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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回 圣王

    古羽又自谦了一番,这才说出来意:“后学此番来,是想向律师请教。想必律师也知道,号称十大宗师之一的义天师谭渡全,其主要宣称的就是‘忍辱’二字。佛门也讲忍辱,却不知和他所说的有什么区别?”

    证弘不假思索,随即回道:“持戒忍辱,皆是福德,止观才是功德。福德有大小多少,功德才是无量。因此,忍辱只是修行手段,绝不可以此作为修行之本。”

    古羽思考了一阵,点头道:“嗯,谭渡全所讲的‘忍辱’是无源之水。他只说一个‘忍’字,却不说为何而忍,所以他虽说得天花乱坠,但毕竟只是镜中月、水中花,难以长久的。这固然是没错,可他还是迷惑了众多信徒。我曾在中原见到,许多信众能放弃羞耻之心公然行媾和之事。对这些信徒,当如何开解呢?”

    “这正如佛门持戒,若只知不杀、不盗、不淫、不妄、,而未从心中生出防非止恶之力,则终是只得戒相,未得戒体,不足以解脱。须知持戒者,非持于当下,而应于无量世皆不得破戒。是故《优婆塞戒经》有言,‘若人不能一心观察生死过咎、涅盘安乐,如是之人虽复惠施、持戒、多闻,终不能得解脱分法’。”

    “是啊,还是怪当今之世人心浮躁。凡人只知自己灾妄深重,却不得解脱之法,只能寄身于佛门,以为吃几天斋、念几日佛,即能消灾减妄。”

    “这便是对佛法的误读。佛门并非藏污纳垢之所,不是在尘世中胡作非为,到了佛门即可洗涤干净。正如《占察善恶业报经》之言,‘若恶业多厚者,不得即学禅定智慧,应当先修忏悔之法’。若尘世中业报来了,又何以解脱。”

    “嗯,这便是修行次第的问题?”

    “正是。佛弟子修行,终究是离不开戒、定、慧三学,由戒而入定,由定而生慧。正如你们儒门的修身、养性而至利天下也。这也与我们刚才说的三观之法异曲同工,是修行的要旨。”

    “听完律师之言,小子总算有所领悟了。请律师再为我说说‘戒’吧。‘戒’的要旨是什么?与世间法又有什么分别?”

    “‘戒’无非是三句话:诸恶莫作、众善奉行、利益一切众生。沙门持戒贵在利他,世人守法只为利己。犯法与否,只看犯法能得到的好处、与将要受到的惩罚究竟孰轻孰重,犹如做生意一般。所以‘窃钩者诛,窃国者侯’。而持戒都须从内心中生发而来,绝非外力制约,否则持戒也是枉然。”

    “这固然没错。可入佛门修戒行毕竟是出于自愿,尘世中人不可能人人皆来持戒。天下若不用这些强制的律法,岂不都乱套了?律师有没有更好的完善世间法的建议?”

    “施主是儒门弟子。儒家对世间法不是比佛家更熟悉吗?”

    “孟子重孝义,若违法之举能全孝义之心,则多作从权之论。比如舜的父亲如果杀人,孟子就认为舜应当和父亲一起远遁天涯。所以现在很多宁国人犯了事,就举家逃往北辽,宁国的捕头也就追不到这里,如此法不为法了。我读《孟子》时,对这段总难理解,从执法的角度,执法之人如何能循私情呢?可从普通人角度,自然是能躲则躲。不瞒律师,小子目下在宁国也是戴罪之身,到北辽来一半也是为了躲避一时的。”

    “施主不避讳言,足见你是明理之人。既是明理之人,即使违法,亦必情有可原。佛家也常在戒律之外开方便法门,却很少遭遇质疑,你可知为何?只因开方便法门的都是得道的高僧,他们行事不为自己,只为僧团利益、众生福祉。所以,约束普罗大众须用法,约束执法之人则须用德。执法之人,必须德行高尚、无所诟病,方可执其法杖,而令天下信服。”

    “哦!我懂了,这就是圣王之道。要想为他人断是非、平冤狱,首先就要做到道德上的纯净无瑕,甚至不能有**,所有的言行、财产、私生活都必须公诸于众,接受世人的监督。只有德行上无可挑剔,才能成为世间公平的一杆秤。多谢律师指点迷津,后学总算开窍了!”

    说着,古羽起身向证弘深深一躬,证弘微笑着合什还礼。这一番长谈,让古羽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自信。长久以来,他都是在被动地面对着这个浊世,依靠的也只是自己的本心。有了证弘的提点,他将要开始有计划地去改变这个世界了。

    谈完出来时天色已经黑了。小沙弥将古羽三人领到单房,又送来一些干粮供三人充作晚餐。戒台寺仍然保持“过午不食”的传统,所以晚上并没有开火,只能给三人特殊招待。三人将干粮分食之后,古羽又给二女解释了和证弘攀谈的内容,这才上床安歇。

    次日一早,乞伏顺天还没亮就过来了,想来还是担心古羽。古羽出门小解,见他已在门口等候,便问:“安排得怎么样了?”乞伏顺道:“马车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出发。我那朋友的家就在由此向东几里的地方。只等先生去了再用早餐,之后他带你们进南京。”古羽点头道:“好的,待我去和方丈辞行。”

    于是古羽三人洗漱完毕,去向证弘道了别,随着乞伏顺向东而去。乞伏顺那朋友名叫应恩,以前是南京一带的富商,做些毛皮生意。一路上,乞伏顺介绍道:“应恩以前受了大王不少好处,所以也算半个自己人。大王离京后,就让他留下来观察南京的情况。不过这两年朝廷税赋越来越重,他的生意难以维持,也就没办法安排更多的人手。所以阿晴的情况他只知道大概。阿晴住在城西的一个小院里,和她女儿住一起。她平时很少出门,也几乎不和任何人往来,只有她女儿在不远处的一家学堂读书。每个月都会有一个固定的人来给她们送一笔钱,供她母女吃穿用度。来人武功不俗,不知是何来历。大致情况就是这些,要接近她恐怕不太容易。”古羽皱眉道:“她平时都不出门?”乞伏顺道:“也不全是。据应恩说,她隔几天还是会趁下午人少时出门买东西,但极少说话。要说唯一熟悉她的,就是她家附近一家花店的老板娘。阿晴很喜欢养花,每次经过这家花店她都会打声招呼。应恩的情报就多数是向这个老板娘打听的。”

    古羽道:“那她女儿的情况怎么样?学堂情况又如何?”乞伏顺道:“她女儿小名叫藏生,可能从小没被很好教育的缘故,先生并不看得起她。不过巧合的是,于老师的儿子于烈也在同一家学堂。于烈则相当聪明,在学堂里很受欢迎。可惜他父亲离开得早,现在只能寄宿在大王以前一个老仆家里。记得大王临走时还给于烈说,一定要学好本领,将来给他父亲报仇。也不知这小孩现在如何了。”

    古羽点点头,凝神思考起来。旁边玉霜小声道:“羽哥哥,要不让我去吧?既然阿晴也是爱花之人,我应该能和她说上话。”古羽转头看看她清丽的脸庞,笑道:“霜妹还是头一回主动请缨呢。不过这回谁都能去,就你不行。从阿晴目前的生活状况来看,应该是相当的孤独和封闭,这必定是缘于她对世俗的不信任。如若这时出现一个可能比她更懂花的人,不但不能引起她的好感,反而可能让她怀疑和警惕,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这事还得让香姐去,霜妹跟我去学堂转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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