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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九十四章 她,还是我

    红绸彩花间,那一身的素白,显得分外突兀。

    最令人感到奇怪的事,她不仅穿就一身雪色,便是那头上亦别着一朵白纸花。三千青丝于风中随意的飞扬,唯有她手中的锦盒,花纹式样纷繁复杂,用红绸缎绑了,看着像是一份贺礼。

    她在那礼台上站定,面对下面坐着的朝臣以及围观的百姓重重的行了一礼:“抱歉,各位,白水來晚了。”

    瞥了一眼台下那为自己预留的位置,一丝讽笑一闪而逝,语气清亮中带上了无限的伤悲:“今日,白水一位十分重要的亲人不幸去世,故此一身孝服前來,还望见谅。”

    原來如此,人群顿时松了一口气,连连回礼以示安慰。

    重要的亲人?陌子雪面色寒了寒,她什么时候冒出个重要的亲人了?记忆中,除了那青竹山人还算是她的亲人之外,她哪里还有什么亲人?

    那么她穿这么一身前來又是为何?还刻意用了这般引人注目的出场方式?

    在他和幽蓝若息即将要拜天地的时候到來。

    莫不是她反悔了,不想让他娶幽蓝若息,终于开始要耍小性子了?

    双眼一眯,幽深的眸光射向她的侧脸,却清楚的感觉到了从她身上所散发出來的浓浓的悲伤。

    心底顿时一凉,莫非真的有人出事了?

    白水却已经转过了身子面朝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一声“师父”叫出,将全场人的心都扯了起來。

    陌子雪又是一愣,她这是在做什么?正欲开口。但白水此时怎么可能给他开口的机会,高声道:

    “徒儿叫了您整整十八的师父了。却从未给你送过一件礼物,徒儿心中有愧啊。”

    她算的清楚,十年相伴,七年相隔,加上出谷的这一年,十八年,只多不少。

    那样的话听在旁人的眼中,只当白水是和陌子雪师徒情深。

    而高台之上的陌子雪却是心中起寒,这一段日子以來的不安越來越强烈。

    “师父,”又听得白水道:“您悉心栽培了徒儿十八年,徒儿实在无以为报,只能在您和师娘大喜的日子里,献上百花图一幅,聊表孝心。”

    锦盒打开,她抓了里面的布绢飞身上前,于礼台之上,沿着城墙铺开。

    九百九十九种花,颜色鲜艳,栩栩如生。铺满了半壁墙石,叫人望而惊叹,皆道非天工妙手而不能成之。

    只是奇怪的是,那百花图正中间的位置,却绣得一朵白莲花,虽不影响全图,强烈的落差感也让众人心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上了,生出一些难受之感來。

    “祝愿师父师娘百年好合,天长地久。”

    说的明明的是吉祥话儿,她的声音却冰冰凉凉的。

    越是那样的话,越叫陌子雪的心上如何扎了尖刺一般,想要发泄,却又迫于这样的场面,只能生生的忍住。

    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什么有重要的人去世,什么未能送过他一件礼物,她一声一声师父,一口一口徒儿,百年好合?天长地久?她就是给他招堵來的。

    明明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政治婚姻,她竟然还称呼幽蓝若息为师娘,在天下人面前说的那么言辞切切。

    内心的怒气越來越大,终于,陌子雪忍不住开口警告:“水儿,你说完了?说完了乖乖下去坐着。”

    白水满意的看着他的表情,看着他隐忍的那般辛苦却又不敢发泄的怒火,冷冷的笑了一笑,道:“师父,今个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水儿高兴啊,当然沒有说完了,水儿还有礼物要送给师娘呢。”

    言罢,朝幽蓝若息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道:“师娘,师父小气,想必你不会吧。”

    此刻的幽蓝若息早已和礼台下的众人一样,被奇怪的一幕给搅混了,呆愣在那里。望着白水走近,礼貌性的回答道:“不会,当然不会。”

    突然,远处传來一句惊慌失措的喊声:“陌子雪,别让她靠近若息公主。”

    喊话的人是姗姗來迟的水墨音,震动的是在场的所有朝臣百姓。

    话音到达众人耳中的时候白水尚离幽蓝若息五步之遥,却还是迟了。

    只见得一道白影闪去,她人已经到了幽蓝若息的身后,本是救人的纤纤玉手,此刻正死死的掐住幽蓝若息细白的脖弯,只要稍稍用一点点力,那娇俏的美人儿,就会魂归地府。

    “放开她。”是幽蓝王的声音,他就坐在礼台上,却还是沒來得及救下自己的妹妹。

    “你想干什么。”是陌子雪的声音,听起來席卷了天地怒火。

    “小水,不要。”是水墨音的声音,含着莫大的沉痛。

    迅速的点了幽蓝若息身上的几大穴位,白水带着她飞离礼台,立在了城墙之上,冰冷的话一出口就叫人寒到了骨子里:“师父,你还记得八年的事情吗?”

    她一只手扼住幽蓝若息,一只手从怀中掏出那把精致的匕首细细的摩擦着。

    “七年前,你将我嫁给天朝的太子,便是在宫门前,杀了我那么多亲人。”

    她眼里无泪,仿佛在诉说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那轻飘飘的沒有魂的声音,却像是地狱的幽灵一样,死死的缠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心上。

    “我回到了药王谷,用了七年的时间,來忘却伤痛。”

    “嗖”的一声,那匕首对准了陌子雪穿风而去,被他稳稳的接在了手里。

    “师父,这把匕首,是及簈那年,你送我的礼物,可是从那时候起,你就像这把匕首一样,一刀一刀隔着我心头的肉。”

    她望着他,浮出一丝冰凉的笑:“师父,我为你指点江山,为你练兵五万,为你抛弃自由的梦,踏入这个权利的漩涡,为你生为你死都可以,可是。”她话題一转,那美丽的双眸射出万丈嗜血的寒光:“你为什么要娶别的女人!”

    那样禁忌的爱恋,当着万千朝臣百姓说出來,她不怕,被世俗所唾弃,她不畏。她白水就是爱上了自己的师父,爱的丧失了一切原则和自尊。

    那一声带着明显恨意的质问,让陌子雪的心猛然一痛,不自觉的后退了半步。

    原來她的不在乎是假的,她答应让他迎娶幽蓝若息也是假的,她说得对,十八年,她作了他整整十八年的好徒儿,他怎么就忘了,以她的性子,受到的打击越大,她便越是会用极端的方式來反抗他!

    陌子雪抬起头,盯着城墙那瘦弱的身子,试图说服她:“我知道你难过,可你怎么能这般任性,我早就跟你说过了,你会是我唯一的正妻。”

    那句话,坦坦荡荡的承认了他和白水之间的关系。

    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十八年前,收她为徒是为了她的安危,十八年后承认自己的爱恋是为了在天下人面前护她节操。

    是做师父的自己爱上了幽谷兰芳,纯澈善良的她。

    “正妻?”白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你以为我稀罕正妻的名分?”冷笑一声,接着道:“好吧,就算是我贪心,看上了正妻名分好了,可是正妻未娶,先迎侧室。是何道理?”

    “我……”陌子雪一愣,却无话可驳。

    “八年后,同样是在城墙前面。”白水见他答不上來,接着道:“我要你用那把匕首,做个选择,杀了她,还是我。”

    那一句,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善良慈悲的昌平郡主说的是,

    杀了她,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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