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牛玉卿
“这里风景不错，确实是个休息的好地方！”一个成熟、略偏中性的女子声音，缓缓地，安详地自了空和尚身后传来。了空和尚猛然一惊，侧身回头望去，发现是位身材高挑，容貌普通的女性，左手在胸前平托着酒杯，边说边随意地登上亭子的台阶。这里没有灯，在如水溶溶包裹的月光中，分辨不出来人的年龄。了空和尚不说不动，静静地审视这女性款款走来，站到与他相隔两步的位置，并排遥望海天之间的胜景。
月亮在亭外无邪地偷偷斜窥……风儿温柔地掠过，如情人的温婉玉手，轻轻拂过情郎的脸颊……亭下望台边儿上一溜儿的玫瑰，挥霍缭乱着醉人的甜香……
这女性并没有穿礼服。一双半高根儿的棕色圆头皮鞋；黑色的西装筒裤；米色或奶黄色的大翻领小巧西装上衣，没有系扣儿；月白色的衬衫，下摆束腰；上面由衣领延伸出两条丝带，洒脱地在胸前打出个单边蝴蝶结；黑色的刚刚过肩的长发……一阵海风吹来，托举起她的发梢儿和蝴蝶结的带角儿，在风中高低起落地飘摆……
了空和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望空发呆……
静默良久，了空和尚于戒备中多了一份好奇。
“……看她这身装束，不像酒会的正式嘉宾……”
“……而这身装束，也不同于占海国大部分人的衣着习惯……”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到这里来，半天都没有主动搭讪……看神情，有股淡淡的担忧和失落，心思好像并不在我身上……”
“…………”
“……这么说，应该是极巧合地偶遇了！？……”
有了最初的判断，了空和尚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头面对大海，开口温言地问道：“酒会不合心意吗！？”望空发呆的女性身形不动，平淡机械地说：“不是！”“那是没见到想见的人咯！？”了空和尚脸上和声音中都有了些笑意。“不是！”那女性的声音又多了些冷寂。了空和尚更觉得好笑，笑着问：“既然都不是，那一个人跑到这儿发什么呆啊！？”“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静静！”那女性倒也回答得干脆、直接，但语气空洞，听得出并不是反感了空和尚的问题，而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罢了。“哦！”了空和尚心有同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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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时与天地宇宙万物的那份契合，因为另一个人的在场，再也找不回来了，了空和尚准备离开。出于礼貌，他询问那女性：“湿气越来越重了，你要走吗？”那女性闻声，有些奇怪地看了了空和尚一眼，没有答话。了空和尚感到自己的多事，略微自嘲地一笑：“那我先告辞了。再见！”
“再见！”一词，很多时候是——你既不会主动找我，我也不会主动找你；萍水相逢，聚散随缘的意思！现在，了空和尚就是这个意思！
了空和尚转身走出四五步，下了台阶，再走两步。忽然，海风中带来那女性蕴笑的声音：“等等！……”了空和尚停步，回头，但没有说话。“……你这人挺有意思！……”那女性矜持、探寻地笑着说。了空和尚自觉是个稍失于严谨，缺乏风趣的人，于是漠然不在意地问：“是吗！？”那女性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自顾自地接着说：“……本来以为占海国很无聊的！……你是谁？……我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去找你吗？……”“你不是占海人？”了空和尚习惯搞清对方的意图，再回答对方的问题。“……我是占海人！……但我父亲是外交官……我从小就跟着他到处跑，很少在占海待……”那女性提到自己的父亲，不复刚刚的希冀，一下变得神情萧索、意兴阑珊。“那现在是随父亲回国述职了！”了空和尚猜测地问。“……不是！……是我父亲去世了！……”那女性声音中满含失落、悲痛和追忆。“……对不起！……”了空和尚迟疑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到。
了空和尚从来不觉得，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的苦难，提供什么决定性的帮助——特别是这一苦难来自心灵的时候！
但这并不代表，了空和尚没有爱心，不愿意为别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奉献！！！
只是他深深地体会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最大、最复杂、最长久的苦难！！！
而要脱离这苦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每个人——个人的心灵的熔炼和锻打！！！！！
与此同样的——他自己的苦难，也不是任何人可以体会和救拔的……
了空和尚不屑于说，什么空洞的无用的安慰性的语言，他返身走回两步，站在圆亭的台阶下，抚慰地道：“……我叫汉天授。你什么时候有空儿，都可以来找我……”他之所以不走上亭内，是因为他不觉得两个人，到了自己可以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来劝慰她的关系。“……谢谢！……”那女性垂下头小声说。“……那？……你要不要一起走！？……”了空和尚尽管有些游移，但还是诚挚地问到。“……不用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再一个人静静！……”那女性的声音和身形、动作，都透出一种落寞、迟郁、神秘的氛围，撩引得与她同处的人，下意识地要去探索、怜爱……“……也好！……我先告辞了。改天再见！……”了空和尚这次“再见”的意思，是两个人会真的——再次见面！
“啊！等等！……”可了空和尚刚走数步，又被叫住了。“……你就是‘汉将军’的大公子吗！？……”“……或许是吧！……”了空和尚看着那女性，无可奈何地说。“……呵呵呵呵……什么叫‘或许是！’……是就是！不是就不是！……”那女性感到好笑，上前站到亭子边儿，纠正了空和尚的说法。
“或许是！”只是了空和尚下意识的真情流露，不用那女性纠正，他也立即知道自己错了，暗暗庆幸周围没有别人。
“是！这下你不会找错人了！”了空和尚笑着有意调侃道。“……呵呵！……好！我会去找你的！……再见！……”那女性心情明显好了许多，颇识大体地招手同了空和尚道别。了空和尚急急而去，且行且摇手且说：“……再见！……”
了空和尚家庭的现实情况，以及他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对婚姻和女人，都隐隐地莫名地惧怕；所以，没打算与那女性发生超越普通朋友的往来；因而，也就没有必要调查那女性的底细。以他的认识来说——世间万事万物，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一切，都不是个人的好恶可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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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以后的上午十时稍过，手机响起，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嗯！……”对面的女声很是郁结，方一声就没了音息。了空和尚耐心地等待数秒，只得再次开口道：“你好！请讲！”“……是……是汉天授吗！……”那女声嗫嚅地试探着问到。“是！”按照了空和尚的性格和处事方法，会与他产生交集的女性极少，他冷静地回答，脑中飞速回想，最后基本确定，电话对面的人，就是酒会晚上遇到的那个女性——尽管在电话中，声音稍稍发生了变化。
“……呵呵呵……你这人真是的！你让我找你，却连个电话都没留……”“那你不照样找到了吗！”了空和尚明了她在小小地娇憨，带着持重的笑意反问。“……哼！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的劲儿吗？……”电话那端的嗔怨之意，更见明显。“你是外交官的女儿；并且能在那么重要的酒会出现；找到我，应该不难吧！？……”了空和尚还不会被一、两句迷汤，就灌得找不到北；同时，也想让她尽快从丧父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于是半真半假地说到。对面的女性为之气结：“……你这人！……你就不能说一、两句好听点儿的吗！？……”了空和尚被逗乐了，故意说：“……呵呵呵……好像！不能！……”对面不知是真被气到了，还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击，登时没了声音。
了空和尚当然不会无聊到，以欺负女人为乐。
“……呵呵呵……呵呵呵……好了！……好了！……不故意气你了！……”了空和尚强忍住笑说到。却忍得很辛苦，有点儿气喘。“……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啊！……真是的！……”对面婉语含愠，抢白到。了空和尚不为已甚，放缓语气，含笑问道：“怎么！今天有时间了？……说吧，有什么事儿需要效劳的！？……”“这么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对面悠着劲儿反问。
对于女性的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了空和尚是无能如何的，惟有再次重申自己的承诺：“当然可以啊！……”“那你就等着我找你？……你为什么不能主动来找我呢！？……”了空和尚听到这关系到“面子”的天大问题，头皮一阵阵发麻，只好实话实说到：“时间没到！如果再过两天，你还没来找我，我就会去找你的……”“真的！？……”“真的！……”
了空和尚觉得这些言辞都不对，但好像除了这么说，也没别的合适的说法。为了打破这怪异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像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这人！？……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本来想保持距离的了空和尚，见效果不怎么好，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赶紧打岔：“……那你看……是你到我这儿来！还是我到你那儿去？……”“……你那里很麻烦……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你可能也找不到！……”“……算了！……‘金城真神大寺’你知道吗？……”“知道！”“……那我们半个小时后门口见！……”
“……为什么选那里？！……”了空和尚疑惑地问。“因为我是‘教民’！……”对面传来的语音中，含着阴谋得逞的小小的得意。
“三十分钟后见！……记住！我叫‘牛玉卿’，一会儿别认错了！……”对面“咯咯”地笑着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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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女性并没有穿礼服。一双半高根儿的棕色圆头皮鞋；黑色的西装筒裤；米色或奶黄色的大翻领小巧西装上衣，没有系扣儿；月白色的衬衫，下摆束腰；上面由衣领延伸出两条丝带，洒脱地在胸前打出个单边蝴蝶结；黑色的刚刚过肩的长发……一阵海风吹来，托举起她的发梢儿和蝴蝶结的带角儿，在风中高低起落地飘摆……
了空和尚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个人各自望空发呆……
静默良久，了空和尚于戒备中多了一份好奇。
“……看她这身装束，不像酒会的正式嘉宾……”
“……而这身装束，也不同于占海国大部分人的衣着习惯……”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到这里来，半天都没有主动搭讪……看神情，有股淡淡的担忧和失落，心思好像并不在我身上……”
“…………”
“……这么说，应该是极巧合地偶遇了！？……”
有了最初的判断，了空和尚瞥了她一眼，又转回头面对大海，开口温言地问道：“酒会不合心意吗！？”望空发呆的女性身形不动，平淡机械地说：“不是！”“那是没见到想见的人咯！？”了空和尚脸上和声音中都有了些笑意。“不是！”那女性的声音又多了些冷寂。了空和尚更觉得好笑，笑着问：“既然都不是，那一个人跑到这儿发什么呆啊！？”“没什么！就是想一个人静静！”那女性倒也回答得干脆、直接，但语气空洞，听得出并不是反感了空和尚的问题，而只是在讲述一个事实罢了。“哦！”了空和尚心有同感，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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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一词，很多时候是——你既不会主动找我，我也不会主动找你；萍水相逢，聚散随缘的意思！现在，了空和尚就是这个意思！
了空和尚转身走出四五步，下了台阶，再走两步。忽然，海风中带来那女性蕴笑的声音：“等等！……”了空和尚停步，回头，但没有说话。“……你这人挺有意思！……”那女性矜持、探寻地笑着说。了空和尚自觉是个稍失于严谨，缺乏风趣的人，于是漠然不在意地问：“是吗！？”那女性没有回答他的反问，自顾自地接着说：“……本来以为占海国很无聊的！……你是谁？……我没事儿的时候，可以去找你吗？……”“你不是占海人？”了空和尚习惯搞清对方的意图，再回答对方的问题。“……我是占海人！……但我父亲是外交官……我从小就跟着他到处跑，很少在占海待……”那女性提到自己的父亲，不复刚刚的希冀，一下变得神情萧索、意兴阑珊。“那现在是随父亲回国述职了！”了空和尚猜测地问。“……不是！……是我父亲去世了！……”那女性声音中满含失落、悲痛和追忆。“……对不起！……”了空和尚迟疑了一下，干巴巴地说到。
了空和尚从来不觉得，一个人能为另一个人的苦难，提供什么决定性的帮助——特别是这一苦难来自心灵的时候！
但这并不代表，了空和尚没有爱心，不愿意为别人提供力所能及的——奉献！！！
只是他深深地体会到——活着，本身就是一种最大、最复杂、最长久的苦难！！！
而要脱离这苦难，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九，是每个人——个人的心灵的熔炼和锻打！！！！！
与此同样的——他自己的苦难，也不是任何人可以体会和救拔的……
了空和尚不屑于说，什么空洞的无用的安慰性的语言，他返身走回两步，站在圆亭的台阶下，抚慰地道：“……我叫汉天授。你什么时候有空儿，都可以来找我……”他之所以不走上亭内，是因为他不觉得两个人，到了自己可以揽着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胸前来劝慰她的关系。“……谢谢！……”那女性垂下头小声说。“……那？……你要不要一起走！？……”了空和尚尽管有些游移，但还是诚挚地问到。“……不用了！……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我想再一个人静静！……”那女性的声音和身形、动作，都透出一种落寞、迟郁、神秘的氛围，撩引得与她同处的人，下意识地要去探索、怜爱……“……也好！……我先告辞了。改天再见！……”了空和尚这次“再见”的意思，是两个人会真的——再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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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空和尚家庭的现实情况，以及他个人的经历决定了，他对婚姻和女人，都隐隐地莫名地惧怕；所以，没打算与那女性发生超越普通朋友的往来；因而，也就没有必要调查那女性的底细。以他的认识来说——世间万事万物，该来的总会来；该走的总会走；一切，都不是个人的好恶可以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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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呵……你这人真是的！你让我找你，却连个电话都没留……”“那你不照样找到了吗！”了空和尚明了她在小小地娇憨，带着持重的笑意反问。“……哼！你知道我为了找你，费了多大的劲儿吗？……”电话那端的嗔怨之意，更见明显。“你是外交官的女儿；并且能在那么重要的酒会出现；找到我，应该不难吧！？……”了空和尚还不会被一、两句迷汤，就灌得找不到北；同时，也想让她尽快从丧父的阴影中挣脱出来，于是半真半假地说到。对面的女性为之气结：“……你这人！……你就不能说一、两句好听点儿的吗！？……”了空和尚被逗乐了，故意说：“……呵呵呵……好像！不能！……”对面不知是真被气到了，还是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辞反击，登时没了声音。
了空和尚当然不会无聊到，以欺负女人为乐。
“……呵呵呵……呵呵呵……好了！……好了！……不故意气你了！……”了空和尚强忍住笑说到。却忍得很辛苦，有点儿气喘。“……你这人！……你怎么这样啊！……真是的！……”对面婉语含愠，抢白到。了空和尚不为已甚，放缓语气，含笑问道：“怎么！今天有时间了？……说吧，有什么事儿需要效劳的！？……”“这么说，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对面悠着劲儿反问。
对于女性的声东击西、指南打北，了空和尚是无能如何的，惟有再次重申自己的承诺：“当然可以啊！……”“那你就等着我找你？……你为什么不能主动来找我呢！？……”了空和尚听到这关系到“面子”的天大问题，头皮一阵阵发麻，只好实话实说到：“时间没到！如果再过两天，你还没来找我，我就会去找你的……”“真的！？……”“真的！……”
了空和尚觉得这些言辞都不对，但好像除了这么说，也没别的合适的说法。为了打破这怪异的感觉，他鬼使神差地加了一句：“……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如造七级浮屠！像我这么好的人，怎么会见死不救呢！？……”“……你这人！？……我真要被你气死了！？……”
本来想保持距离的了空和尚，见效果不怎么好，反而有越描越黑的嫌疑，赶紧打岔：“……那你看……是你到我这儿来！还是我到你那儿去？……”“……你那里很麻烦……我这里一时半会儿，你可能也找不到！……”“……算了！……‘金城真神大寺’你知道吗？……”“知道！”“……那我们半个小时后门口见！……”
“……为什么选那里？！……”了空和尚疑惑地问。“因为我是‘教民’！……”对面传来的语音中，含着阴谋得逞的小小的得意。
“三十分钟后见！……记住！我叫‘牛玉卿’，一会儿别认错了！……”对面“咯咯”地笑着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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