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被训
假期总是心情大好，不用早起，不用听老师啰嗦，不用看着手表焦急地等待下课，不用一
分一秒地在课堂上煎熬。躺在我的小床上，每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唯一
的烦恼就是讨厌人的作业，基本情况下我是属于那种玩够了也不一定写作业的人，不过这个假
期我有些例外，想着自己那糟糕的成绩，如果狂玩三天，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关键是万一老
师来个突袭检查，我怎么应付呢？想到种种后果，只有写作业了。数理化三科没有一科好的，
常言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现在想一想，这么多年我混的这么平常，是不是就因
为我的数理化太差的缘故呢？我先将物理作业拿出来做。物理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徐
娘半老、风韵犹存，说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知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总是有些强势。其实细
细想一想似乎也能明白，一个女人却能将物理学得很好，这在我们学校是很不多见的，通常情
况下女老师总是教英语或是语文，而她能挤入男人的行列，可见是很不一般的。出乎意料的是
物理作业做得挺顺畅的，除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不会解，所以的题目都解开了。我有些
沾沾自喜，隐隐觉得坐在后面我的成绩是在慢慢提升。既然只有一问做不出来，那就算了，等
到老师讲的时候好好听就是了。
就这样一个上午我都在学习，当把两门功课都做完时，我有一种充实与喜悦感。还是老师
们说得对，把所有作业写完再玩，心里才会踏实。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下罢晚自习后我躺在床上，心里低落到极致，想起明天早晨又得早
起，又得跑步，真是希望明天不要到来。晚自习的时候班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的，一个个垂头丧
气，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更倒霉的是教室最后一个电棒不亮了，我的那个角落成了班里最
黯淡的一片，一如我的心情，这真是雪上加霜。心情不好，一个晚自习也没学进去，糊里糊涂
地就熬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的课是两节英语两节物理，而我除了语文课外，对所有的学科都是不感兴趣的
。英语老师又教新单词了，学习单词真是很枯燥无味的一件事，除了扯着嗓子读单词，就是在
本子上拼写单词，真搞不懂好好一中国人那么拼命地学外语干什么？虽然汉语咱们中国人都会
说，可是中国博大精深的汉文化咱们又知道多少？诸子百家读过么？唐诗宋词背过么？二十四
史看过么？古老文明沉淀下来的那些精华咱们都不怎么了解，却整天想着考四六级。记得上大
学那会儿，全寝室的姐妹们都忙着学英语考四级，而就我一人不喜英语，也从不参加与英语有
关的任何考试，于是在姐妹的眼中我就变成了不思进取的人了，她们甚至嘲笑我不学英语，而
她们却永远不会在意到我看古典文学，似乎在她们的意识中看古典文学就是看课外书，就是不
务正业。我很气愤，但想一想她们做得或许是对的，学好英语就代表好找工作，可是学好语文
又代表什么呢？你就算是把唐诗宋词背出花来，如果不搞文学研究或是教学，谁会重视你，哪
个企业招聘你时，会问你会不会背唐诗宋词啊？让你掏出四六级英语证书倒是有可能，这已经
不再是学好语文就可以做状元的古代了。时代不同，追求与立场也就变得不同了。
老师教罢我们新单词，留了半个小时让我们自己背诵。半个小时候，老师发话了，“我想
看看大家的记忆力究竟怎样，现在我喊几个同学上来默写刚才的新单词，其它同学在下面写。
”老师扫视了全班同学一下，“吴宇，孙倩倩，杜海洋，兰沫沫。。。。。”
我的小心脏“怦”地一跳，“糟糕，糟糕，老师今天怎么会想起我？”我忙如饥似渴地狂
看单词，希望能够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钟多记几个单词。
走上黑板的时候，我是又紧张又害怕，只能用手不住地擦我面前那一小块黑板，脑中想着
方才记的单词，惨了，因为害怕的缘故，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方才的单词一个也不记得了。
“central。”老师念了第一个单词。
“central？那是什么？好像是‘中央’的意思，可是怎么拼写啊？”眼看着旁边的同学都
动笔了，我就更紧张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拼写了一个单词。
这次上黑板拼写是心惊胆战的，回到座位上看着我写的那可怜的四五个单词，真是想死的
心都有了。老师总共念了近二十个单词，可是我却只写出了这么几个，对着书本一看，还有两
个是写错的，天啊，我只写对三个单词啊！看看别的同学，有的写了八九个，有的写了十多个
，就只一个同学和我写的差不多，只拼写出来三个。毫无疑问的，我又是倒数第一。
对完单词以后，老师说道：“我喊上来五个同学，我们可以看出三个男同学写的好一些，
两个女同学就差一些，可见女孩子的记忆力比男孩子要差一些。”
英语老师是一个很温和的女性，话语说得也很慢，完全没有批评我们的意思。然而我却羞
得满脸通红，明明我是很认真背的，为什么却默写的这么差。其实默写的差也就算了，班里的
同学也不见得都比我好，可是在讲台上，全班同学的目光之下，当你表现得很差时，那种羞辱
感是无以言表的。老师会怎么认为你呢？同学们会怎么认为你呢？坐在角落中的我，那时候总
是觉得自己是比不上人家的。
英语课后便是物理课了，因为默写失败的缘故，我的心情很压抑。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
着假期的习题，她今天穿着一身玫瑰色的短衣短裙，显得容光泛发。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忽
然就说，“这还有三道大题没讲，这样吧，我喊三名同学上来把他们的答案写在黑板上，然后
咱们再一题题地讲。”和英语老师一样，她扫视了一下全班的同学。我心里想这次老师该不会
喊我了吧。其实平时我根本就不用担心老师叫我，因为他们总是会很少注意到我这个角落的。
然而这一天老师们却都跟商量好的似的，到了最后一题时，老师又叫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懵
了，为什么又喊我？为什么偏偏选我不会做的题目让我做？可是老师喊了，就得上黑板，没有
犹豫的余地。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又一次走上了黑板，拿起粉笔，艰
难地写了起来。刚写了几个字，下课铃声就响了，我心中一喜，这道大题的第二问我没做，可
以趁下课时间找同学的抄抄啊。
老师发话了，“下课了，大家先休息，上课咱们再讲。”老师走了出去。
我瞅瞅身边的同学，犹豫该不该下去，有一个同学下去了，我忙跑到后面，找前后左后的
同学借答案，可是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由于后面的同学水平和我差不多，没有一个人能解出
来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我心里“砰”地一跳，“完了，完了，这回该怎么办？”我看了看前
面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我知道他们一定解出来了，可是我不会去问他们的，学习好的同学十
有八九都高傲的很，与其低声下气地抄他们的答案，不如硬着头皮被老师批评一顿，况且不会
解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实话实说就可以了，想来老师也不会怎么训我的，于是我重
新回到黑板上，认认真真地将第一问的答案写了下来。
很快就上课了，在老师解说前两道题时，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听，心脏一直“噔噔”地跳，
终于说到我这一题了，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不知道老师会怎么说，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
候，老师“咦”了一声，“这第二问怎么没写啊？”她抬起头来，露出了询问的神色，“这道
题是谁做的？”
我站起身来，“是我做的。”
“你做的？这第二问怎么没写？”
我抬起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第二问我不会做。”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
我知道我的神色很坦然，在我的意识中不会做题并不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况且我没有抄别
的同学的答案，只是老老实实说出了情况，而且这道题不会做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比起刚才
在英语课上出丑，这时的我心态却好了许多。
老师淡淡一笑，把手上的书往讲桌上“啪”地一扔，用她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不会
做？不会做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觉得不会做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么？”老师一连串问
了三个问题，再配上她那丰富的表情，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她当时的样子：在她那皮笑肉不
笑的脸上写满了对我的讽刺。于是一下子全班同学都朝我看了过来，或许他们是想看看我是怎
么‘理直气壮’的。我接触到了同学们的目光，其中当然也包括张哲的，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烫，可是我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看着老师，心中辩驳道：“我就是觉得很理直气壮，不会做
题难道就是理亏么？”
老师和我对视了数秒，然后又笑了笑，“怎么？你好像很不服气啊？”
“我就是不服气！我凭什么要服气？”当然这是我心里在回答老师的话，表面上我什么也
没说。和老师顶嘴，可是我自上学以来从来没有干过的事。
在我印象中这个老师永远都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即使是在训斥学生的时候，她也一定要表
现的优雅一点、矜持一点。看见我敌视的目光，她完全没有生气，而是摇摇摆摆地走下了讲台
，“你的眼睛瞪那么大，你是觉得你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么？”
同学们本来都已经回过头去了，可是听见她的话，又有许多人转头朝我看来，很显然他们
是对我的眼睛感兴趣了。
“我的眼睛大么？就算不大也比你的大。”我心里想着，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她的眼睛是
大还是小了，就连我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感到的是一股莫大的羞辱，我很想冲出教室
，不要再听她讥讽的言语了。我意识到瞪着眼睛看她，可能显得很傻，于是我将视线转移到了
窗外。
唉，窗外阳光明媚，今天的天气真好！
“别过头去干什么啊？不想看我了？你叫兰沫沫，嗯，我记得你期中的物理成绩是63，看
来是我不会教啊，有些学生就是资质太高，我们这些普通老师们教不起。”
她的普通话和口才是咱们所有老师中最好的，我以前还十分钦佩，可是在这一刻我对她的
声音感到说不出的反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面露笑脸，气定神闲，可是她越是笑我越是觉
得讨厌，其实我不会做这道题，她哪怕是很生气地骂我两句，或是拿出老师应有的严肃给我上
一通政治课，我都不会很生气，可是她让我明显感到她是在讥讽我，是在看不起我！63分的成
绩是羞于拿出来见人的，显然老师是知道这点的，可是她却故意地说了出来，这是一种嘲讽，
是在同学面前揭我的伤疤。我想差学生虽然成绩很差，但并不是就丧失了自尊心，并不是就不
想努力让自己变得好，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谁都想做老师的宠儿，谁都想上领奖台领奖。
班上鸦雀无声，同学们都低着头，忽然哐当一声，张哲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师，这道
题我也不会做，请你给我们讲吧。”
我愕然了，朝张哲的背影瞧去，他是在给我解围么？因为方才我上黑板路过他身边时，明
明就看见他这道题后写了满满的答案。
老师也愕然了，她看了看张哲，又看了看我，但她随即就笑了，“你也不会解么？可能是
这题真有些难，好了，兰沫沫你坐下吧，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不好意思。”
我坐了下去！我终于可以坐下了！我感觉到双腿很僵硬，其时没有站多久，然而于我来说
就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待遇真是不同啊，为什么同样是不会做一道题，张哲却能得到老师的谅
解？我却要夹头盖脑地被批评一顿？我心中很忿忿不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是差学
生呢！不过我很感谢张哲，他帮了我，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张张嘴的事，然而对我来说却让我在
伤心的时候得到了一丝温暖，更重要的是他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对抗了这个可恶的老师。我抬
头朝他看去，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细细看他
，发现他背影很好看。
接下来的物理课我什么都听不下去，下课的时候我也是趴在桌子上的。同学们依旧打着闹
着，可能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被老师训的事他们也可能已经忘了。这一刻我真是庆幸自己选
对了位置，丢了脸就可以躲在角落里，不管怎么样至少在心里上找到一个躲避的方法。
放学了，走出教室，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真该出门算算的，怎么倒
霉的事一件接一件？梁露菊（就是物理老师，自从她训斥我以后，我只喊她名字了）的话还一
直在我耳边飘荡，我也曾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这件事同学们很快就会忘的。”可是
不论怎么自我安慰，忧伤和愤怒还是无时无刻不包围着我，回到家以后我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关
到了房间里，好了，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哗哗地流了下来。在学
校里我几次想哭都忍住了，我不想在同学们面前掉眼泪，因为都不小了，如果在同学面前哭得
稀里哗啦的，那多丢脸！哭完以后我拿过镜子一看，糟糕！这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如果出去
，一定会被爸妈发现的，怎么办呢？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爷爷奶奶家蹭了顿饭。
听人家说如果心里难受，哭出来就会好的。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总之接下来的几天我
一直不快乐。每次上梁露菊的课，我都不抬头，别说看她了，想到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我就
反感。那时候不知道她的笑容为什么让人那么生厌，直到高三读了《红楼梦》才知道，这种笑
就叫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就像《天龙八部》上的李秋水一样，面含微笑
、斯斯文文地喊着天山童姥“姐姐”，结果一抬手就削断了天山童姥一条大腿。当然我这个比
喻是不恰当的，不管怎么说人家李秋水也是“神仙姐姐”的至亲，是个绝世大美人，可梁露菊
是什么呢？充其量也就是“灭绝师太”那样的人，对“灭绝师太”，从此以后我不喊她梁露菊
了，就喊她灭绝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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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一秒地在课堂上煎熬。躺在我的小床上，每天想睡多久就睡多久，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唯一
的烦恼就是讨厌人的作业，基本情况下我是属于那种玩够了也不一定写作业的人，不过这个假
期我有些例外，想着自己那糟糕的成绩，如果狂玩三天，良心上也是过不去的，关键是万一老
师来个突袭检查，我怎么应付呢？想到种种后果，只有写作业了。数理化三科没有一科好的，
常言道：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也不怕。现在想一想，这么多年我混的这么平常，是不是就因
为我的数理化太差的缘故呢？我先将物理作业拿出来做。物理老师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徐
娘半老、风韵犹存，说了一口流利的普通话，不知为什么她给我的感觉总是有些强势。其实细
细想一想似乎也能明白，一个女人却能将物理学得很好，这在我们学校是很不多见的，通常情
况下女老师总是教英语或是语文，而她能挤入男人的行列，可见是很不一般的。出乎意料的是
物理作业做得挺顺畅的，除了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不会解，所以的题目都解开了。我有些
沾沾自喜，隐隐觉得坐在后面我的成绩是在慢慢提升。既然只有一问做不出来，那就算了，等
到老师讲的时候好好听就是了。
就这样一个上午我都在学习，当把两门功课都做完时，我有一种充实与喜悦感。还是老师
们说得对，把所有作业写完再玩，心里才会踏实。
三天的假期转瞬即逝，下罢晚自习后我躺在床上，心里低落到极致，想起明天早晨又得早
起，又得跑步，真是希望明天不要到来。晚自习的时候班里的气氛很是压抑的，一个个垂头丧
气，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一样。更倒霉的是教室最后一个电棒不亮了，我的那个角落成了班里最
黯淡的一片，一如我的心情，这真是雪上加霜。心情不好，一个晚自习也没学进去，糊里糊涂
地就熬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的课是两节英语两节物理，而我除了语文课外，对所有的学科都是不感兴趣的
。英语老师又教新单词了，学习单词真是很枯燥无味的一件事，除了扯着嗓子读单词，就是在
本子上拼写单词，真搞不懂好好一中国人那么拼命地学外语干什么？虽然汉语咱们中国人都会
说，可是中国博大精深的汉文化咱们又知道多少？诸子百家读过么？唐诗宋词背过么？二十四
史看过么？古老文明沉淀下来的那些精华咱们都不怎么了解，却整天想着考四六级。记得上大
学那会儿，全寝室的姐妹们都忙着学英语考四级，而就我一人不喜英语，也从不参加与英语有
关的任何考试，于是在姐妹的眼中我就变成了不思进取的人了，她们甚至嘲笑我不学英语，而
她们却永远不会在意到我看古典文学，似乎在她们的意识中看古典文学就是看课外书，就是不
务正业。我很气愤，但想一想她们做得或许是对的，学好英语就代表好找工作，可是学好语文
又代表什么呢？你就算是把唐诗宋词背出花来，如果不搞文学研究或是教学，谁会重视你，哪
个企业招聘你时，会问你会不会背唐诗宋词啊？让你掏出四六级英语证书倒是有可能，这已经
不再是学好语文就可以做状元的古代了。时代不同，追求与立场也就变得不同了。
老师教罢我们新单词，留了半个小时让我们自己背诵。半个小时候，老师发话了，“我想
看看大家的记忆力究竟怎样，现在我喊几个同学上来默写刚才的新单词，其它同学在下面写。
”老师扫视了全班同学一下，“吴宇，孙倩倩，杜海洋，兰沫沫。。。。。”
我的小心脏“怦”地一跳，“糟糕，糟糕，老师今天怎么会想起我？”我忙如饥似渴地狂
看单词，希望能够在这短暂的十几秒钟多记几个单词。
走上黑板的时候，我是又紧张又害怕，只能用手不住地擦我面前那一小块黑板，脑中想着
方才记的单词，惨了，因为害怕的缘故，脑袋变得一片空白，方才的单词一个也不记得了。
“central。”老师念了第一个单词。
“central？那是什么？好像是‘中央’的意思，可是怎么拼写啊？”眼看着旁边的同学都
动笔了，我就更紧张了，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胡乱拼写了一个单词。
这次上黑板拼写是心惊胆战的，回到座位上看着我写的那可怜的四五个单词，真是想死的
心都有了。老师总共念了近二十个单词，可是我却只写出了这么几个，对着书本一看，还有两
个是写错的，天啊，我只写对三个单词啊！看看别的同学，有的写了八九个，有的写了十多个
，就只一个同学和我写的差不多，只拼写出来三个。毫无疑问的，我又是倒数第一。
对完单词以后，老师说道：“我喊上来五个同学，我们可以看出三个男同学写的好一些，
两个女同学就差一些，可见女孩子的记忆力比男孩子要差一些。”
英语老师是一个很温和的女性，话语说得也很慢，完全没有批评我们的意思。然而我却羞
得满脸通红，明明我是很认真背的，为什么却默写的这么差。其实默写的差也就算了，班里的
同学也不见得都比我好，可是在讲台上，全班同学的目光之下，当你表现得很差时，那种羞辱
感是无以言表的。老师会怎么认为你呢？同学们会怎么认为你呢？坐在角落中的我，那时候总
是觉得自己是比不上人家的。
英语课后便是物理课了，因为默写失败的缘故，我的心情很压抑。物理老师滔滔不绝地讲
着假期的习题，她今天穿着一身玫瑰色的短衣短裙，显得容光泛发。快要下课的时候，老师忽
然就说，“这还有三道大题没讲，这样吧，我喊三名同学上来把他们的答案写在黑板上，然后
咱们再一题题地讲。”和英语老师一样，她扫视了一下全班的同学。我心里想这次老师该不会
喊我了吧。其实平时我根本就不用担心老师叫我，因为他们总是会很少注意到我这个角落的。
然而这一天老师们却都跟商量好的似的，到了最后一题时，老师又叫了我的名字，我一下子懵
了，为什么又喊我？为什么偏偏选我不会做的题目让我做？可是老师喊了，就得上黑板，没有
犹豫的余地。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在全班同学的目光注视下又一次走上了黑板，拿起粉笔，艰
难地写了起来。刚写了几个字，下课铃声就响了，我心中一喜，这道大题的第二问我没做，可
以趁下课时间找同学的抄抄啊。
老师发话了，“下课了，大家先休息，上课咱们再讲。”老师走了出去。
我瞅瞅身边的同学，犹豫该不该下去，有一个同学下去了，我忙跑到后面，找前后左后的
同学借答案，可是令我万万想不到的是，由于后面的同学水平和我差不多，没有一个人能解出
来最后一题的最后一问，我心里“砰”地一跳，“完了，完了，这回该怎么办？”我看了看前
面那些成绩优异的同学，我知道他们一定解出来了，可是我不会去问他们的，学习好的同学十
有八九都高傲的很，与其低声下气地抄他们的答案，不如硬着头皮被老师批评一顿，况且不会
解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只实话实说就可以了，想来老师也不会怎么训我的，于是我重
新回到黑板上，认认真真地将第一问的答案写了下来。
很快就上课了，在老师解说前两道题时，我根本就没有心情听，心脏一直“噔噔”地跳，
终于说到我这一题了，我的心跳得更厉害，不知道老师会怎么说，在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时
候，老师“咦”了一声，“这第二问怎么没写啊？”她抬起头来，露出了询问的神色，“这道
题是谁做的？”
我站起身来，“是我做的。”
“你做的？这第二问怎么没写？”
我抬起头，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道：“第二问我不会做。”虽然我看不见自己的表情，但
我知道我的神色很坦然，在我的意识中不会做题并不是一件十分丢人的事情，况且我没有抄别
的同学的答案，只是老老实实说出了情况，而且这道题不会做的人远远不止我一个。比起刚才
在英语课上出丑，这时的我心态却好了许多。
老师淡淡一笑，把手上的书往讲桌上“啪”地一扔，用她那抑扬顿挫的声音说道：“不会
做？不会做你还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你觉得不会做题是一件很光荣的事情么？”老师一连串问
了三个问题，再配上她那丰富的表情，完全可以用一句话概括她当时的样子：在她那皮笑肉不
笑的脸上写满了对我的讽刺。于是一下子全班同学都朝我看了过来，或许他们是想看看我是怎
么‘理直气壮’的。我接触到了同学们的目光，其中当然也包括张哲的，我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烫，可是我没有低头，而是直直地看着老师，心中辩驳道：“我就是觉得很理直气壮，不会做
题难道就是理亏么？”
老师和我对视了数秒，然后又笑了笑，“怎么？你好像很不服气啊？”
“我就是不服气！我凭什么要服气？”当然这是我心里在回答老师的话，表面上我什么也
没说。和老师顶嘴，可是我自上学以来从来没有干过的事。
在我印象中这个老师永远都是那么的气定神闲，即使是在训斥学生的时候，她也一定要表
现的优雅一点、矜持一点。看见我敌视的目光，她完全没有生气，而是摇摇摆摆地走下了讲台
，“你的眼睛瞪那么大，你是觉得你的眼睛很大很漂亮么？”
同学们本来都已经回过头去了，可是听见她的话，又有许多人转头朝我看来，很显然他们
是对我的眼睛感兴趣了。
“我的眼睛大么？就算不大也比你的大。”我心里想着，我已经没有心情去看她的眼睛是
大还是小了，就连我的意识也变得有些模糊了，我感到的是一股莫大的羞辱，我很想冲出教室
，不要再听她讥讽的言语了。我意识到瞪着眼睛看她，可能显得很傻，于是我将视线转移到了
窗外。
唉，窗外阳光明媚，今天的天气真好！
“别过头去干什么啊？不想看我了？你叫兰沫沫，嗯，我记得你期中的物理成绩是63，看
来是我不会教啊，有些学生就是资质太高，我们这些普通老师们教不起。”
她的普通话和口才是咱们所有老师中最好的，我以前还十分钦佩，可是在这一刻我对她的
声音感到说不出的反感。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始终面露笑脸，气定神闲，可是她越是笑我越是觉
得讨厌，其实我不会做这道题，她哪怕是很生气地骂我两句，或是拿出老师应有的严肃给我上
一通政治课，我都不会很生气，可是她让我明显感到她是在讥讽我，是在看不起我！63分的成
绩是羞于拿出来见人的，显然老师是知道这点的，可是她却故意地说了出来，这是一种嘲讽，
是在同学面前揭我的伤疤。我想差学生虽然成绩很差，但并不是就丧失了自尊心，并不是就不
想努力让自己变得好，没有人愿意自甘堕落，谁都想做老师的宠儿，谁都想上领奖台领奖。
班上鸦雀无声，同学们都低着头，忽然哐当一声，张哲站了起来，大声道：“老师，这道
题我也不会做，请你给我们讲吧。”
我愕然了，朝张哲的背影瞧去，他是在给我解围么？因为方才我上黑板路过他身边时，明
明就看见他这道题后写了满满的答案。
老师也愕然了，她看了看张哲，又看了看我，但她随即就笑了，“你也不会解么？可能是
这题真有些难，好了，兰沫沫你坐下吧，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不好意思。”
我坐了下去！我终于可以坐下了！我感觉到双腿很僵硬，其时没有站多久，然而于我来说
就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了。
好学生和坏学生的待遇真是不同啊，为什么同样是不会做一道题，张哲却能得到老师的谅
解？我却要夹头盖脑地被批评一顿？我心中很忿忿不平，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谁叫你是差学
生呢！不过我很感谢张哲，他帮了我，对他来说可能只是张张嘴的事，然而对我来说却让我在
伤心的时候得到了一丝温暖，更重要的是他站在我这边和我一起对抗了这个可恶的老师。我抬
头朝他看去，他低着头，我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只能看见他的背影，那是我第一次细细看他
，发现他背影很好看。
接下来的物理课我什么都听不下去，下课的时候我也是趴在桌子上的。同学们依旧打着闹
着，可能没有人会注意到我，我被老师训的事他们也可能已经忘了。这一刻我真是庆幸自己选
对了位置，丢了脸就可以躲在角落里，不管怎么样至少在心里上找到一个躲避的方法。
放学了，走出教室，我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是什么日子呢？我真该出门算算的，怎么倒
霉的事一件接一件？梁露菊（就是物理老师，自从她训斥我以后，我只喊她名字了）的话还一
直在我耳边飘荡，我也曾自我安慰，“没关系，没关系，这件事同学们很快就会忘的。”可是
不论怎么自我安慰，忧伤和愤怒还是无时无刻不包围着我，回到家以后我二话不说就把自己关
到了房间里，好了，现在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强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哗哗地流了下来。在学
校里我几次想哭都忍住了，我不想在同学们面前掉眼泪，因为都不小了，如果在同学面前哭得
稀里哗啦的，那多丢脸！哭完以后我拿过镜子一看，糟糕！这眼睛肿的跟桃子一样，如果出去
，一定会被爸妈发现的，怎么办呢？万般无奈之下我只好去爷爷奶奶家蹭了顿饭。
听人家说如果心里难受，哭出来就会好的。我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总之接下来的几天我
一直不快乐。每次上梁露菊的课，我都不抬头，别说看她了，想到她那皮笑肉不笑的样，我就
反感。那时候不知道她的笑容为什么让人那么生厌，直到高三读了《红楼梦》才知道，这种笑
就叫笑里藏刀、绵里藏针，是很具有杀伤力的。就像《天龙八部》上的李秋水一样，面含微笑
、斯斯文文地喊着天山童姥“姐姐”，结果一抬手就削断了天山童姥一条大腿。当然我这个比
喻是不恰当的，不管怎么说人家李秋水也是“神仙姐姐”的至亲，是个绝世大美人，可梁露菊
是什么呢？充其量也就是“灭绝师太”那样的人，对“灭绝师太”，从此以后我不喊她梁露菊
了，就喊她灭绝师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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