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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师父骂人

    唐塘前几天为一日三餐奔波得苦不堪言,一直没有精力想医院的事,现在一通澡泡下来,神清气爽,再加上生活有了保障,思维便开始活泛起来,虽然明知回去多少趟都无济于事,可心里毕竟记挂着老妈,总要瞧一瞧才能放心。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熟悉一下医谷的环境,尽快学习。说不定西医不能解决的问题,中医却能想到办法。

    他自我鼓励一番后,将东来准备的干净衣服换上。只是这古代的袍子本来就宽大,走起路来很不习惯,而且衣服还是借的云三的,穿在他身上大了一号,更是碍手碍脚,出门时还被门槛磕了一下,幸亏东来就在他旁边,及时把他给拉住了。

    经过一番折腾,已经将近傍晚。走到他师父流云公子的小院门口,唐塘探头探脑地犹豫了十几分钟,想进又不敢进的样子,惹得元宝捂嘴偷笑。

    流云正在屋里写字,早就听到他的脚步声,却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影,顿时冷下一张脸来,怒喝道:“磨蹭什么!还不给我进来!”

    话音刚落,唐塘就像召唤兽一样迅速出现在书房门口,瞪着眼微微喘着气。

    “进来!”

    “噢!”唐塘生怕他再发怒,急忙抬腿进屋,结果步子跨得太急,又被门槛绊到,一个没刹住脚踩到衣摆,转眼就向地面贴去。他这一连两次绊倒其实不能全怪云三的衣服,门槛这玩意儿只有小时候在姥爷家的老房子里跨过,来到这儿总是时不时忽略它的存在。

    他认命地闭上眼,快要扑到地上时,脖子后面的衣领突然被拉住,接着人就被提了起来。

    为什么都喜欢拽我的衣领……

    他郁闷的想着,借着这股拉力七手八脚地爬起来,结果两人靠的太近,一抬头“咚”一声撞到流云的下巴。

    ……惊!!!

    唐塘迅速后退两步拉开距离,刚要道歉,脚后跟突然踢到门槛,再次华丽丽的被绊到,“啊啊”的嚎叫着,舞着明显长了一截的袖子向后仰去,在后脑勺接近地面一厘米时,顿住。

    流云黑着一张脸将人拎到跟前,厉声喝道:“蠢货!”

    唐塘在他凛冽的目光中缩了缩脖子:“师父,对不起啊!我……那个……呃……衣服有点大了……”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了下去。

    流云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又看了看他的脸,那神情就像真是在看一个蠢货。

    唐塘顿时大为受伤,一脸沮丧地无声控诉:从来没有人这样骂过我……太伤自尊了……

    流云转身走到桌前:“过来。”

    唐塘不情不愿的蹭过去。

    “都会些什么?”

    “啊?”唐塘抬头看他,“哪方面的?”

    “各方面。”

    靠!这种开放性题目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语数外物生化吧?还是唱歌美术体育?

    流云看他一脸纠结的表情,皱眉道:“什么都不会?”

    “怎么可能!”唐塘跳起来,“我……我……我……我识字!”

    流云默默地看了他三秒钟,最后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以后你每日除了三餐及睡觉,其余时间都要来我这里,明白吗?”

    唐塘点头如捣蒜。

    流云又嘱咐了几句,见他一直垂头做乖巧状,也就不再三呼六喝、冷言厉语。临了从房间里翻出一套衣服扔给他:“明天把这身衣服换上,免得到处磕磕碰碰,再去外面买两套合身的。”

    衣服白如瑞雪,抹在手里又软又滑,一看就是用料很考究的,而且绝对不是新买的,是穿过的旧衣服。唐塘吃惊的抬起头:“师父的衣服?”

    “嗯。”

    唐塘顿时眯起眼睛笑起来,就像小孩儿被赏了一颗糖似的,露出一口小白牙,十分讨喜,可落在流云眼里却变成了傻气。

    “我说过了,不许再这样笑。”

    唐塘笑容不改,难得地顶撞了他一句:“师父只说不许在外面笑,现在又不是在外面,也没有外人。”真是的,自己不爱笑,还不准别人笑。

    流云沉默的盯着他,面容隐现薄怒。

    唐塘识趣的收起笑容,突然一拍脑门惊叫道:“哎呀,不对啊!三师兄的衣服我穿了都嫌大,师父的衣服就更不能穿了!”

    “无妨,数年前的。”流云淡淡道,“你穿正好。”

    “噢!”唐塘点头,又开心的笑起来,手指在衣服料子上来来回回摩挲了好久,抬头谄媚道,“师父数年前的衣服还有第二件、第三件吗?”

    “……?”刀子似的眼神再次出现。

    唐塘讨好的笑了笑,摆摆手识时务地闭上了嘴巴。

    流云冷声道:“回去吧。晚饭后再过来学一些基本的内功心法。”

    “内功?”唐塘猛地抬头看他,眨眨眼确信自己没做梦,紧接便兴奋起来,戳着自己鼻尖儿笑裂了嘴,“我可以学内功?”

    “废话!不然你拜师做什么?”流云瞥了眼他要多傻有多傻的表情,皱起眉转过脸不想再多看,心里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徒弟是不是收错了。

    内功啊……唐塘心驰神往,擦着口水回到了他的小竹楼,看到东来就是一阵激动地絮叨,说的无非就是要练功了啊要学武了啊好激动啊云云,颠来倒去就那么些内容。

    他毕竟练过些拳脚功夫,手劲不小,可东来才十来岁的小少年,又没什么武功底子,身子骨弱的很,被他一通死掐肩膀都快脱臼了,哭丧着脸说:“四公子,开饭了。”

    “行行行……”唐塘拍拍他的肩,意犹未尽,“开饭开饭……”

    晚饭是师兄弟四人一起吃的,桌上的菜样样都很精致,唐塘流浪了好几天,从嘴巴到食管到肠胃,全都寡淡得好像嗷嗷待脯的婴儿,口水滴滴答答的来不及擦,也顾不上什么礼仪尊卑、长幼之别了,甩开膀子就是一通胡吃海塞。

    吃了一半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抬起脸一边喷饭一边说话:“咦?师父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吃饭?”

    “一直这样的……”云二话没说完突然眼睛一眨,眼角沾上了一粒米,紧接着脸上又粘了两粒……温柔的视线转向唐塘,逐渐幽深,然后又亮了,是被怒火点亮的。

    “噗……哈哈哈……”云大一手指着他的脸乐不可支,“哎呦仙子下凡了,哈哈哈……”

    云三也丢了筷子努力憋笑,肩膀抖得跟筛糠似的。

    云二小时候的确邋遢过,但早已经是过去式了,自从进了医谷,他哪一天不是体体面面的?再加上人长得漂亮,整天美的跟个仙子似的,何曾这么狼狈过?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一个才来的臭小子喷了饭,顿时表情扭曲起来,锉着牙狠狠道,“好!好极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唐塘赶紧屁股离开凳子,捡了旁边一块抹布就要给他擦,伸到一半的手被云二迅速抓住,随即反向轻轻一扭。

    “嗷呜……”饭厅里一声狼嚎冲破云霄,大半个医谷都听到了。

    “你用这个脏兮兮的抹布给我擦?嗯?”云二看看他痛得揪在一起的五官,又看看他手中沾着油脂的抹布,手上又加了分力道。

    “二哥我错了,我错了!”唐塘不停道歉,嘴巴怎么甜怎么来,“二哥你风姿绰约,这点小小的瑕疵不影响什么的,真的真的,还是很好看的!我马上去给你打水来洗脸!哎呦,疼疼……嘶……救命……啊……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二哥大人有大量……”

    云二把人折腾够了,气也消得差不多了,终于将手松开,声音恢复了温柔:“乖,去打水。”

    唐塘一脸内疚地把水打了过来,一边看着他慢条斯理地洗脸,一边揉着自己青紫的手腕感叹:“你这力气怎么这么大呀?真看不出来!”

    “力气大?”云二听着直笑,“你当我是莽夫么?这是内力啊呆子!”说着把毛巾往水里一丢,招招手道,“乖,把水倒了,过来接着吃。”

    “哦!”唐塘听从指挥将水倒出去,坐回桌上发现刚填满一半的肚子又折腾饿了,连忙夹了一块红烧肉,不管三七二十一继续大口大口吃起来。

    云二怜悯的看了他好久,温柔的眼神能掐出水来:“我终于知道师父为什么那么容易就收你为徒了。”

    “为什么?”唐塘嘴巴里塞满食物,勉力从海碗里把头抬起来,含含糊糊的问道。

    “因为你实在是太不斯文了,师父正好缺个你这样欠揍的徒弟,心情好的时候慢慢整你,心情不好的时候往死里整你。”

    唐塘吓得打了个嗝。

    云二幽幽叹了口气,接着道:“想当年我们拜师的时候,师父前敲后击、左试右探,恨不得将我们像个麻袋似的里里外外翻过来覆过去地检查十遍,观察了我们整整七天七夜,这才放心的收我们为徒。可你呢,三两句话就收了。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什么问题?”唐塘打着嗝儿问。

    云二看向云大,云大笑眯眯的摸一摸下巴:“头脑简单之人,不足为虑……”

    “啪!”不等他说完,唐塘一摔筷子,拍桌而起,指着他抖了半天说不出话,最后方向一转指向云三,“三儿,你给我评评理!”

    云三非常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慢条斯理地将口中食物咀嚼下咽,放下筷子,漱了漱口,又拿帕子擦了擦手,这才慢吞吞开口道:“圣人言:食不言,寝不语。你们一个个都有违圣人教诲,我劝不过你们也就罢了,你们何苦要拉我下水?”脸上满是愁容,说完无奈地摇头叹了口气,拾起筷子继续吃饭去了。

    “……”唐塘嘴角抽搐:我为什么要找他评理?我为什么要找他评理??

    饭后,他越想越不对劲,虽然知道江湖险恶,可他师父也太谨慎了吧?收个徒弟要小心成那样,难道是有什么人要害他?

    “东来!你过来!”他朝东来招了招手。

    东来正忙着给他铺床,闻言乖乖走过去:“四公子,你要问什么?”

    “咦?你怎么知道我要问你问题?”唐塘诧异。

    东来挠头:“不是都写在脸上了了么……”

    “……”云大冠给他的“头脑简单”四个大字猛然闯入脑海,唐塘摸了摸脸,神情沮丧,“有那么明显?”

    “嗯。”东来点点头,笑嘻嘻道,“能伺候四公子是东来的福分呢。”

    妈呀,古人都这么说话的吗?唐塘对这种异常直接的表达方式很不习惯,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道:“为什么这么说啊?”

    “别人的心思都很难猜,东来又不够机灵,总是担心伺候不了。四公子你不一样啊,你是好人。”

    唐塘一头黑线。姑且当是夸奖吧……

    “呃……东来啊……其实心思难猜的也不见得就是坏人……你看看这衣服,师父送的呢……”他吃完饭就把师父的衣服换上了,果然很合身,穿在身上妥妥帖帖的。

    “我没说公子是坏人啊……”东来一脸无辜地看着他。

    靠!这不是不打自招么我!唐塘一阵心虚,郁闷地揉揉胸口:“我也没说师父是坏人,啊,哈哈,嗯,你去忙吧,去忙吧。”

    东来脚步黏在原地不动:“你不是要问我话吗?”

    “啊!”唐塘突然大叫一声,把东来吓一跳,“我要去练功了!改天问,改天问。”话音未落人已经跳起来窜到外面不见踪影了。

    “跑得好快……”东来摸摸后脑勺,“衣服果然合身。”

    唐塘想象中的练功是非常拉风的,先不说那些外家功夫拿把剑舞来舞去的潇洒飘逸,就单说内功,盘膝坐在那里气沉丹田什么的,也是非常有风范的。

    但是现实往往是事与愿违。

    师父说:“意守丹田。”

    他摆好姿势憋着一口气,最后噗一声憋破掉了,心虚地抬起头:“师父,丹田在哪里?”

    师父说:“气走任督。”

    他眨巴眨巴眼睛在身上左看右看:“师父,任督在哪里?”

    师父说:“掌指气海。”

    他伸出手掌举到眼前瞪了一会儿,弱弱开口:“师父,气海在哪里?”

    师父的脸色越来越黑:“气行周天!”

    他脖子恨不得缩到衣领下面:“师……师父,周天在哪里?”

    “蠢货!”师父终于爆发,冰刀子似的眼神嗖嗖射过来,“周天不是穴位!”

    他吓得不敢吭声,心惊胆战的坐在地上。

    空气静默了足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他有点坐不住了,抬眼偷觑,目光直接撞进师父的冰刀子里,吓得一阵哆嗦,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拉一拉他的衣摆:“师父别生气,我错了。”

    “你没错。”

    咦?

    “明天先把穴位认认准,免得以后替别人施针丢人现眼。”

    “嗯嗯。”唐塘卖乖点头。

    “晚饭时出什么事了?”

    “啊?”唐塘还沉浸在不识穴位被骂的悲痛中,一时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抬起头楞楞地看着他。

    “听到你的叫声了。”流云看了他一眼,淡淡道。

    “噢……问这个啊!”唐塘恍然大悟,嘿嘿笑道,“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他们闹着玩,力气不够大,手腕被捏痛了。”

    “嗯。”流云淡淡扫了眼他的手腕,不再多问,“起来。”

    “噢!”乐滋滋的爬起来。

    “扎马步一个时辰。”师父撂下话甩甩衣袖进屋去了。

    唐塘嘴巴张的能塞进两个大番茄:一个时辰,不就是两个小时?!

    就这样,他的习武生涯在腰酸腿软、无聊犯困、一刻钟摔一跤、半小时被骂一顿的扎马步练习中开始了。

    这要命的第一课不光让他身体疲惫不堪,心理也是倍受打击,以至于产生了强烈的自我怀疑。

    他后来还特地拉住云大问了这么一句话:“阿大啊,你当初为什么要带我来拜师啊?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天赋在哪里?我优良的资质在哪里?我现在急需你为我指点一条明路啊!”

    他这样问其实是希望云大能给自己一些安慰的,但是事实证明,他高估了云大的良心。

    云大笑眯眯地拍拍他脑袋:“医谷里的生活稍显沉闷,我只是觉得,带你回来或许可以添一些乐子、寻一点开心。仅此而已,你别多想。”

    “……”

    唐塘扎完马步拖着半残的身躯爬回他的小屋,一头栽进被褥中。

    东来跑过去拽他:“四公子,快起来洗澡,洗了澡再睡。”

    “唔……不洗了……让我睡……”他闷头盖脸的朝东来摆手。

    “不行啊,快起来!你刚才出了一身汗,不洗个热水澡容易伤寒的。”东来锲而不舍地将他半个身子拖出床外。

    “不洗没事……困死了……让我睡……”十指死抠着床沿就是不肯松手。

    脚上的力道突然消失,东来惶恐的喊:“公子好!”

    “啊!”唐塘一跃而起,“师父!……嗯?师父呢?”

    东来笑嘻嘻地把他拖到木桶旁边,三下五除二扒了衣服将人推进木桶中,抹了把溅在脸上的温水,惊奇地将自己双手翻来覆去地看,叹道:“咦?我手劲变大了!”

    唐塘灌了两口洗澡水,咕噜咕噜地扒着桶沿爬上来,虚弱的支着下巴道:“东来……你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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