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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044 成双

    脚才踏出宝塔第一层的北门一步,热浪扑面而来,迫使他们又退步原地。

    定睛一看,缘生观燃起了大火,火势借风蔓延开来,众人已来不及救火,走的走逃的逃。噼里啪啦的木炭声、垮塌声、叫喊声乱作一团。

    正当晴钰自己为他们被火包围而担忧时,一道幽幽蓝光在深蓝的夜空中划过,却格外显眼,如水柱穿过烈火,熄灭了火,开辟出了一条小路。

    亦尘二话不说拉上晴钰,前脚刚冲出火海,那条火间小路也在一瞬内被火舌吞噬。

    凭着记忆,一路飞奔到道观大院,偶尔有烧毁的房梁塌下来,也都一一被亦尘避开。

    一袭黑色朱秀袍再熟悉不过,此刻已沦为碎片零零散散地落在地面,叶真、影未归各据一方,用手支撑身子的皓月剑上滴答着的血迹映着随风的火光,更加夺目,叶真一向阡尘未染的玄青道袍上终于有了改变,鲜红在他的衣裳上开出了血色花朵,明明气血不定,却依旧如大山矗立。

    此局胜负难定,双方对峙,空中杀气瞬间暴涨,握紧手中的皓月剑与拂尘,又一轮大战在即。一声惊呼,令气氛愕然止住:“师父,为何道观起火你不管?师兄师弟葬身火海你不救?偏偏要来蓄意杀害他人!”

    叶真短暂地惊讶后,用手颤抖地指着叶剑,不知是被气得还是如何,竟是半个字儿也说不出。

    叶剑接着道:“师父,我都看到了,是你闯进他的房间欲想杀人。”

    “哈哈哈······”叶真怒极反笑,散落的头发无风自扬,哪还有一点仙风道骨。

    “苏臻······”是一声轻唤,真真是极轻,轻到虚无缥缈,又叩人心扉。

    这次换叶剑震惊了,他循着声音转身,一个浅紫色的身影与脑海中模糊的白色身影完美重合,他木讷地张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妖喜恢复了一如既往地甜美笑容,心中面上泪已阑干,像归途的候鸟,历经千辛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前进的步子渐渐变为小跑,抱着叶剑,双臂搂着他僵硬的脖子,头枕在他的肩上,贪婪地闻着他的气息,一如从前沦为灵猫贪恋他指间味道。

    他想起来了!他真的想起来了!她所做的一切,漫长的等候终是没有落空。

    此时无声胜有声,“哧”的一下,利器插进肉体发出的声音。妖喜退离叶剑的怀抱,不敢相信地瞪大眼看着他,眼里闪过的有受伤、难过、失落。

    空气中弥漫着令她兴奋的血味,她木讷地问他:“为……为什么?”

    他握着剑的手微微颤抖,背在身后不让人看到:“我……我不是故意的,你始终是杀人害人的妖,我不得不防。”

    她好不容易扯出一个苦笑,今生若能让刚强得倔强的你对我有愧,夫复何求?

    叶真见状该是自己上场的时候,踱步过去,一个百花彩瓷小瓶正对妖喜眼前,“喝了这个吧,就不会再有痛苦,该是了结牵挂的时候了。‘’

    妖喜望着这百花斑斓的美丽毒药,只是望着,没有接过,她又把头转向叶剑,即便到最后知道结果,她还是要执意争取那卑微得渺小的希望,“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是妖,你不是叶剑,你会不会好好爱我?”

    叶剑一愣,眼底惊起一丝波澜,“不会。”

    她顺口接过,好像早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为何?”

    他又是一惊,“因为……”

    叶真却凭空插了一句,“因为人妖殊途,一世为妖就得永世为妖,这个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妖喜脸上血色逐渐褪去,眼中的光辉破碎成片,对叶剑问道:“真的吗?”

    叶剑紧抿的唇正要开口,又被妖喜抢先接了去,“我知道了,你不必多说。”

    语罢,拿过叶真手里的瓷瓶,拔开瓶塞,一口饮下。

    “不要……”叶剑还想继续说下去,叶真挥起长袖,挡住了他,他偏头只看见叶真面色凝重,嘴角偏偏是上扬的。

    妖喜唇上残留着殷红,使得红唇更妖艳,嫌弃道::“你身上的纯阳之血还真是难喝!你确定能毒得了我吗……咳咳”

    叶真鄙夷地看着她,嗤之以鼻:“治不治得了你,待会见分晓。”

    龙阳之血是人的修为达到一定境界,血液中充满了纯阳之力。妖属阴,遇阳则灭,这也是得道高人的护己方法。所以自妖喜饮下,他的顾虑就减了一半,就待龙阳之血发作,她灰飞烟灭的那刻。

    叶剑哪知他们的勾心斗角,看到妖喜手里咳出的血,他情急下挥开叶真横挡的手臂,奔到她身前。

    她仰头凝望着他,肩膀的轮廓淡了,化作点点光晕散开,没入离她最近的叶剑体内:“叶剑,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有没有爱过我?”

    叶剑没有回答,只是俯视着她。

    妖喜垂下眼睑,再度抬起时,带着埋怨直直望进他的眼底:叶剑啊叶剑,你既不爱我,为何还要霸占爱我的苏臻的灵魂。

    叶剑握剑的手渐渐松了,望着她的眼神微光闪烁,心上掩埋已久的尘埃正逐渐消散。局面安静得出奇,莫名的情愫也在悄悄过渡。

    终于,寒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响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宁静。

    “喜儿……”

    他轻轻地唤她,以至于声音都变得沙哑,像一条游丝钻入她的耳,侵略她的脑。

    她绝望的眸子重新燃起光芒,喃喃地道:“苏臻……你可知我等你等得好久、好累。”

    他砰地跪下,揽她入怀,语气里充满自责,“对不起,对不起……”

    妖喜用漾着甜美笑容的唇堵住了他的话,不让他继续说下去。

    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

    叶真在一旁看得咬牙切齿,欲冲上去一刀杀了妖喜。正欲此时,亦尘弹指射出一片飞刀,打落叶真凭空幻化出的长剑。

    出于惯性,叶真往后退了半步,对着亦尘侧目道:“为何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阻止我。”

    亦尘轻蔑道:“看不惯罢了,试问妖喜可有害过一人一禽?你不过是为了私欲,胡编乱造,一心想拆散他们。‘’

    叶真坦然道:“是,我的确是想收叶剑为徒,因他慧根颇多,清心寡欲,不修仙实乃可惜。只是他性子顽固,我也只得出此下策。”

    亦尘说:“即便你做的事事都是为他好,但你有问过他喜欢吗?”

    叶真身子一震,往事如书页在脑海里一遍遍翻过,对啊,他从来没有问过他想要什么,他的感受又是怎样,只是一味地把好的东西给他。

    身后燃烧的柱子倒下来,不偏不倚地砸在他身上,扬起的火花四溅,迫使人接近不了分毫。

    亦尘见状,来不及救叶真了,对着半丈外的妖喜他们喊道:“快走!”

    宝塔的火已经蔓延到这儿,观里的人尽数疏散离开,可怖的火苗攀上屋顶,留下逶迤的火焰,肆虐地烧毁着所有。

    “快走吧,时间不多了!”叶剑起身,想拉起妖喜的手,却扑了空,手直直地穿过她的身子。

    他讶异地看着她,火光照映着她泰然自若的脸,听她缓缓道:“时间不多了,是我的时间不多了。”

    她的身体化作光晕消散,在璀璨光芒的照耀下,他从未发现她是如此的美,美得惊心动魄、虚幻缥缈。

    他慢慢地蹲下身,与她平视,“我陪你,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来走很长的路。”

    熊熊火海里,火光映着他们的侧脸,唇齿相贴,烧毁的木头砸下来,激起的火花如花火般灿烂。

    这次,他们可以永远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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