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2日久贱人心11
11、
“李制片，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和我们见面。”陈子桥从座位上翩翩站起，一手压着西装，一手缓缓伸出，举在半空。
对面是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他嘴角盈着淡淡的笑，从容不迫地站起搭上陈子桥的手：“哪里哪里。”他的眼神略过陈子桥身边小巧伊人的女伴，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流露出一丝嘲讽和鄙夷，“蒋小姐一出道就受人追捧，必是以后娱乐圈的中流砥柱，能和她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陈子桥扯了扯嘴角，“您过奖了，能和您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小蒋，你说是不是？”陈子桥偏过头向蒋若梦看去。
蒋若梦正专心致志地两手放在桌子下面用手机刷着微博，陈子桥不耐地在她背后轻拍了她下，她茫然地抬头，却发现另外两人早已离开了座位，只好悻悻地收起手机，心不甘情不愿随着他们站了起来。
陈子桥又和李制片寒暄了几句，便互相告别。陈子桥把他送到门口，目送到他上车后，自己也迈开了步子，走得飞快。
蒋若梦从后面小跑了上来，挽住了陈子桥的手臂。
陈子桥猛地停了下来，侧身牢牢地制住了蒋若梦的手，手臂从她的掌心中脱离，他不耐烦地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蒋若梦撅着嘴无辜地眨了眨她的大眼，委屈道：“不是要回公司吗？”
“是你去公司，不是我。我还有事要忙。”
“可是今天是平安夜啊，不是说晚上公司有节目，每个人都要去……”
陈子桥推了推眼镜，嘴抿成一条线，不等她说完就提起了脚，蒋若梦急忙又跟了上去。
陈子桥无奈至极，再次立定，转身对着蒋若梦用食指重重地指了指地面，示意她站住，接着表情严肃道：“蒋若梦，从现在、此刻开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再跟着我。”他刚走了半步，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头板着脸道，“同样的话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可陈子桥没走几步就听见蒋若梦带着哭腔喊道：“子桥哥，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原因！”
陈子桥笑了笑，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等到了车子里坐定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陈子桥没多想立刻接了起来，“纪琛哥，我今晚有点事，不来——”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对面沉沉的声音传来：“蒋若梦和你在一起？”
“刚刚。”
“她给我打电话，说因为你不来参加，所以她也不想来了。”
陈子桥淡淡地“哦”了声。
“哦？”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子桥，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也是你的艺人。进公司后第一次活动就不来参加，是不是不太像样？”
“既然你那么在意，不如亲自去接她，那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陈二少，你最近很嚣张啊？”
陈子桥一听到“陈二少”这三个字就头疼，语气更不好了，“那曾总您说，您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对面的人倒也不同他计较，只道：“一起和蒋若梦来公司。”
陈子桥直接拒绝，“我手上还有一堆活。”
“陈子桥，我现在以公司总裁的身份命令你，工作放到明天，带着蒋若梦来公司，right now！OK？”
陈子桥烦躁不已地挂了电话。不好的心情一直延续至到公司的那一刻。
陈子桥从不自诩自己是绅士，所以下车时都没给蒋若梦开门，只自顾自朝前走。蒋若梦在后面越喊他，他走得越快。直到看到门口那抹出挑的身影，他挑了挑眉，猛地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前方。
时值六点多，天色已暗，夜光如水。公司大厦的外面有一汪喷泉，平日里不常开，大约是平安夜的缘故，今儿喷洒得格外欢腾，将水托到最高处，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玻璃花将要盛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水池中，和昏黄的路灯一起，为水面铺上了一层银黄色的面纱，从半空中掉落的水流打破了一池静谧。从他驻足的方位望进公司内部大厅，那处灯火辉煌，还能清楚地看见矗立在门口的两颗硕大浓绿的圣诞树。
而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片光与影的交界处，半明半灭，却又异常清晰。
那个姑娘，穿着一件淡灰色双排扣呢大衣，难得踩着一双平底的黑色高筒靴，画着淡淡的妆容，在门口一群花枝招展的人中最是朴素，然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她。朦胧的月光倾倒在她脚下，她竟显得清新而秀丽，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她嘴角弯弯，眼中含笑，正同他们说着什么，说了几句后，那群人纷纷向里走，她依然站在门口，嘴边的笑淡了下去，或许是冷风从门缝中穿梭而过，她缩了缩身子，踢踏着脚，向外面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不是。
陈子桥忽然莫名地觉得，也许今晚他不虚此行。
**
时过六点，晚餐已经开始，公司大门从五点半开始便开开关关没有歇停过，这会儿终于好了些。
陶可正在门口发圣诞帽和长筒袜。据说，这是公司给每一个员工的圣诞小礼物。
她把礼物分给接踵而入的每一个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都表示惊讶而失望，那些眼神中藏满了不屑，分明在说“什么？圣诞帽？长筒袜？有没有搞错啊，发这种东西还不如不发呢！”，还有百分之九表示毫不在意，只有最后的百分之一惊喜地叫道：“欸？圣诞帽和长筒袜，公司真是太人道了，我正好缺一个帽子和一双袜子！”
好吧，陶可其实不想承认，这个百分之一的奇葩就是她……
至于她为什么要发这两样东西……就在她第N+1次解释自己站在这里的理由时，猛然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黑暗的尽头翩翩而来。
冬日寒风凛冽，陈子桥双手插在灰色大衣的口袋里，凌风而来，他的衣摆随着晚风微微飘起，轻轻晃动，他就在夜色中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其实陶可知道，陈子桥怎么可能是朝她而来呢，他也许根本还没发现她，可是她仍然希望、愿意这么去认为，大概她潜意识里盼望着有朝一日，就算隔得人山人海，陈子桥也能一眼就注意到她，只冲她一人笑，只为她一人来，只牵她一人的手。
陈子桥离她越来越近，就在阶梯的最下方，陶可看见他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的眼镜因呼出的热气变得氤氲，他的鼻子冻得有些红……陶可正观察得津津有味，视野中忽地出现了一道亮丽的身影，她似乎是跟着陈子桥的，为了追上他，一会儿快走一会儿小跑。
之所以说亮丽，是因为确实很亮眼。她一身艳红的大衣，衣领上米白色的毛，衣尾露出一截纯白的裙摆，脚上一双纯白的高跟鞋，在冬日的黑夜中尤为显眼。
这时，陈子桥已上了台阶，推门进来，看见陶可的时候并无任何惊讶，眼中波澜不惊，只略微地挑了挑眉。
他刚要张嘴说话，背后忽然一阵冷风钻进了他的脖子里，随风而来的是蒋若梦半嗔怒半撒娇的声音：“子桥哥，我在后面叫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呀？”正说着，她上前来，直接挽住了陈子桥的胳膊。
不知怎么地，陈子桥下意识地看向了陶可，她似乎有些忡怔，但很快眼神又变得明亮澄澈，嘴边微微翘起。眼中瞬时蕴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汪清泉，瞳孔却又黑得如同蘸了墨，整个人恬静优雅，又有半分调皮地打量着他和蒋若梦，似乎没有一点异样。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陶可自己知道——此刻心中五味交杂，几番滋味几多愁，好像有一样不知叫什么的东西正在身体中缓缓坠落。
陶可撑起笑容，故作云淡风轻地问：“陈大经纪人，你说很忙，还以为你不来呢，没想到你倒来了。”她眼神从陈子桥上转移，从他身边小鸟依人的女人，不，甚至可以称为女孩儿的身上划过，似笑非笑地问，“这位是……？”
话音未落，只听女孩儿立在原地，勾着陈子桥的手，有些得意地自我介绍：“我就是蒋若梦，听说公司的人一直在讨论我，我就不浪费口舌做自我介绍了，等等见吧。”她昂起脸，晃了晃陈子桥的右手，“子桥哥，时间早就到了，我们进去吧。”
陶可又是一怔。
原来她就是蒋若梦——陈子桥签下的第二个女艺人。她曾以为她是特别的，毕竟她是陈子桥手下唯一的女的。但现在不同了。她终于明白，其实陈子桥并不是对她另眼相看，也不是特殊照顾她，他只是没碰上好的而已。
不过没关系，陶可淡淡一笑，佯作坦然地看向陈子桥。
另一边，陈子桥蹙紧眉头，牢牢地定在原地，不耐地甩开了蒋若梦的手，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陶可脸上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陶可耸了耸肩，对蒋若梦道：“不好意思啊，刚刚你下巴抬太高了，说话又漏风，我没听清，你叫什么？蒋……什么？酱肉焖？还是酱焖肉来着？”
“你……”蒋若梦本来正欲再拉陈子桥，被陶可这么一激，立马转向了陶可，皱起小脸，不满道：“蒋、若、梦！浮生若梦你听没听过呀？没文化，真可怕！”
“哎哟，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是小学毕业的。完了完了，被发现了……”陶可故意瞪大了眼睛，轻轻“哇”了一声，“有文化，好可怕呀~OH MY GOD！”说完最后一句，陶可瞄了两眼陈子桥，她还以为陈子桥会制止她，至少会有些许薄怒，因为她故意让他新签的艺人难堪，没想到他竟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嘴边微微扯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对，陶可眨了眨眼，发现他的确只看着她，注意到这点后，陶可唰地脸就红了。
蒋若梦刚刚得意了起来，听到后半句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眼前这个女的耍了，不服气地说：“就算你没听过浮生若梦，你敢说你没听过蒋若梦吗？！我可听说前一阵你们公司可光顾着讨论我了呀，我就不信你没八卦过。”
陶可并不是个恋战的人，她一向认为点到为止才是最佳方式，她正想说几句把话题带过去算了，没想到这姑娘不休不罢，硬是跟她争论了起来。
她有些犹豫，又瞟了眼陈子桥，发现陈子桥并无帮蒋若梦的意思，她放下了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对对对，公司里的人可天天不工作光顾着讨论你呢，我哪儿敢说自己没八卦过。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艾玛，我又给忘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老人家比不得你们小姑娘记性好，不好意思哈。你叫……那什么……酱焖肉是吧？”
“蒋、若、梦！”
“哦哦，蒋若梦，我记住了！”陶可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圣诞帽和两双长筒袜，分出一套递给蒋若梦，学着圣诞老人说话，“蒋若梦小朋友，这是公司赠送的圣诞节小礼物，请收好哟。”然后转向陈子桥，伸出了手，“呐，陈大经纪人，这是给你的，我摸着这袜子挺……”
蒋若梦在一边彻底恼了，打断了她的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陶可挑挑眉，冷笑一声，先对陈子桥把话说完：“这袜子挺厚实的。”然后慢悠悠地转向蒋若梦，漫不经心地笑道，“陶可。”
“你就是陶可？！”蒋若梦似乎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陶可笑笑，“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原来你就是陶可！”蒋若梦的眼神仿佛一把凌厉的箭，唆唆唆从她身上穿过，很快她又带着鄙夷地看着她，“难怪你红不了，竟然被叫来在这儿发礼物。”
“那是自然，我今天穿的是灰的嘛，蒋小姐，您才红呢。”
“陶可，我记住你了！以后走着瞧！”蒋若梦知道了她是陶可之后，心情似乎很不错，没再同她计较，只给她撂下这么一句话。
陶可刚要接话，哪知陈子桥在旁冷冷地发了话：“蒋若梦，你闹够了没？”
“李制片，谢谢您百忙之中抽空过来和我们见面。”陈子桥从座位上翩翩站起，一手压着西装，一手缓缓伸出，举在半空。
对面是一个年过不惑的中年男子，他嘴角盈着淡淡的笑，从容不迫地站起搭上陈子桥的手：“哪里哪里。”他的眼神略过陈子桥身边小巧伊人的女伴，眼神说不出的怪异，似乎流露出一丝嘲讽和鄙夷，“蒋小姐一出道就受人追捧，必是以后娱乐圈的中流砥柱，能和她合作是我们的荣幸。”
陈子桥扯了扯嘴角，“您过奖了，能和您合作是我们的荣幸。小蒋，你说是不是？”陈子桥偏过头向蒋若梦看去。
蒋若梦正专心致志地两手放在桌子下面用手机刷着微博，陈子桥不耐地在她背后轻拍了她下，她茫然地抬头，却发现另外两人早已离开了座位，只好悻悻地收起手机，心不甘情不愿随着他们站了起来。
陈子桥又和李制片寒暄了几句，便互相告别。陈子桥把他送到门口，目送到他上车后，自己也迈开了步子，走得飞快。
蒋若梦从后面小跑了上来，挽住了陈子桥的手臂。
陈子桥猛地停了下来，侧身牢牢地制住了蒋若梦的手，手臂从她的掌心中脱离，他不耐烦地皱眉，“你跟着我做什么？”
蒋若梦撅着嘴无辜地眨了眨她的大眼，委屈道：“不是要回公司吗？”
“是你去公司，不是我。我还有事要忙。”
“可是今天是平安夜啊，不是说晚上公司有节目，每个人都要去……”
陈子桥推了推眼镜，嘴抿成一条线，不等她说完就提起了脚，蒋若梦急忙又跟了上去。
陈子桥无奈至极，再次立定，转身对着蒋若梦用食指重重地指了指地面，示意她站住，接着表情严肃道：“蒋若梦，从现在、此刻开始，你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别再跟着我。”他刚走了半步，似乎想起什么，又转头板着脸道，“同样的话别再让我说第二次！”
可陈子桥没走几步就听见蒋若梦带着哭腔喊道：“子桥哥，你不去我也不去了！到时候他们问起来我就说是你的原因！”
陈子桥笑了笑，摇了摇头，头也不回地继续前行。等到了车子里坐定时，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陈子桥没多想立刻接了起来，“纪琛哥，我今晚有点事，不来——”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对面沉沉的声音传来：“蒋若梦和你在一起？”
“刚刚。”
“她给我打电话，说因为你不来参加，所以她也不想来了。”
陈子桥淡淡地“哦”了声。
“哦？”对面传来了一声轻笑，“子桥，不管怎么样，她已经是我们公司的艺人，也是你的艺人。进公司后第一次活动就不来参加，是不是不太像样？”
“既然你那么在意，不如亲自去接她，那她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陈二少，你最近很嚣张啊？”
陈子桥一听到“陈二少”这三个字就头疼，语气更不好了，“那曾总您说，您觉得应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对面的人倒也不同他计较，只道：“一起和蒋若梦来公司。”
陈子桥直接拒绝，“我手上还有一堆活。”
“陈子桥，我现在以公司总裁的身份命令你，工作放到明天，带着蒋若梦来公司，right now！OK？”
陈子桥烦躁不已地挂了电话。不好的心情一直延续至到公司的那一刻。
陈子桥从不自诩自己是绅士，所以下车时都没给蒋若梦开门，只自顾自朝前走。蒋若梦在后面越喊他，他走得越快。直到看到门口那抹出挑的身影，他挑了挑眉，猛地停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注视着前方。
时值六点多，天色已暗，夜光如水。公司大厦的外面有一汪喷泉，平日里不常开，大约是平安夜的缘故，今儿喷洒得格外欢腾，将水托到最高处，如一朵含苞欲放的玻璃花将要盛开。皎洁的月光洒落在水池中，和昏黄的路灯一起，为水面铺上了一层银黄色的面纱，从半空中掉落的水流打破了一池静谧。从他驻足的方位望进公司内部大厅，那处灯火辉煌，还能清楚地看见矗立在门口的两颗硕大浓绿的圣诞树。
而他的视线，停留在那片光与影的交界处，半明半灭，却又异常清晰。
那个姑娘，穿着一件淡灰色双排扣呢大衣，难得踩着一双平底的黑色高筒靴，画着淡淡的妆容，在门口一群花枝招展的人中最是朴素，然而他却轻而易举地就发现了她。朦胧的月光倾倒在她脚下，她竟显得清新而秀丽，与平时的她大相径庭。
她嘴角弯弯，眼中含笑，正同他们说着什么，说了几句后，那群人纷纷向里走，她依然站在门口，嘴边的笑淡了下去，或许是冷风从门缝中穿梭而过，她缩了缩身子，踢踏着脚，向外面张望着，似乎在等什么人，又似乎不是。
陈子桥忽然莫名地觉得，也许今晚他不虚此行。
**
时过六点，晚餐已经开始，公司大门从五点半开始便开开关关没有歇停过，这会儿终于好了些。
陶可正在门口发圣诞帽和长筒袜。据说，这是公司给每一个员工的圣诞小礼物。
她把礼物分给接踵而入的每一个人，其中有百分之九十都表示惊讶而失望，那些眼神中藏满了不屑，分明在说“什么？圣诞帽？长筒袜？有没有搞错啊，发这种东西还不如不发呢！”，还有百分之九表示毫不在意，只有最后的百分之一惊喜地叫道：“欸？圣诞帽和长筒袜，公司真是太人道了，我正好缺一个帽子和一双袜子！”
好吧，陶可其实不想承认，这个百分之一的奇葩就是她……
至于她为什么要发这两样东西……就在她第N+1次解释自己站在这里的理由时，猛然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黑暗的尽头翩翩而来。
冬日寒风凛冽，陈子桥双手插在灰色大衣的口袋里，凌风而来，他的衣摆随着晚风微微飘起，轻轻晃动，他就在夜色中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其实陶可知道，陈子桥怎么可能是朝她而来呢，他也许根本还没发现她，可是她仍然希望、愿意这么去认为，大概她潜意识里盼望着有朝一日，就算隔得人山人海，陈子桥也能一眼就注意到她，只冲她一人笑，只为她一人来，只牵她一人的手。
陈子桥离她越来越近，就在阶梯的最下方，陶可看见他里面是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他的眼镜因呼出的热气变得氤氲，他的鼻子冻得有些红……陶可正观察得津津有味，视野中忽地出现了一道亮丽的身影，她似乎是跟着陈子桥的，为了追上他，一会儿快走一会儿小跑。
之所以说亮丽，是因为确实很亮眼。她一身艳红的大衣，衣领上米白色的毛，衣尾露出一截纯白的裙摆，脚上一双纯白的高跟鞋，在冬日的黑夜中尤为显眼。
这时，陈子桥已上了台阶，推门进来，看见陶可的时候并无任何惊讶，眼中波澜不惊，只略微地挑了挑眉。
他刚要张嘴说话，背后忽然一阵冷风钻进了他的脖子里，随风而来的是蒋若梦半嗔怒半撒娇的声音：“子桥哥，我在后面叫了你那么多次，你怎么都不等等我呀？”正说着，她上前来，直接挽住了陈子桥的胳膊。
不知怎么地，陈子桥下意识地看向了陶可，她似乎有些忡怔，但很快眼神又变得明亮澄澈，嘴边微微翘起。眼中瞬时蕴着淡淡的笑意，仿佛一汪清泉，瞳孔却又黑得如同蘸了墨，整个人恬静优雅，又有半分调皮地打量着他和蒋若梦，似乎没有一点异样。
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只有陶可自己知道——此刻心中五味交杂，几番滋味几多愁，好像有一样不知叫什么的东西正在身体中缓缓坠落。
陶可撑起笑容，故作云淡风轻地问：“陈大经纪人，你说很忙，还以为你不来呢，没想到你倒来了。”她眼神从陈子桥上转移，从他身边小鸟依人的女人，不，甚至可以称为女孩儿的身上划过，似笑非笑地问，“这位是……？”
话音未落，只听女孩儿立在原地，勾着陈子桥的手，有些得意地自我介绍：“我就是蒋若梦，听说公司的人一直在讨论我，我就不浪费口舌做自我介绍了，等等见吧。”她昂起脸，晃了晃陈子桥的右手，“子桥哥，时间早就到了，我们进去吧。”
陶可又是一怔。
原来她就是蒋若梦——陈子桥签下的第二个女艺人。她曾以为她是特别的，毕竟她是陈子桥手下唯一的女的。但现在不同了。她终于明白，其实陈子桥并不是对她另眼相看，也不是特殊照顾她，他只是没碰上好的而已。
不过没关系，陶可淡淡一笑，佯作坦然地看向陈子桥。
另一边，陈子桥蹙紧眉头，牢牢地定在原地，不耐地甩开了蒋若梦的手，他的喉结上下滚了滚，刚要说话，忽然发现陶可脸上浮起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陶可耸了耸肩，对蒋若梦道：“不好意思啊，刚刚你下巴抬太高了，说话又漏风，我没听清，你叫什么？蒋……什么？酱肉焖？还是酱焖肉来着？”
“你……”蒋若梦本来正欲再拉陈子桥，被陶可这么一激，立马转向了陶可，皱起小脸，不满道：“蒋、若、梦！浮生若梦你听没听过呀？没文化，真可怕！”
“哎哟，你怎么知道，我还真是小学毕业的。完了完了，被发现了……”陶可故意瞪大了眼睛，轻轻“哇”了一声，“有文化，好可怕呀~OH MY GOD！”说完最后一句，陶可瞄了两眼陈子桥，她还以为陈子桥会制止她，至少会有些许薄怒，因为她故意让他新签的艺人难堪，没想到他竟双手交叉环在胸前，嘴边微微扯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对，陶可眨了眨眼，发现他的确只看着她，注意到这点后，陶可唰地脸就红了。
蒋若梦刚刚得意了起来，听到后半句才明白过来自己又被眼前这个女的耍了，不服气地说：“就算你没听过浮生若梦，你敢说你没听过蒋若梦吗？！我可听说前一阵你们公司可光顾着讨论我了呀，我就不信你没八卦过。”
陶可并不是个恋战的人，她一向认为点到为止才是最佳方式，她正想说几句把话题带过去算了，没想到这姑娘不休不罢，硬是跟她争论了起来。
她有些犹豫，又瞟了眼陈子桥，发现陈子桥并无帮蒋若梦的意思，她放下了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了，“对对对，公司里的人可天天不工作光顾着讨论你呢，我哪儿敢说自己没八卦过。对了，你叫什么来着？艾玛，我又给忘了，你也知道我们这种老人家比不得你们小姑娘记性好，不好意思哈。你叫……那什么……酱焖肉是吧？”
“蒋、若、梦！”
“哦哦，蒋若梦，我记住了！”陶可弯下腰从箱子里拿出两个圣诞帽和两双长筒袜，分出一套递给蒋若梦，学着圣诞老人说话，“蒋若梦小朋友，这是公司赠送的圣诞节小礼物，请收好哟。”然后转向陈子桥，伸出了手，“呐，陈大经纪人，这是给你的，我摸着这袜子挺……”
蒋若梦在一边彻底恼了，打断了她的话：“你！你叫什么名字！”
陶可挑挑眉，冷笑一声，先对陈子桥把话说完：“这袜子挺厚实的。”然后慢悠悠地转向蒋若梦，漫不经心地笑道，“陶可。”
“你就是陶可？！”蒋若梦似乎很惊讶，瞪大了眼睛。
陶可笑笑，“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原来你就是陶可！”蒋若梦的眼神仿佛一把凌厉的箭，唆唆唆从她身上穿过，很快她又带着鄙夷地看着她，“难怪你红不了，竟然被叫来在这儿发礼物。”
“那是自然，我今天穿的是灰的嘛，蒋小姐，您才红呢。”
“陶可，我记住你了！以后走着瞧！”蒋若梦知道了她是陶可之后，心情似乎很不错，没再同她计较，只给她撂下这么一句话。
陶可刚要接话，哪知陈子桥在旁冷冷地发了话：“蒋若梦，你闹够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