飞马赶回长安向两司报捷!”康随的声音有些嘶哑从怀中取出战报双手呈上。

    何灌看来比较心急没耐性去看直接问道:“耀州战况如何快说!”

    “今日上午曲都统率三路军与金人战于淳化至中羊敌已为我所围都统亲率河中之军往来冲突歼敌无算。晌午金军已现败象后决围大溃而逃!”康随大声回答道。

    何灌听罢俯直叹!好个曲端!用你算是用对了!这一战击溃金军。长安之危已解!为两司后续布置赢得了时间!若叙功你曲师尹当数第一!

    李纲也是惊喜莫名!心中狂跳不已!一把夺过战报展开细看。曲端在军报中详细描述了战斗经过并说明了各部之间的职守情况。由他率两司直属的部队列阵主攻。秦凤兵断金军后路环庆兵从旁协助。

    一路看下去可当看到战报的后半部分时李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眉头渐渐锁紧。何灌一见忙向他讨过了战报详加查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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