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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第 44 章

    又说薛蟠回了薛府往侧门回了自己院里去,待差人打听得薛谦还未家来方将一颗心落回肚里,因他才跟宝玉等人吃了酒,冬儿迎上来闻到他身上的酒味便惊道:“大爷不是跟兰竣听书去了么,怎得又去吃了酒,都有谁?老爷太太可知道?”

    薛蟠一笑,顺手将身上穿的外衣脱了下来递给她说;“原是打算去听书的,哪知路上遇到贾府的宝二爷,他过生日硬拉了我去吃酒,我不过略坐坐就回了。”冬儿听了便说;“怪不得兰竣回来问我要那方砚,又说要送人,原来是给贾公子的,只是你们是哪里吃的酒,作陪的都有谁,大爷可都认得?”薛蟠但笑不语,只叫抬水进来洗澡,不一会子专管薛蟠洗澡的兰香等人抬了水,又服侍着薛蟠洗了澡,那薛蟠洗了澡换了家穿的衣裳便自去书房的榻上歪着。

    冬儿见薛蟠安生待在院里便独自一人坐在廓下绣鞋样儿,不过才绣了一个花瓣便见兰香悄悄的过来,她笑道:“小蹄子,作甚么装神弄鬼的。”那兰香从袖里拿同一把折扇对冬儿道:“我才服侍大爷洗澡,从他袖里掉出一把扇子,我瞧着不像咱们院里的东西,你给看看。”

    冬儿心里一惊,忙接过兰香手里的折扇打开一看,见是一副描着蝶恋花的折扇,一瞧便是女用的,她低头闻了闻,满扇的脂粉香,便疑心这扇子是那勾栏院里女子用的,又心道今日大爷遇到贾家的公子作寿,想来请客的不是正经地方,有心想去问薛蟠,又怕问急了他要恼了,于是便将折扇收起来对兰香说:“你先莫声张,这事我自去理会。”打发走兰香了,冬儿也无心再绣花,只收了笸箩线筐,又叫小丫头看好门,自己出去逛去了。

    次日一早,薛谦并未出去,又恰逢薛蟠等人这日休学,那薛谦在书院里看了一会子书便到王氏院里去,见宝钗和薛蟪等人都在,只不见薛蟠,便道:“蟠儿呢,如何不见他?”

    王氏笑着说:“他如今已十四五岁了,哪里肯总待在内宅里,想来在他院里罢。”那薛谦便对跟的人道:“去叫他带了功课来见我。”王氏见他脸上并无恼色,便陪着笑道:“你这十几日少在家里,可是他又哪里惹你生气?”

    原是昨日薛谦回来顺路往当铺里去看了一眼,那掌柜的跟薛谦提起说见了薛蟠,又说原听听他说要去听书,特特留了好位置,却不想不曾去,那薛谦听了便叫小厮去打听薛蟠做甚么去了,一打听岂有不知的,原是遇了贾府的宝玉去那下作地方吃酒去了,初听时薛谦气得跳脚,后又一细想,他如今已长到十几岁,于读书文章上又没有甚么长进,只怕终究还是要走上从商一路,以后早晚要见着这些东西,于是便按捺住,过了一夜才叫薛谦来问话的。

    又说薛蟠一听说家里老爷叫去问话,便顿时疑心怕是昨日跟宝玉出去吃酒被知道了,一路揣揣不安的进了王氏的颐华院,进门先向薛谦与王氏请了安,便双手垂下立在一旁等着薛谦问话,薛谦先吃了一口茶,只叫薛蟠把他近日的文章拿来,薛蟠双立将带的文章奉上,薛谦只随意看了看,又考了薛蟠念的书,薛蟠也有能答上的,也有不能答上的。

    那薛谦听了冷哼一声;“正经的文章练不全,旁的倒学得极快,你老实说,昨儿你到哪里去了?”薛蟠听了心里一惊,此时哪里还敢再瞒,只得低着头道:“蟠儿不敢瞒爹爹,因昨日下了学便出门去逛,不想见了荣国府的宝二爷,恰逢他过生日,又有人请他吃席,便再三邀我同去,我心道虽说爹爹先时说了不许我同他家里走得太近,只是此时拒得狠了倒伤了亲戚间的情面,便只得去略坐坐吃了几盅酒便回来了。”

    那薛谦心里又气又笑,儿子倒学会跟他耍心眼了,虽说将昨日的事都说了,倒学会避重就轻,叫人寻不到他半点错处,一旁的王氏见了便道:“昨日怎得不听你提起?”薛蟠见薛谦不象生气的样子,便道:“昨日妈歇得早便没说,原想等今日见了再说,不想老爷又是专为这事来寻我问话的,索性一并说了。”

    那薛谦又厉声训了薛蟠几句便道:“行了,你且去罢,好好的在这里现了我的眼,只怕我一天气也不顺了。”

    那薛蟠告了个罪自去了,见薛蟠去了,王氏笑着对薛谦道:“你这当老子的,每回见了儿子不是喝便是斥,他见了你便跟耗子见了猫儿似的,要我说你们这些男人自以为读了几本书,便要将架子端起,又说甚么抱孙不抱子的话,必要将这亲伦都丧了才甘心。“

    一旁的宝钗听了便对薛谦道:“爹爹,我看妈说得很有理,便是连书上也说‘为人父止于慈,为人子止于孝’,爹爹每回见了哥哥只是一味的斥责,他对爹爹便是畏大于孝了,都是至今的父子,爹爹要哥哥畏你甚么?骨肉至亲的父慈子孝才是正理。”

    薛谦听了又哼了一声;“这真真是天下奇闻了,我这做老子的倒要想着先讨好儿子,古往今来几时听过这样的例?”说罢,又看着王氏道:“我哪里不慈了,倒是你给分说分说?”王氏见他发了恼了便嗔道:“几时说要你讨好儿子了,又几时说你不慈了?你只将言语略微软和一些,只怕蟠儿便要受宠若惊了,我和钗儿原不想你父子两人生份才劝说,你还要曲解我们娘俩的意思。”薛谦摆摆手;“我不同你们理论,都是些妇人之见。”

    薛谦在屋里只坐了一会子便出了院子,不想才出去便有人来回话:“忠顺王府打发人来,说是要见老爷并大爷。”薛谦听了一惊,心内暗暗惊道:家里并不曾与忠顺王府往来,他打发人上门来做甚么,又说要找蟠儿,莫不是蟠儿在外惹了甚么话。薛谦来了京里最怕与各派势力牵扯,素日为人作事甚是低调,心里又将家中生意场上的事细细想了一遍,确实没有得罪忠顺王府的事,薛谦一面想,一面着人去请薛译并薛蟠来。

    他回去自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又与薛译说了几句,两人便往前面厅上去了,那来人是忠顺王府长史官,此时茶几上放的一碗茶并未动过,三人见了面彼此先见了礼,那长史官便先道:”我等此次冒然上门,不为别的,只因奉了王令而来,需要向令郎请教一件事才是。“薛谦连道了个几个不敢,又叫外头的人问道:”去问问蟠哥儿怎还不来?“

    另一旁的薛译让了一回茶便问长史官;“我家哥儿一向拘在屋里读书,少往外头走动,不知怎的惊动了老王爷,他小儿郎不知事,还往大人明说,家里也好管教他。”那长史官听了便冷冷的道:“别的都不必说,只王府里有一小旦名唤做琪官儿,一向好好的在府里,却不想如今有十几日不见回去,各处又都寻不着,若是别的戏子都还罢了,只这个琪官甚合王爷的心,王爷身边断断少不得他,昨日去寻时打听得他同令郎并几个公子一道吃酒,因此才巴巴的上府来问。”

    那薛谦听了长史官的话方将一颗心落回肚里,他已知薛蟠原是跟贾宝玉无意撞见的,想来那甚么琪官便是同席的人,只薛蟠想来必定是不识的,薛谦又见这长史官如此大费周张的模样,想来琪官在老王爷跟前必是重要人物,因此便一叠声问外头;”怎的还不见那孽畜来?“

    那薛蟠才见了薛谦回去,转眼又见薛谦打发人来叫,也不知是何原故,待赶来时,薛谦喝道:”孽畜,你不在家认真读书也罢了,怎的又招惹上王府上的琪官,他是王爷身旁第一要紧之人,也是你这等草阶能沾染的?“

    薛蟠唬了一跳,又听甚么’王府‘,甚么’琪官‘便一脸迷茫,他问道:”若在不知说的’琪官‘是何物,还请老爷明示。“那长史官听了便冷笑一声说道:“公子若说不知,我只问你,昨日公子酒席上见的人都有谁?”

    那一旁的薛谦见这长史官如此耀武扬威的,心中着实不喜,只此时也奈何他不得,只得喝令薛蟠:“大人问的,还不速速回话,你倒是识不识得那名叫琪官的,一个字也不许瞒。”薛蟠便一脸委屈的说道:“那席上除了荣国府的一个宝玉,余者等人都是第一次见的,我哪里知道甚么琪官?”薛谦问道:“都有哪些人,还不说来与大人细听?”薛蟠想了一想便说:“那席上除了宝二爷,共有五个公子是头一回见面,一个神武将军公子冯紫英,一个安平将军公子卫若兰,一个锦乡伯公子韩琦,另两位一位名叫做柳湘莲,一位名叫做蒋玉菡,并有那三四个唱曲的,着实没有一个叫琪官的。”

    长史官细细回想了一番便开口说道:“是了,那叫蒋玉菡的便是琪官,公子可知他现下住在何处,又听席上说了甚么话不曾?”薛蟠说道:“我与那蒋公子不熟,席上与他不间说过话,那公子与荣国府的宝二爷倒是极熟的样子,许兴大人去荣国府问问也未可知。”那长史官听得这样说,便道要去荣府再问,一时便急忙去了。

    薛谦与薛译亲送了长史官出去,又叫了薛蟠去书房,薛谦只对着薛蟠喝道:“你跪下,岂知你差点惹了大祸?”那薛蟠连忙跪下,一旁薛译劝道:“此事蟠儿全然不知情,何必怪他,只是不知那琪官是可等人物,竟要忠顺王爷如此紧张?”薛谦叹了一口气,眉宇间又带了焦虑:“且不管那琪官是何等人物,只蟠儿就是全不知情才是最险要的,如今京里局势波云诡谲,我原存心想拘他在家里念两年书,可惜他又不是读书的料儿,这两年在外头被人利用了可怎生是好?索性让他跟着你出去,避过这两年再说。“

    原来早几月前,那安国公顾耘便寻上薛谦,说跟云南交界的一个缅甸国盛产黄金与美玉,今上有意同缅甸国通商,便是由这安国公牵头,只是现如今户部挂名的各家商户财力多不如薛家,且多有牵扯京里势力争斗的,再则薛家先祖早些年便与缅甸国有生意往来,因此才寻上薛家。

    有这等好事薛谦岂有不动心的,他又经多方打听才知确有此事,又回来与薛译并家中几个大掌柜多方商讨,多认为是可行的,于是便应下此事,又着几个得力的掌柜先往缅甸国去查看了,早几日已有信传来,那缅甸国国小力微,且刚停了战火,便是不做黄金玉石生意,薛家寻常的布匹瓷器等也是有利可图的,那薛谦又与安国公顾耘几次商谈定了企划,再过几月,便由薛译亲往缅甸国去坐镇。

    薛译听了薛谦的话大惊:“哥哥难道不知那缅甸国是甚么地方,蟠哥儿平日娇养在家里,何曾吃过那些苦,便是早几年跟着卢太医略吃了些苦头,哪里能跟那等蛮荒之地相比。”只任薛译再三相劝,薛谦像是铁了心似的,一旁跪在地上的薛蟠倒是听明白了,家里老爷是要自己跟着二叔往缅甸国做生意去,他小儿正是年少轻狂的时候,丝毫不见惧意,反道听说老爷几月前与安国公顾耘相识便问道:“朝庭有律严令官员行商,这安国公如何还能光明正大的往缅甸国做生意去,且二叔说那是蛮荒之地,他不好好的在京里做官,为甚么要往那里。”

    薛谦摇头对薛蟠道:“我的傻儿子,由朝里牵头便不算在律令里了,且这安国公我与他见了几次,是个稳妥人,为人又极有主见,想来他主动缆了这宗差事,一则是为了财亦不可知,二则怕也是要避开如今京里各方争斗的局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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