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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章

    从童年的记忆中走来,你聚焦了我所有的目光。可如果再次相遇只是为了永别,我只盼你活在我童年的岁月里,永远。

    ——一。

    从医院回来,慧静有气无力的躺在了床上,望着天花板,仿佛又看到了躺在ICU病房里的小志,他那小小的身躯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想着想着慧静的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她需要钱,需要足够的钱来救治小志,想着想着脑海里忽然闪过卷毛昨晚打电话时说起的话,其实要赚钱也不难,你去找个有钱人,把自己卖给他,现在这是赚钱最快的途经,要是是处女那就更好说了。

    人在痛苦无助的时候总爱回忆,慧静也如此。走到柜子前,慧静用钥匙打开了第二个抽屉,那里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沓本子,这是慧静从小到大的日记,藏着她这辈子都不能忘记的人和往事。拿出最底下的其中的一个本子,外壳是白色的,纯白色的,就像她和志强的感情一样。打开最前面的一页,上面粘着一张照片,照片里的男生剪着短发,穿着短袖、浅色的牛仔裤和一双运动鞋,脸上有着好看的微笑。慧静抚摸着照片上这张阳光帅气的脸,眼泪掉在了本子上,浸湿了纸张上的字,回忆在这里散开……

    十八年前,我还只有七岁的时候认识了志强,从那以后,我的生活中再也没有缺少过他。志强是邻居曹大妈的外孙,住在城里,每年的寒假、暑假他都会来外婆家度假。我当时和奶奶住在村子里,奶奶身体不好,她便不常去镇上,曹大妈家在爸爸妈妈开的药店旁,最先认识他的是妹妹慧美,后来也是慧美介绍我们认识的。他比我大两岁,可初次见他的时候,他长得并不高,还总爱流鼻涕,他外婆便在他一左一右的口袋里放上两块手帕,我总爱取笑他,觉得他不像比自己大,所以也从不叫他哥哥。童年的生活是美好的,就像白玉一样,洁白而透明,也像阳光一样,温暖而明媚,那是我永远都忘不了的岁月。许多人的童年玩伴都定格在了时光的倒影里,而志强却一路相随,他因为我的一句希望能相聚京北,奋斗了整整六年,终于他考上了华林大学,比我早一年来到了京北等我。一年后,我考上了京北大学,在这里我们相聚,而我早已经忘记了童年时候的那句话,只把他当成了自己在陌生城市里的熟悉的依靠。

    来到京北后第一次见到志强是在开学后第二个星期的周末,我差点没有认出来,这哪里还是那个小时候的鼻涕虫,他长高太多,估计得有一米七六左右了,剪着像流川枫一样的帅气短发,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短袖,下身穿着一件浅蓝色的牛仔裤,脚上穿着一双运动板鞋,名副其实的阳光帅气大男生,要不是因为从小就认识,我说不定还会有些不好意思呢!每次我见到志强,第一件事便是翻他的口袋,找找有没有放手帕,想起这个,我总是忍不住笑话他。之前听妹妹慧美说起志强曾在她初中毕业的那年暑假去了家里,但是我不在家,还是他陪慧美去填写的高中志愿,后来慧美去读高中,他还去学校看过她,想来志强还真的很够朋友,一直想当面向他表示一下感谢来着,可苦于一直没有找到机会,没想到会在这里见面。志强见到我,首先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倒有些不知所措,心想果然在大城市呆了一年了,人也变得开放了,这要是在老家被别人看到了准要催促我们赶快结婚了。

    志强看着我,微笑着说,静儿,你长高了,也越来越漂亮了!

    我看到他,又想起了小时候他口袋里的手帕,忍不住笑了,还学着小时候的样凑到志强的身边去翻看他的口袋,打趣的说,我都差点认不出你了,小时候的鼻涕虫都长成帅气小伙了!让我看看,你的手帕还在不在?

    志强轻轻的打了打我的手,笑着说,你这丫头,还是那么顽皮!现在都这么大了,哪还会用手帕?

    他又上当了,我故意说,噢,原来是不用手帕了,那改用什么?

    现在都是用纸巾了……话还没说完,志强意识到自己又被我耍了,伸手轻轻的拍拍我的头说,丫头,你还是这么皮,老是话中有话!

    我看到又中计的志强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原来还是鼻涕虫!不是我皮,是你太笨啦!

    他看着我得意的笑容,有些无奈,只说,好好好,不是你皮,是我笨,只要你高兴就行!

    他的表情让我想起了小时候,我们扮演老师上课,我总是演老师,而他每次都被强迫演学生。我决定再策他一番,于是我学着老师的样子给志强做起了总结,嗯,不错不错,有长进了,能认识到自身的不足了,那再接再厉吧!

    志强似乎也想起了小时候,学着当年的样给我鞠了个三十度的躬,边鞠躬边说,谢谢小岑老师的教导,本人将铭记在心,不忘您老的教诲。

    我看着志强,笑得前俯后仰的,差点没把脸笑僵了。见到志强,和他聊天,我感觉很轻松,也安心了很多,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是因为我们是熟识的朋友的缘故吧!

    忽然志强说,静儿,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约定吗?

    我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约定,于是摇了摇头。孩提时代我们可是约定过很多事情,但大都是一些童话故事里的事情,比如要一起去魔鬼森林找魔鬼挑战并战胜它,诸如此类。

    志强脸上分明有一丝失望,但很快他还是高兴的说,我们曾今约定要相聚京北呀!还记得吗?

    其实当时我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可不管怎么样,能在这里相聚总是一件开心的事。于是我装作兴奋的告诉他,我记得,记得。

    他似乎被我骗过去了,高兴的说,是啊!今天真的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相隔六年后,我们兑现了当年的约定。

    我有些不自在,在我的记忆里这是我第一次向志强撒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当时要骗他,其实我说不记得了,他也未必就会生气。

    志强看着我,认真的说,只要是坚持的,总有实现的希望,对吗?

    是啊!都过去六年了,时间过得真快!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闪过爸爸的模样,来京北读大学的梦想就是爸爸当年种在自己心中的。我当时并不清楚志强当时那句关于希望的话的深意,只是在几年后我才知道那句话不只是说给我听的,也是在说给他自己听。

    志强俨然一副东道主的表情,微笑着说,为了庆祝我们今天的相聚,我决定带你逛京北。

    志强带着我去坐上了一趟公交车,还说要想初步了解一个城市的风土人情,那坐公交车绝对是性价比最高也是能看到最真实情况的方式。

    公交车里就像一座浓缩的城市,里面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如果一座城市文化涵养高那一定不会有站着的老人、孩子和孕妇,却有坐着的年轻人;如果一座城市物质水平高,那车窗外必然高楼矗立,街市繁华。志强饶有兴致的向我介绍自己的发现,这也是我第一次了解童年生活之外的他。

    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眼看到这座城市起,我便喜欢上了它,于是问志强,那京北这座城市物质精神文明都高度发达,在这里生活一定很舒适吧!

    可志强的回答却让我有些意外,他说,是啊,能在这里生活固然是最好的。可是来到了这座国际性的大都市,让我想到最多的还是我们的家乡,那里与这里相比太落后了。我是南湖出来的,毕业后还是想回到那里去,为家乡的发展尽一份力量,也不辜负家乡和学校对我的培养。原来志强来到京北后,最开始也被这里繁华的都市生活吸引了,可是后来时间久了,他的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家乡的样子,想起老家那些人们落后的生活境况,他萌发了回乡发展的想法。今年他已经读大二了,该想想回乡后该如何用所学知识来带动发展家乡的经济。

    我看着志强,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认真的表情,原来的小鼻涕虫已经长大了,长成真正有思想、有抱负的男子汉了。我本性情中人,看到这样的他不禁肃然起敬。

    可能志强发现我在用怪怪的眼神看着他,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说,静儿,你想过毕业后去做什么吗?

    我还没来得及有想,只想在这里好好学习,多学点本事,将来能改变家庭的命运。我给了他一个自己都觉得含糊的回答,他的问题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的确没有想过以后要怎么样生活只是时刻都记着要让自己和家人的生活变得更舒适。可刚才听了志强的想法,才发现相比起来我原来是那样的狭隘,有些替自己感到羞愧。

    志强认真的对我说,没关系,你才来学校,还有时间好好思考。但是不管去哪里,我们都要记住,我们不只是担负着自己和家人的未来,也对家乡的未来负有一定的责任和义务。时隔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其实当时他内心想要我和他一起回到家乡,为家乡的发展,也为他梦中的爱情。但是他没有说出口,他知道爱情里容不下自私和自我。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他也能知道该怎么帮我实现梦想。

    我没有想好该怎么回答志强,只是连连点头。我一方面觉得志强说得很有道理,可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还没有想明白一些问题。小时候我总想着快点长大,可现在真的长大了,才发现童年的时光是最无忧无虑的,现在的要思考的问题太多,身上肩负的责任也越多了。我想着不禁皱起了眉头。

    志强看到我的脸变得严肃了,有些后悔不该第一次见面就和我聊一些这么严肃的话题。于是他赶紧说,静儿,对不起,一见面就和你说这些。别想了,以后你还有的是时间想这些。今天我主要负责带你去看看京北的古建筑,还有去吃京北小吃。

    志强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回到了现实,看着窗外的风景说,好,那你快带我去尝尝传说中的京北小吃。

    下午,志强带着我吃了京北小吃,逛了京北的一些特色建筑。傍晚时分,我们踏着夕阳的余晖走向了返程的路,志强送我到宿舍楼下,留下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后依依不舍的离开了。不过我回到宿舍却遭到了舍友们的轮番轰炸。

    我的大学宿舍一共有六个人,我是当时到校最晚的一个,到校那天,五个女生都还算热情,一看我进去了,就帮忙收拾起东西来,也叽叽喳喳的开始问这问那,很快大家都熟识了。晚上,大家开始做自我介绍,按到宿舍的先后顺序。最先来宿舍的是伊莉,她就是京北本地人,据她说家里有一间不大不小的公司,资产有好几千万,她是家中的独女,父母希望她学成后能回去继承公司。第二个来宿舍的是马清,她祖籍是南湖但现在也是京北人了,和伊莉一样是家中的独女,家里情况也和伊莉相似,有家族企业,资产近亿,父母送她来这里读书不仅要她学习管理知识,更希望她能在这里找到一个好老公,将来能和她一起将公司管理好。第三个来宿舍的是应艳萍,她是北湖人,来自城镇。我听了,觉得挺欣慰,总算有个和自己差不多的舍友了,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自己呢!大家都介绍完以后,我这才知道为什么今天接新生的学长看到自己会觉得很奇怪,原来来学这个专业的学生一般都很有家庭背景或者干脆就是富二代。宿舍里除了我和应艳萍是来自农村,没有任何家庭背景外,伊莉、马清、毕茜茜都是富二代,尤其是毕茜茜,她家有一家上市公司,还是她妈妈开着跑车送来学校的,羡煞了许多人,而何娉婷的父母也都是企业高管。介绍完了之后,她们讨论起毕茜茜家的跑车,我对跑车的了解仅限于在电视上见过,根本插不上话。这就是我来到这个宿舍的第一个晚上,在她们的讨论声中渐渐的进入了梦乡,当时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一宿舍的女孩竟然改变了我的一生……

    马清一见我进来,就凑了过来说,慧静同学,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背着我们交了男朋友?

    伊莉也附和道,对呀,我们都看到了,他真真帅呆了!

    一进宿舍门,马清、伊莉便开始了她们的八卦快讯,我可有点受不了,只要是男的,她们都得刨根问底。我有些不耐烦,哎呀,她不是我的男朋友,只是玩得好的男性朋友!在华林大学读大二,这两天才联系上的。

    马清拉着我的手,开始套近乎说,你还有这么帅气的朋友,那你介绍我认识吧,我觉得他比远吉强多了。远吉是他们班的同学,马清从第一次看到他起,就开始不断的向他抛媚眼,并在宿舍说他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要大家都离他远点。

    我看不出她是不是认真的,只是笑了笑说,你变心太快了,我可不要你去祸害我的朋友!不过我真是这么想的,马清和志强不合适,一个是豪门千金,一个只是草根青年,在一定注定会是一场悲剧,况且志强一定不会喜欢这种女生,实在没那个必要。

    马清立刻辩解说,慧静同学,请不要这么说!我可是财色兼俱!再说,远吉的事我也就说说闹着玩而已。

    我不想和马清再纠缠下去了,只想着赶紧打发她,于是说,他来这里都一年了,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女朋友,下次打听清楚了再说吧!

    马清将头埋在我的手臂上做撒娇状,开心的说,好,那你下次见到他一定要记得问啊!静儿,我的好事可就拜托你了!

    我看着马清无奈的摇了摇头,实在不能理解她的心理,只看长相便能说喜欢或者不喜欢吗?世界上长得好看的人那么多,可能够真正走进心里的人又有几个?我撇开马清,默默的走到窗前,又想起了他,那个曾经让我动心动情却也伤心伤情的的男生,想起了那段青涩心酸的往事。四年了,我依然能感觉到自己的心痛。可时光已经流转四年了,我们身已不在一起,情还能长久留存吗?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出现在了面前,我能原谅他吗?我陷入了矛盾和痛苦。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拿出那个红色的日记本,在上面新添上一篇日记,如今日记本都写完两个了,写了多少篇我自己也记不清了。

    这一天我在日记中写道,一生中,我们会和许多人不期而遇,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刻骨铭心,念念不忘。如果想念,便不要忘记;如果忘记,便不要想起。可佟佳梁,你到底是我该想念还是忘记的人?写着写着,我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句诗,倘得一心人,愿与共朝夕。我喜欢那样的感情。记得高中有一堂语文课上,老师曾经问过大家,同学们,你们觉得人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当时班上的很多同学都作答了,有的说是实现自己的梦想,有的说是赚一辈子都花不完的钱,也有的说是当上大官,让家族扬眉吐气。老师听了后,语重心长的说了一番话,给我触动很大。他说,同学们,并不是所有的梦想都能实现,也不是谁都可以赚大钱,当大官,而这些也恰恰只是生命的附属,对于我们大多数人而言,生命中最重要的,是拥有可能最平凡但能让我们最温暖的家人,拥抱知我心怜我色的爱人,和对众生及宇宙、地球的敬畏和悲悯。我至今想起来仍然感叹老师的睿智,也早已经将这段话当成了自己的生命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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