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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60章

    第五十七章

    顾策霖知道安淳是什么意思,在海浪声声里,他低头看着安淳,安淳也看着他,光线黯淡里,两人的眸光却都在夜色里泛着光。

    顾策霖无意识地动了动喉结,伸手捂住了安淳的眼睛,安淳明亮而期待的眸光让他无法面对。

    安淳没有再说话,眼睫毛轻轻动了动,刷在顾策霖的手心里,让他没有办法再对安淳隐瞒。

    因为他发现,将安淳占为己有,并不会让他那么开心,安淳也不开心,他希望安淳能够信任自己,两人能够毫无隔阂,他明白,他希望安淳能够同自己爱他一样地爱自己,两人互相坦然,心意相通,这比什么都重要。

    顾策霖沉默了好一阵,才说道,“你母亲会发疯,是因为当时我喂了她吃了药。药剂量达到一定程度,会让人失忆,我是想让她失忆的,但是你母亲平常用药太多,那些剂量,她没有完全失忆,反而因为记忆混乱,而疯了。”

    顾策霖很平静地说出了这个事实。

    海风吹着,本就很冷,安淳此时只觉得更冷。

    他在顾策霖的怀里打着颤,想要抬起手来掰开顾策霖捂住他眼睛的手,但是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没有力气这么做。

    他本该非常愤怒的,但是,居然没有,只是觉得心凉,觉得害怕,一片茫然。

    他毫无动静,顾策霖宁愿他给自己两巴掌,宁愿他对自己大吼大叫,但是安淳却没有动静。

    他放开了捂住他眼睛的手,低头看着安淳的眼睛,安淳的眼神很茫然,痴痴地望着前方,但是又没有焦点。

    好半天,安淳才哑着声音问,“为什么?”

    他全身冷得颤抖得更厉害,他曾经以为顾策霖只是不希望自己去过多接触他母亲,没想到,事情居然是这样的。

    当年他的母亲发疯时候的情景是怎么样的。

    安淳觉得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几乎要想不起来当时的情况。

    他皱着眉,努力地想,努力地想。

    那天晚上,顾策霖侵/犯了他,他发了烧,身体难受,一点力气也没有,后来有个人来说,老爷子死了,这个人,也看到了他和顾策霖同床的事。

    安淳自己从顾策霖被关禁闭的那间小屋的床上爬了起来,没有管顾策霖,昏昏沉沉地回到了前面的主楼里,其实他一直精神混乱,原因是发高烧,还有就是心里难受。

    因为顾老爷子的死,前面楼里虽然没有乱成一团,但是大家也都很忙,没有谁关心他和注意他。

    他回了自己的屋子里去,然后进了浴室里洗澡,他母亲这时候进来了,她关上了卧室门,进来找安淳,发现安淳在洗澡,儿子毕竟大了,她没有进浴室里去,只是隔着门在外面说,“淳儿,是妈妈。”

    安淳听到了是她,他身体难受得厉害,但是不想让她担心,而且被四哥侵犯的事,他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就说,“妈,什么事。”

    安想容语气很激动,“淳儿,老头子死了,很快老大他们就会回来,我们现在走,我收拾了些东西,我们现在就走。我们现在走了,家里他们要给老头子准备丧事,不会很快来找我们的,我们躲得远远的,我们过自己的日子。”

    安想容的声音又激动又欢喜,安淳听在耳里,一时间并没有反应过来,反而是头晕眼花,突然咚地一声就摔倒了。

    安想容在门外听到里面的声音,就赶紧开了门进去,很是担心,“淳儿,你怎么了?”

    因为这个房间,只有他自己住,浴室门是不能上锁的,安想容进去后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安淳。

    安淳不仅身体难受,发高烧,而且还在墙上撞了一下,彻底晕了。

    安淳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已经降了烧,应该是夜里有医生或者谁给他注射了退烧药,他睡在自己的床上。

    家里大哥二哥三哥都回来了,给老爷子准备丧事,家里气氛凝重,每个人脸上都没有表情,没有沉痛的表情,也没有其他的表情。

    安淳只想到了他的母亲,赶紧问人去找她,佣人说她昨晚累到了,在睡觉。

    安淳去找她的时候,傅黎华也正去找她,安淳是个男孩子,并不好进母亲的房间,站在门外,傅黎华敲了门,但是没有人来开,便很担心,让管家去拿了备用钥匙来,打开了门,傅黎华进了卧室里去,安想容没有睡觉,而是坐在沙发上,在发呆,傅黎华过去唤她,她才看过来,一看过来,就像是受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刺激,似乎就是那一刻,她就发疯了。

    她的发疯,成了安淳心里最深的伤痛。没有任何预兆地,就把安淳打入了地狱。

    他曾经以为,她的母亲是因为总算是可以逃脱顾家了,所以,她高兴得神经失了常,就疯了,再说,她在此之前,就表现出过精神不正常。

    安淳还记得她发疯的前一晚,拿铁丝要杀了他的事情。

    安淳望着顾策霖,一向无所畏惧的顾策霖居然被他看得害怕了,但是,他做事,是不能后悔的。

    顾策霖说道,“那天,我进老爷子的房间,用药物杀了他的事,被你的母亲看到了,她当时在更衣室里,我没有发现,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

    安淳颤抖着唇,一张脸苍白若鬼,“所以你就让我妈变成了疯子。”

    顾策霖声音里带着痛苦,“不是。是她来威胁我,说我要是再碰你一下,她说要把这件事说出去。”

    那时候安想容的话非常难听,声音尖利,在有着隔音效果的房间里,一遍遍响在他的耳边。他当时是着急了,才那么捏着她的嘴,把药灌进了她的嘴里,他以为她会失忆,以后作为一个全新的人。他想着他一定好好地照顾她和安淳,她毕竟是安淳的母亲。

    安想容因为药物晕过去了,被他放到了沙发上。

    只是没想到的是,组织里非常好用的让人失忆的药,用在安想容的身上,她没有完全失忆,只是疯了,虽然疯了,却还记得不少事情,她记得别人虐待她和她的儿子,而且时常癫狂。

    顾策霖担心着她能够回忆起所有事情,所以不得不控制她,不让她恢复记忆,而且,他也嫉妒着安淳的心里只有她,还让医生催眠了她,让她看到安淳就发疯。

    顾策霖只想要安淳心里有他一个,两人在顾家里,是相依为命。

    顾策霖其实后悔了,后悔当初那么对待安想容,但是,又知道自己必须这样做,如果安想容没有出事,以安想容的狠劲,她恐怕会杀了安淳,也不会让他跟着自己的,她就是那么决绝的一个人。

    安淳以为自己会流眼泪,没想到眼睛只是被海风吹得十分干涩,他脑子里一片茫然,愣愣地推开顾策霖,要从礁石上下去。

    顾策霖伸手拉住他,道,“这就是事实,是我害了你的母亲。但是,淳儿,我以后再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我们找最好的医生,把你母亲治好,好吗?”

    安淳伸手推他,声音就像当年安想容一样地尖锐,“放开我。”

    顾策霖并不放手,安淳的右手突然掏出了一把枪,金黄色,正是顾策霖曾经送给他的那个礼物,黄金打造,在夜色里也流着光。

    他把枪对准顾策霖,冷着脸道,“放开。”

    顾策霖依然不放,“你开枪好了。”

    安淳大声尖叫,“你以为我不敢吗?”

    顾策霖道,“你为你母亲报仇吧。”

    安淳握着枪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冻的,亦或是愤怒,也许是悲伤,他打开了保险,真正扣动了扳机,但是在那一瞬间,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顾策霖身体的要害。

    在夜色里,安淳不知道子弹是如何射进顾策霖的身体里的,他只看到顾策霖皱了眉身体晃动了一下,抓着他的手松开了,安淳转身就往礁石下面爬。

    安淳没再看顾策霖,只是说,“我不知道那枚子弹射到了哪里,如果你死了,我会去参加你的葬礼,如果你活着,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从此两相无干。”

    顾策霖还是站着的,血从伤口里洇出来,染湿了黑色的衬衫,但在夜色里什么也看不到。

    安淳还没有爬下礁石,突然之间,顾策霖向他扑了过来,随着顾策霖的动作,是子弹射击在礁石上的声音,子弹撞击在石头上,甚至溅起了火花。

    安淳一时反应不及,被顾策霖扑倒了,然后被顾策霖拉着从大礁石上往下滑,紧接着,是另外两声子弹撞击到他们旁边石头上的声音。

    两人从石头上翻滚下去,顾策霖拽着安淳往另一边躲。

    顾策霖看清楚了形势,刚才射击过来的是狙击子弹,是从悬崖上面射击而来的,三千米以上的距离,但是,有人的精准度完全可以达到。

    狙击手居高临下,一直躲在礁石后面根本不是办法,从另外的方向,一定会有敌人包围过来,那时候就晚了。

    那只是短暂的一秒钟不到的时间,顾策霖已经有了判断。

    他拽着安淳往海水里跑去。

    安淳一时间也混乱了,只是说了一句,“不是我叫的人。”

    为什么会说这一句,他当时没来得及想,事后想到,他想,他是不希望顾策霖怀疑他的,虽然顾策霖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但是,他和顾策霖处理这件事的办法,也是光明正大的,他不是做出这种引诱顾策霖来这里然后下黑手刺杀他的那种人。

    顾策霖只是护着他的身体,往一边的海水里奔去,子弹射击在他们的后面,噗噗的声音,即使海浪也掩不住。

    顾策霖是相信安淳的,安淳不会做这种事,但是,为什么会有人知道两人在这里,而且两人坐在礁石上的时候没有下手,反而是过了一阵才下杀手,一定是需要这一点时间找地方和部署,对方也是匆匆忙忙在做这件事。

    在镇上时候,顾策霖身后是有暗卫保镖的,两人来了沙滩后他的保镖才没跟过来,对方一定知道这一点。

    海水冲刷着身体,顾策霖对安淳说,“我们游到另一边去。”

    他说着,已经拿出了联络器,对跟着他来镇上的保镖说了情况,让人去找在悬崖上的狙击手,还有控制向这里包围过来的杀手。

    他来这里,带的保镖不多,所以还是不能完全保证安全,身上受的伤让他皱着眉忍着,拉着安淳从海里游到另一边去,躲进水里,才能够避开狙击手的攻击。

    安淳没有再和顾策霖说话,在海里,对方的狙击子弹,依然追击而来,这让顾策霖十分惊讶。

    想了一下,就伸手去剥安淳的衣服。

    安淳迟疑了一瞬间,在下一个浪打过来的时候,没有质疑顾策霖,赶紧配合着把衣服裤子都脱掉了,包括鞋子。

    他脱得光溜溜的,被顾策霖拉着游向远处。

    脱掉衣服之后,子弹果真没有再跟过来,安淳也明白了,他身上应该是有定位器。

    那个衣服是傅黎华买给他的,不过,在家里挂得久了,也许还有别人进过他的房间,在他的衣服里安装了微小的精确定位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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