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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访苏(二)

    第二百五十二章  访苏(二)

    上午的会谈相当顺利,但没有达成一份协议,只是口头上的承诺。当然,会谈还未结束,这也属于基本正常。苏联人没有感到异样,但黄历却是有意为之。

    中午,赫鲁晓夫邀请黄历共进午餐,在面对面的时候,黄历终于把有关鲍尔斯的事情提了出来。

    “我们没有任何理由反对这样做,我们也没有必要把鲍尔斯关在监狱里。”赫鲁晓夫道:“但问题在于什么时候释放他。在我看来,在释放鲍尔斯的时机问题上有着极大的政治意义。”

    黄历淡淡一笑,说道:“当然,鲍尔斯对美国,佐鲁道夫-阿贝尔对贵国,他们的获释当然具有政治意义。这可能是美苏改善关系,使世界局势走向缓和的一个新的开始。”

    赫鲁晓夫沉yín了一下,说道:“美国人十分善于使人相信,总统选举就象一场事关重大的巨大战斗,就象一场关系到美国的生死存亡的战斗。但其实这种选举斗争只是竞技场上的角力赛,角斗者们在进入比赛场地之前就已对谁赢谁输作好了安排。当然,我不是说美国大选的结果实际上是由两名候选人预先安排好的,但是两个人都是推举他们的资本家集团的代表。我们也都知道,不论谁胜利,资本主义的基础也是不会动摇的。”

    “是这样的,从你们阶级分析的角度来看,确实是这样的。”黄历点头表示赞同。

    赫鲁晓夫继续说道:“正象我们所看到的,美国总统支持的是资产阶级和大垄断资本,这无论是对艾森豪威尔、肯尼迪或尼克松来讲,都是一样的。但从其他方面来看,我们在内心里还是会对他们作一个选择。我们认为,如果肯尼迪进入白宫,那么我们在改善美苏关系上的希望更大些。而在这方面,我们不对尼克松有所指望。所以,我不想尼克松借此事来捞取政治资本。鲍尔斯会被jiāo换,但时间应该在选举结束之后。”

    黄历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对此我有不同的看法。美国与苏联的政治分歧是显而易见的,不是误解或偏执的幻觉。因为在价值观念和目标的截然不同,和平是不大可能在相互友好的基础上建立的,而只能是建立在相互尊重对方的力量与合法利益的基础上。”

    赫鲁晓夫微微皱起了眉头,思索着黄历的话。

    黄历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尽管苏美,或者说东西方两个阵营的政治分歧无法融合,但贵国与美国却有一个压倒一切的共同利益:避免为分歧而打核战争。所以说,苏美两国永远不能成为朋友,但也承受不起成为战场上的敌人。这便出现了一个怪现象,不可调和的政治分歧妨碍讲和,但核武器又不允许你们之间以武力消除分歧。那么,在现实中会出现什么情形呢,在我看来,持续的冲突不可避免,但为生存而产生的共同利益却使真正的和平成为可能。”

    “是这样的。”赫鲁晓夫说道:“但这与释放鲍尔斯有什么关系?我们只知道尼克松对苏联所持的敌对态度,他的立场以及他同麦卡锡主义的关系,总之,我们没有理由希望尼克松担任总统。”

    “嗯,事情从表面上看是这样的。”黄历说道:“但我刚才所说的包含着这样一种意思,那就是无论谁当选美国总统,都将与贵国展开对话,消除美国民众对紧张局势,或者说对冷战发展成热战的恐惧。无论他之前是强硬的,还是温和的,这不是个人好恶的问题,而是关乎国家利益。对这一点,您不会否认吧?”

    赫鲁晓夫慢慢点了点头,说道:“这是一个政治家明智的选择,我对此不否认。艾森豪威尔就不止一次地对我讲过:‘赫鲁晓夫先生,我害怕战争。’他是一个好人,但xìng情上太过软弱。”

    “谁都害怕战争,除了疯子以外。”黄历淡淡地笑道:“战争会给国家带来贫困,给人民带来灾难。而且,美国人应该明白,同贵国进行一场战争,将不是在树林中散步,这将是一场可怕的、流血的战争。美国可能将被迫在自己的国土上作战,而不是派出军队远涉重洋到欧洲去打仗。在一场用核导弹进行的战争中,在过去历次战争中牟取了暴利的美国垄断资本家们,将会看到美国的经济力量被彻底摧毁。”

    赫鲁晓夫对这小小的恭维很受用,连连点头,微笑道:“没错,苏联,也只有苏联有这个能力,让美国人战栗发抖的能力。”

    “艾森豪威尔也好,尼克松、肯尼迪也罢,他们以及他们背后的资本家集团对这所有的一切都十分清楚,所以,缓和与对话是大势所趋,并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黄历说道:“相信您也注意到了,艾森豪威尔发表了讲话,表示赞成尼克松竞选总统。艾森豪威尔对美国社会的舆论有着极大的影响,您不觉得应该十分认真地看待这件事情吗?难道您觉得释放鲍尔斯真会对美国总统的竞选起到左右的作用吗?”

    “我们是认真看待艾森豪威尔的讲话的。”赫鲁晓夫眨着圆眼睛,盯着黄历说道:“对总统先生的口才我十分钦佩,那么请给我一个释放鲍尔斯的理由吧兴许,这能让我改变主意。”

    黄历笑了,沉yín了一下说道:“我们必须看到这样一个普遍的现实,那就是人在政治上的虚伪xìng。尼克松努力制造强硬的形象,肯尼迪则装出温和的面孔,但实际上我们都可能看走了眼,他们的伪装不过是在给某些人看的,或者需要达到一种什么样的目的。艾森豪威尔是比较软弱的,作为副总统的尼克松就必须弥补政fu在公众形象中的缺陷。反而言之,肯尼迪看来是温和的,就必须在日后给人一个强硬的、成功而令人生畏的领导人形象。倘若他退却,他就将失去美国权力jing英内部的支持,竞争者就会将他赶下台去。”

    停顿了一下,黄历作了总结,“所以,将希望寄托在某个人身上是不现实的,那只有微小的可能。而为这种微小的可能,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那就是得罪现任的美国总统和副总统,或许还包括下一任的美国总统,而且也会失去很多本可以得到的利益。我个人认为,先抓住眼前的利益,再考虑将来,似乎更为明智。您能想象,当佐鲁道夫体面地、象英雄似的回到苏联,苏联人民将会如何欢欣鼓舞,将会如何称颂您灵活的外jiāo策略?或许,新一轮的缓和将由此而掀起,‘和平缔造者’这项桂冠将当之无愧地戴在您的头上。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建议,还需要您的宽宏大量和灵活睿智来决定。”

    赫鲁晓夫若有所思地看着黄历,半晌才释然一笑,模棱两可地说道:“这件事情我还要考虑考虑,至于眼前的利益,要是足够yòuhuò的话——嗯嗯,其实我对总统先生一直在说的那个社会资本主义的理论更感兴趣。”

    嗯嗯,没拒绝,听口风似有所意动。黄历脸上不lù声sè,微笑着解释道:“社会资本主义只是一种笼统的说法,我们也在mo索,其目的便是把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优点结合起来,形成一种有特sè的资本主义制度。如果说有什么经验和教训的话,现在还不好确定。所以我国的政策需要不时进行调整,实行政策的时候也很谨慎,一般都要先试点再推广,在推广的过程中也不断地进行纠正和改进。”

    “还是资本主义制度?为什么不是社会主义制度,是因为资本主义制度比社会主义制度更有优越xìng?”赫鲁晓夫微皱着眉头问道。

    “哪个制度的优点多,现在还不好定论。”黄历比较客观地说道:“说是资本主义制度,不过是因为我国的政治架构多采取了资本主义国家的现在模式。其实,我一直认为,争论某种制度优越并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而且,我认为各个国家都有根据历史渊源、经济现状,以及本民族情况采取不同国家制度的自由。”

    “总统先生,我得承认,对和平共处政策的理解,你远远超过了美国人。”赫鲁晓夫很赞赏地说道:“我现在还记得,艾森豪威尔的财政顾问狄龙怎样无可奈何地问我,和平共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苏联正在变得越来越强大,等美国人要抬头看我们的时候,相信他们对和平共处会理解得更透彻。”

    “呵呵,赫鲁晓夫先生,这话说得有些不对,难道和平共处只能是弱者的要求?”黄历笑道:“这未免有些自己堕了自己的威风吧?”

    “嗯,嗯,我说得不够严密。”赫鲁晓夫自失地一笑,解释道:“和平共处对于我们来说,意味着不通过武力来解决争端和不干涉他国内政,但并不意味着冻结各国的现状。我们不能剥夺人民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要让世界上各国人民自己决定,他们愿意在什么样的社会和政治制度下生活。”

    “如果是这样的话,各式各样的秘密代理人就会颠覆一个国家的政fu。”黄历淡淡地说道:“赫鲁晓夫先生,这可能使冲突更多的发生。我认为应该使用‘维持现状’这个词语,意味着大家都不破坏国与国之间业已存在的边界,尤其不得以战争的方式来破坏这些边界。至于是否要加上强制维持一国的内部社会和政治制度,这将是美国与贵国在以后的蹉商中要解决的问题。”

    “美国人要懂得和平共处的第一步应当是防止战争,尤其是美苏之间的战争。至于他们愿不愿意比这一基点走得再远一些,我可不抱乐观的情绪。”赫鲁晓夫带着丝冷笑,似乎美国人就在不远处。

    “赫鲁晓夫先生,我提议下午的会谈暂时延后,明天继续开始。”黄历很客气地说道:“我要回去安排一下晚宴,以答谢您和您的同志们昨天的热情招待。”

    赫鲁晓夫明白了黄历的意思,答谢是次要的,主要是想等待苏联对鲍尔斯的处理决定再开会谈,以便决定作出多大的让步。但这个理由非常正当,他欣然接受了黄历的邀请,并暗示黄历,明日的会谈时将会得到确切的消息。

    “另外,我想冒昧地问一下,关于印度支那的局势,准确地说,是越南王国和越南民主共和国之间的武装冲突,您是持什么样的态度?”黄历在告辞前,突然询问道:“对于越南民主共和国借助于老挝的所谓中立,不断向越南王国派遣人员进行侵略,规模越来越大,这是否意味着他们在苏联领导的社会主义阵营中得到了广泛的支持和鼓励?或者是经济上、军事上的援助。”

    “不,没有这回事。”赫鲁晓夫断然说道:“两个越南问题的解决,是为德国问题的解决进行试验。正如同你刚才所说,维持现状意味着大家都不破坏国与国之间业已存在的边界,尤其不得以战争的方式来破坏这些边界。对此,我是赞同的。越南民主共和国的行动并没有苏联在背后chā手,但不排除另一个好战国家的撺掇和怂恿。”

    在中苏jiāo好的几年中,中苏对国际共运大体进行了分工,亚洲主要由中国来cào作,其他地方主要是苏联控制。因而在六十年代前,对越援助基本上是由中国实行。苏联对这穷地方兴趣不大。

    但中苏很可能在明年分裂,苏联是否会改变了原有的中苏两党把持国际共运的计划,一改过去在亚洲的不作为政策,积极参与亚洲事务,拉拢越南,使之成为对中国孤立、围攻的一枚棋子,黄历对此是很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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