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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0第 51 章

    说外院,薛谦陪着众人说了一会子话,不时外面来传戏,薛谦叫众人点了一回戏,头一便是王子腾所点的《满床笏》,不一大会子便上来一个十二三岁未曾抹脸的小男孩儿,先恭恭敬敬的向在座请了安,便依依呀呀的唱起来,且听唱词:风俗今何厚?君王在穆清。行看探花曲,尽是贺升平。

    一出点绛唇毕后,接着便是范大人所点的八义记,王子腾坐了半响,便起身去净了面,因嫌里面闹人,王子腾收拾后便立在廊下看雪,服侍他的蒋家小厮劝道:“大人又不曾穿大衣裳,外面寒冷,仔细冻着呢,回屋里吃茶听戏岂不有趣。”

    王子腾笑了两声却不曾动身,仍站在原地,却问那小厮:“你家老爷在何处?”小厮回道:“我不服侍老爷,并不知老爷现下何处,大人可是要与老爷说话?我去请便是。”正说时,便见薛谦从外面进来,见了王子腾站在廊下,便迎面走来说道:“舅兄如何不进里间去听戏。”

    王子腾回道:“出来走走罢了。”说罢转头对小厮说道:“你去把我的斗蓬拿来。”那小厮领命去了,此时四下只有薛王二人,薛谦心知王子腾必有话要话,便道:“外面寒气浸人,咱们两人倒不如到偏厅去边吃热茶边叙话岂不好。“王子腾说:”不必,你今日事多,我不过与你略说两句话便是。“

    薛谦见此,便问:”舅兄有何事要指教?“王子腾笑道:”咱们几家本是世家,是何等的亲厚?只是我前儿回来,大妹妹来府里说话,却说你家里现在倒是少出门的,平日也与亲戚们走动得少了。“薛谦听后,连忙惊讶道:”这话却是从何提起?“王子腾原在官场浸淫几十年,更是长了满身的心眼,如何不知薛家有意脱离另外三家,只是想要脱离开又谈何容易?便直言笑道:”咱们两个十几年不见,你的心思我如今也猜不着了,只是有一项,大妹妹前年家里为了娘娘建园子,手中银子一时不凑手,说来跟二妹妹借用,只待家中租子收了便送来,二妹妹百般推辞,你家中我是知道的,因是经商到底比我们几家手中活动些,需知都是至亲骨肉,他家好了,与咱们并无半点害处。“略想了想,王子腾又道:”另一项,大妹妹家的宝哥儿跟侄女儿年岁相当,说是有意结亲,二妹妹也不给个准话,宝哥儿我是看了的,千里挑一的人材,配侄女儿是再好不过的,索性我也将话说开,咱们几家的儿女,再没在外头结亲的道理,却不知我和二妹妹还在犹豫甚么。“

    薛谦听了王子腾的话,心中大怒,只因还要顾及体面,只能暂且按捺下来,他看了王子腾一眼,只冷声说道:”我也不怕与舅兄说实话,荣府那园子,满打满算不过一百多万,难道林如海家中的二百多万银子还不够用么?这事原不与我们相干,只是我这外人也瞧不下去了,做事还需留些余地才是,既用了人家的银子,又来找我儿婚配,如此的人品,我也不敢将孩子送到他府里去了。“王子腾一顿,林如海那事他也略知一二,只听说除了私产,光是银子就有二百多万,林家只有一个姐儿,又无旁亲,林如海去后这笔银子便落到荣府手,靠着荣府林家的银子建起了大劝园,不过只因此事薛家就与荣府疏远了王子腾却有些不信,见了薛谦所言王子腾有些暗怒,也不复刚才热情,只淡淡的道:“史老太君都无半点意见,妹夫何必因此事便对荣府如此大的成见。”

    薛谦心道,那老太君自然没有意见,毕竟外孙女儿再亲,能比得上亲生的儿子,孙儿么?薛谦摇摇头说:“这事非两言三句能说得清楚,只是荣府的宝哥儿不是我儿的良配,此事舅兄不必多言。”

    王子腾见此,轻叹一口气,只是却不再提荣府之事,只道:“我这几年不在京中,你又与我来往的少,前几日接了你的书信才知,你不知几时竟与安国公顾耘走得近了。”薛谦说:“原是无意相识,后圣上任总司缅甸国的矿石生意,这才与他走得近些。”王子腾笑了笑,说:“安国公虽身份尊贵,到底家中跟基还是浅了些。”

    略说了两句,王子腾便又扯到别处去,薛谦岂能不知他是有意敲打,那薛谦不耐与他虚以委蛇,不过敷衍两句,正好有小厮来回话说安国公来了,薛谦赔了不是,又叫小厮送王子腾进去,便出了院子去迎顾耘。

    出去时,正见顾耘带了小厮进来,远远的只见他穿一件鸦青色杭绸素面夹袍,外面披一件鹤氅,头上束了金冠,见了薛谦上前拱手道:“薛大人,我来迟了。”薛谦笑言:“不迟,还早得很。”薛谦引了安国公顾耘进来,那正在看戏的众位大人忙上前寒暄,连王子腾也上前来,因他长年在外,与顾耘不过数面之交,由薛谦引见了,又是一番见礼。那顾耘胡乱应了几句,自与薛谦一旁说话不提。

    且说宝钗及笄礼是在未时,时辰到后,众人都在正厅观礼,未嫁女眷侯在内堂,来宾落座后,薛谦起身向着众人拱手道:“今日小女成人及笄,劳动各位驾临寒舍,薛某不胜感激。”众人纷纷还礼,那薛谦又再三道谢,薛谦在香案前焚香后,一时厅里鸦雀无声,因单氏与王氏是司仪,便由她二人走到宝钗身边,先说了几句吉祥话,单氏为了宝钗梳了发髻,再穿上素衣,施了胭脂,又吃了酒水。

    而后宝钗先向薛谦与王氏跪下拜了三拜,道:“女儿愚笨,痴长了十五年,并不曾还得二位一水一饭之恩,请受女儿一拜。”说着便磕下头去,一旁自有媳妇子扶了起来,王氏眼里含着泪,一旁的薛谦道:“我儿已长大成人,为父一愿你身康体健,二愿你日后觅得良人,三愿你一世平安喜乐!”

    薛宝钗听后落下泪来,只怕这是她两辈子加起来过得最盛大的生日,她虽是无意中穿越过来的,只是此刻听了薛谦的祝福,除了感动已无别的言语能形容了,一时单氏重新为宝钗施了脂粉,便见一个男子从人群中走出来,宝钗抬头一看脸色顿时绯红,连忙低下头去,虽几年不见,只是宝钗一眼便看出此人正是安国公顾耘,先前在上若寺初见,后因送薛蟠外出时在码头也见过他,那顾耘走到香案先焚了香,朗声说道:“今有薛氏之女在此受礼,只愿上天护她一世平安。”

    宝钗上前又一一拜谢,只见顾耘焚香完毕后便宣布礼成,薛谦又引了众人进去吃茶,宝钗自有婆子们护着进了内院,一进去姊妹们便围上来祝贺,宝玉趁人不备悄悄在黛玉耳旁说道:“宝姐姐今日受了大礼,倒叫人又喜又叹。“一旁的林黛玉不解的瞅着宝玉低声问道:”何来的叹?“宝玉长吁一口气:”行了及笄礼,只怕也该许人了,天下的女子只要一嫁人,便要染上男子的浊气,自此比那男子更要吓人,这还不值得叹么。“林黛玉听后一笑,说道:”我倒知道有一个法子可逃过此劫!“宝玉连忙追问,只黛玉却但笑不语,宝玉说道:“好妹妹,你是知道我的,天下再没人比我更叹惜女儿的,快说说有何法可解。”林黛玉看着宝玉道:“只是这法却只能救她一人罢。”贾宝玉也是个痴儿,见此越发追问,林黛玉便笑嘻嘻的跟宝玉耳语:”你是天下第一等的男儿,自然跟旁的男子不同,这宝姐姐天仙一般的人物,你有玉,她有金,若说成了金玉之说便不怕了。“

    宝玉听后一怔,拿眼瞅了黛玉半响,心道,因甚么金玉之说,妹妹与我不知闹了多少回,我恨不得将心剖出来给她看看,为何妹妹还要再三拿话来试探我?我原当你是最知我的,怎的却又说出这等的话,难道我的心就不是肉长的么,你屡次拿话来伤我,需知我也会怕疼,宝玉如此想着,越发便红了眼圈,黛玉见宝玉痴性又犯了,一时又后悔说出这样的顽话来,只是她却不肯轻意认错,两人只管相对无言。一旁的宝琴他两人这番模样,趣笑道:”宝哥哥,林姐姐,你们两个又在打甚么哑谜,一块儿过来说说话。“黛玉眼里含了泪光,道:”你们自去热闹,我原不过是个孤女,又不曾有父亲为我过生日,不过说了两句顽话便甩脸子给我看,早知道我便不来了。“

    宝琴原是好意,不想被林黛玉一番夹枪带棒的话闹个没脸,立时脸上便着了恼色,探春劝宝琴;“不用说,林妹妹必是与二哥哥拌嘴儿了,往常在家里他们一日不拌嘴儿我倒不习惯,不必理会他们。”

    宝琴被劝解两句,这才丢开,又自去与姊妹们说话,众人观礼后纷纷告辞家去,送韩语蓉出去时,宝钗见四下无人,低声问韩语蓉道:”韩姐姐对我家里可还满意?“韩语蓉大大方方的道:”你家里自然是好的,只是我还没见着他,一切都算不得数。“宝钗笑了笑;”不是我自夸,我哥哥不敢称千里挑一,也算得上百里挑一。“韩语蓉笑而不语,一时送了韩家出去,宝钗又与王氏送荣府的人出去,姊妹们们一番依依惜别,又约好下次再聚,便各自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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