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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日本的繁华在东京。但是那种繁华却让我倍感压抑。

    三井熏在离东京不太远的八王子市有一处不动产,所以我们就搬了过去。那是一栋传统的和式住宅。满植花草的不大的庭院、光滑的木地板以及传统的纸拉门都让人感到亲切。

    入住的第一天,我们经过协商对日常事物做了一些简单分工。最后在我的逼迫下,三井熏同意让我每天只擦地板。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很懒的的人,我只是想去捉弄这个我认为他不怀好意的日本人而已。而他所谓的交换条件就是我必须叫他“师父”。

    我之前一直以为那从华丽的时尚圈里走出来的人必定是自命不凡或者多少有些神经质。但是我的师父也就是三井熏却将这一观点完全颠覆。他始终表现得像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一个充满矛盾的凡人。

    他喜欢逛夜店,但只是每周一次,从不放纵自己玩乐,是那种游戏结束就会立即从中抽身的人。他喜欢摇滚,但在家的时候他只会听那种舒缓的钢琴曲。而且,他对能乐有着特别的兴趣。好几次他带我去欣赏这一日本传统的艺术形式,每每他会哭得泪流满面,亦如周围那群日本人。我研究过他所设计的作品,发现他最鲜明的特征就是对颜色大胆的运用以及对精致剪裁的追求。但是平常他最喜欢穿黑白灰三色的衣服,讨厌佩戴任何发光的装饰物。

    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是一类人。这是跟他深入接触之后得出的结论。其实我们就是那种明明猖狂,却表现得像是快被世界遗忘了的人。而这并非出自于一种伪装,它源于一种习惯。

    很快,他对我的“训练”就开始了。我也初次见识了他的变态。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情愿去配合,所以他就拿“言而无信”数落我。后来看到他认真工作时的样子后,我对他越来越佩服起来,也就顺从了他很多苛刻的要求。

    他会要求我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学会花道和茶道,而且手艺要得到名家的认可。当然,那些名家是他找来的。他会大半夜叫我起床,然后开车到东京湾看日出。然后让我笑,而且笑得要像初升的太阳那般令人动容。真是神经病啊!我不由感叹。没睡醒我笑个什么劲啊,我要是笑得出来我就是白痴。所以我给了他一个骇死人的笑容。但令我意外的是他的脸一僵,随即他便看向了海平面,黯然神伤。

    “曾经有一个女孩,她笑起来就像这初升的太阳般美丽。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很平凡的存在,却没曾想到待她走后,她的笑容却成了我心中的独一无二。”

    我没有料到他会突然开口说话,于是更加专注地看着他。

    他接着说道:“我遇见过形形色色的女孩,也交过很多女朋友,但是她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他是我的师妹,所以我待她如自己的亲妹妹。成人礼那天,她向我告白。看着她认真的表情,我却不禁笑了起来。我对她说,现在的她还没有成为我女人的资格。我那时以为这样的拒绝要比‘我一直拿你当妹妹看’更高明,却没想到后来这句话却带给她更大的伤害。”

    “……那天,你拒绝了她,她就放弃了吗?”

    “当然没有。那天晚上,她又来到我的房间。这时她已经换下了和服。从她微醺的脸可以看出她喝了酒。在日本只有年满二十岁的成年人才能喝酒,所以那是她第一次喝酒,而且喝了很多。她问我怎么样做才会有资格。我没有回答她,只是想扶她回房休息。她却推开我,然后笑嘻嘻的让我闭上眼睛,并老老实实坐在榻榻米上。她说一会儿要给我惊喜。然后我闭上眼睛就听见悉悉索索织物摩擦的声音。当她让我睁开眼睛时,我看到她全裸着坐在我面前,眼睛里有迷离的笑意。我着实吃了一惊,因为我有想过那声音会是脱衣服时发出的,却不曾想到她会这样做。”

    “……那后来呢?”

    “我慌乱地捡起衣服给她穿上,然后又跟她解释我说的那句话的意思。说实话,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让我如此慌张的女孩。最后我把她送回她的房间。她没有吵闹,所以我以为事情就此可以告一段落。”

    原来我们都是有故事的人。我换了一副了然的表情继续听他说他们的故事。

    “后来她在设计上更加努力。她前前后后总共参加了十几个国际国内的比赛,而且成绩不俗,因此她被公认为是才女。可是,有一天她突然跟师父提出她要出国深造。我们都认为这对她来说是个很好的机会,所以非常支持她的决定。但是两个月后,我们等来的是她死亡的消息。”

    突然间,师父的眼角溢出了泪。他形容憔悴,略微佝偻的背脊承载着厚重如历史般的过去。整顿了情绪,他又继续说道。

    “消息说她死于胃癌。后来我收到了她写给我的信。她说她现在真的没有资格成为我的女人了。她以为只要她努力,总有一天会有资格,可是她最终却输给了命运……这个傻女人,为什么为了一句话要那么执着?”

    “她执着追求的不是一句话,而是她的爱。她耗尽自己的生命就是为了爱你。”我叹息道。

    “她这样做是希望我会永远记住她……可她怎么能这么傻呢?”

    “人总是希望被所爱之人记得的吧。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吧。”

    “你是什么时候爱上她的。”

    “……你是怎么知道……”

    “她应该叫‘熏’吧。名字很好听。”

    “你很聪明。”

    “过奖了。我只是一开始就觉得这个名字别扭,虽然男士也可以叫这个名字。”

    “我以为我最多只是喜欢并疼惜她这个笑容温暖的妹妹,但当我咀嚼回忆时,我发现我早已爱上了她。”

    “咀嚼?也许有些爱情真的是需要仔细品味的。为什么你会把故事说给我听?”

    “我也不清楚。”

    “当初你选择我,跟她有一定关系吧。”

    “嗯。”

    “您老人家这样回答还真让我伤心。原来说我有潜力也是骗我。”

    “嗯。”

    “什么!”

    “难道这不是事实吗?你就是一块朽木啊!”

    “嘿嘿,师父您别着急,我慢慢学。谁敢说将来这朽木变不成精雕呢。”

    自从那日过后,我跟师父的关系明显亲近了许多。所以我对师父的话更是百般听从。

    一天师父从外面搬回来一个石盆,并把它放置在庭院中。那天正好下起了小雨,所以很快石盆就积满了一盆水。雨滴落在水面上,晕开一圈圈水纹。于是师父以“水纹”为题,让我设计一件衣服。说实话当时我就蒙了。这老爷子大费周章搬来石盆原来是为了给我出个题目。

    也许我真的就是块朽木吧。师傅走后,我坐在回廊下盯着院子里的石盆但却昏昏欲睡。所以理所当然我被师父臭骂一顿。后来我才明白师父那天是故意给我一个下马威,这是他老人家为了把我逼进他的书房而使得一个计谋。可怜的我以为自己闯了大祸,所以就临时抱佛脚去到师父的书房看书查资料。最终确实有所收获,而且意外发现师父的书房里有很多穿和服的芭比娃娃。我不由感叹这老头子的童心未泯。

    我从师父那里偷来我垂涎很久的一块底色是粉色上面有树叶纹的布料,剪下二分之一用来做衣服,剩下的布料又给偷偷还了回去。我忙了一天终于把设计完成了。看着那个穿着由我设计衣服的芭比娃娃,我无比自豪。

    我献宝似地把它拿给我的师父。但见他脸色铁青,神情很不正常。难道是我的设计太差劲,我暗忖。

    “那个,师父,您觉得哪里不好?”

    师父没有说话,只是盯着手中的芭比娃娃。我心这个慌啊,我到底哪里做错了。难道师父看出来我偷了他的布?就一小块破布他计较个什么劲啊。我耷拉下脑袋,摆出一副受教的神态。

    “谁让你动娃娃的。”

    “那个,我觉得这样可以将我的作品更加立体的展现在您面前。”

    “先前穿的那件和服呢?”

    “在我的房间里。”

    “一会把衣服也给我还回来。那是她喜欢的娃娃,那些衣服也是她亲手做的。”

    “……师父,对不起。”

    “以后别乱动我的东西就行了……还有,你设计的这件衣服勉强及格。”

    “嘿嘿,谢谢师父。”

    “这布料你从哪弄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嘿嘿……”

    “你把那个包袱皮给剪了?!”

    “没全剪,还给您留着一块呢。”

    “你……”

    如果我知道那个包袱皮对于师傅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绝对不敢打它的主意。师父后来跟我说,那个包袱皮曾用来包裹她的遗物。后来,每当想起此事,我都自责不已。

    还有,师父带我去看日出那天正是她的祭日。

    爱如流水清浅。在这个冬季快要结束的时候,将关于爱的感念倾情送上。如果喜欢请支持,如果感动那将是对于笔者的最大慰藉——谢谢那些愿意相信爱情的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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