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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8红袖

    思暖放下了手里的碗筷,扫了一眼桌子的另一侧。昨天晚上还说很讨厌孩子的某人,如今正抱着小女娃,喂她喝米汤。

    “你带来的那个小子我叫凌志安排了住在外面,自然有人照顾。至于这一个……叫什么?”

    “还没名字。”思暖回答的言简意赅。

    “恩,红袖添香,就叫红袖。”他压根也没有商量的意思,自作了决定,“这小女娃不错,本庄主打算收了她……”

    思暖脸色一变,猛然抬头,目光中像是带了刺。

    “做徒弟。”冷千秋笑道:“你以为是干嘛?这么大点,我倒是也想,可能吗?”

    思暖低头喝自己的茶水,冷千秋反而凑了过来,在她耳边轻轻道:“担心我找别人。”

    思暖垂目,抬手将桌上的杯子取起来,毫不犹豫的把里面剩下的半杯茶水往他脸上泼了过去。

    冷千秋轻易的躲开,一拂袖子起身,怀里抱着依依呀呀的孩子逗弄着。

    思暖敛目,她的手赚得死紧。

    出乎意料的是,冷千秋似乎是个哄孩子的高手,动作很轻又熟练,不过一会儿小孩儿就在他怀里乖乖的睡了过去,不吵不闹。

    思暖盯着他的动作,本来想伸手去接,这会儿却缩回了手。

    “奇怪了?”冷千秋将孩子放下,没有回头去瞧思暖的神色。

    思暖不说话,他就自顾自的开口,手指在孩子细嫩的脸上滑动:“我娘死的早,我十二岁就开始哄我弟弟,他那时候可比这小东西壮实多了,哭起来声音震天。我爹喝多了,经常嚷嚷着,赶紧把这小子溺死得了。”

    他一动也不动的坐在那里,似乎整个人都陷入了某种深沉的回忆中。

    “后来……他真的被人扔进水里溺死了。”他没再往下说,解开包着孩子的尿布,换了一块干净的。

    “我爹自杀了,那时候我还有个叔叔,他很喜欢这满庄的珍宝,我爹活着的时候他就在想怎么把这些东西都变成自己的。我躲在山后的一个洞里,吃生肉和野果活了下来,过了五年,让他跪在我面前求我饶命。”冷千秋周身仿佛笼上了一层寒霜,连眸子都变成了墨黑,这让他整个人都变得狰狞而又危险。

    他伸手撩起思暖的头发,“你娘毁了我的一切,如果换了你,会怎么做?”

    “不知道,也许和你一样。”思暖忽然直直的迎上他的目光,她瞧着他眼睛里骤现的怒火,不亢不卑:“她是这世上最好的母亲。”

    “她自己也不好受,没有人是干干净净的,连你所谓崇敬的父亲和我的母亲,他们都一样。”她冷眼瞧着他,似乎并不害怕:“我母亲不该接近你父亲,对,可是如果你的父亲真如你所想的那般正义凛然不容侵犯,她不会有任何机会。”

    冷千秋冷哼,抽回了手,“这孩子姓柳吧?呵呵,你倒也真不害怕,还敢把她带回来。”

    思暖没有否认,只是抬头:“她和我一样,姓萧。”

    “呵,阿暖,你是真看不出来,这孩子长的有多像你。”他的手指蹭过女孩娇嫩的嘴唇,声音压低,似乎在喃喃自语:“一样的眉毛,一样的唇,一样想让人掐死她。”

    他忽然转身,把她扯过来按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命令道:“脱衣服。”

    思暖觉得冷千秋是已经彻底的疯了,她如同一个不相干的旁观者,看着这个人在自己身上肆意折腾,两个人除了腰带是散乱的,身上还算整齐。

    他今天没有说任何侮辱性的语言,深刻的唇线紧抿着,如同一个刚输掉一切的赌徒,用自己认为合理的方式发泄着一身的郁闷。

    思暖觉得冷,即使衣冠完整,也还是冷。她伸臂,环住他的脖颈,将头埋在他肩膀上。

    冷千秋的动作忽然顿了下来,他停手,动作有些僵硬的将她身上的腰带系好。

    “你走吧,这次的药算我白送。”他转身,将孩子抱了起来,“孩子要留在我这儿。”

    思暖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经答应了,她只记得自己仰躺在那张方桌上很久很久,似乎全身都要抽筋了,还是一动也不想动。

    五天以后的一个深夜,思暖在涪陵城一间外院里见到了心梓。

    如祁渊所言,她过得并不好,刻意遮掩的苍白脸色,掩不住瘦弱的身体和憔悴的神情,连那双灵动的鹿眼都有些淡漠。

    即使这样,她仍然是美丽的,花朵在尚未完全枯萎之前,总会试图娇艳如昔。

    “你果然……这样做了。”心梓摸着她脸上斑驳的疤痕,完全了解她有多么憎恶这张脸。

    “过得还好吗?”思暖觉得自己是问了一句废话,可惜她没有其他的话说。

    “还好。”心梓摇头,“你怪我那样对祁渊,逼他发誓对我忠心耿耿,是不是?”

    思暖没有说话,既没点头,也没摇头。她当然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就如同他们从小在一起的牵绊,那个时候祁渊的眼睛里只有阿梓一个,他满心满意全都是为了一个她。

    “你没必要伤他的心,即使他不发誓,也一样会帮你到底。”

    “你说的对。”心梓垂目,声音有些悲凉:“可是他只是兄长,不能再有别的心思。”

    思暖别过头去,松了一口气,“只要你好好地就好。”

    “恩。”心梓冲着她微笑,简简单单,温柔一如往昔,时光仿佛从未于她们身边溜走,依旧是无忧无虑的日子,可以逃避一切苦难。

    隔了不到几天,思暖见到了娶了心梓的那个男人——镇远侯阮安乾。那个男人身上的杀气简直无法遮盖,屠戮与血腥,让人莫名其妙的会亢奋。

    她不知道柔弱的阿梓跟着这样一个男人,最终会是怎样的结果,也许也会如她一般,在折磨中失去最后的坚持,过早的消磨掉年轻的生命。

    不,可是阿梓不是她啊,思暖觉得自己的命剩下的并不太多了,但是很奇怪,她想看着阿梓好好的,离开这个吃人的地方,走过自己还没来得及走下去的路。

    思暖轻轻在房檐上翻动着,远处的楼阁灯火通明,一派纸醉金迷的颓废,她小心的落在内院一间的屋顶上,静静的抠开了两块瓦。

    “你今儿倒是奇怪了,怎么不跟着阿梓,反倒上我这儿来了。”小韶的声音很清晰的透了出来。

    思暖一呆,心中诧异怎么可能被发现了,谁料屋内立刻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有些低沉:“我来……恩,看看你过得怎么样。”

    她向里屋望去,出乎意料的看见了一个年轻的男人,此刻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坐在圆桌旁,还偏要遮遮掩掩的喝着茶。

    她双眼微眯,恩?有戏?

    “我过得挺好的啊,你都看到了。在这儿谁敢亏待我,都指望我日进斗金呢。”小韶说的有些尖刻,但很显然是实情。

    那人低着头半响不吭声,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抬头,气息都有点虚了:“那个,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我爹经常带我去将军府里玩,那时候,我们,恩,还有公主,玩得多好。”

    “我可没觉得好,我就记着你成天扯我头发,还对阿梓这个公主很不屑,结果被你老子绑起来抽了一顿才老实。”

    “对,嘿嘿。后来,我爹和慕容将军还说,还说……”他瞧着小韶,似乎很是紧张,无论如何说不下去了。

    “于是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和我追忆往昔?”小韶打断了他的话,似笑非笑。

    “不是。”那人忽然焦躁了起来,一下子站起了身,眼瞧着她,低声道:“小韶,需要多少钱才能带你出去,你不能再在这种地方呆着了,不好。公主可以不管,我不能不管。”

    “需要很多,而且我知道你一文都没有。”小韶笑了笑,“阿三你帮不了我。”

    她眼见着他将手中的茶杯赚的死死的,又继续说着:“况且我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挣得是自己的钱,卖的自己的身子,谁也不欠,还能顺带帮阿梓你们传传讯息。隔几年老了,攒些钱下来,就把这地方盘下来。”

    “够了,总之我不管,我必须要带你出去,我爹让我找到你,照顾好你,我……”

    “你是我的谁?凭什么管我?”

    “我……”那人张口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愣愣的瞧着她,“你还想着那个混蛋是不是?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弄到这里来的,南宫仁那个王八蛋!”

    “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谁害过我我绝对不会忘,但是也不需要你管。”小韶解开了衣带:“我一个月只见一次客,今天为了你已经例外了,你要是不嫖,就别在这儿浪费银子!”

    那个字眼硬生生的刺激到了那人,他变得有些暴躁,几乎是跳过来扯着她的衣袖:“小韶,跟我走,别在这里,我求你。”

    “我们都走了,阿梓怎么办?你可以不报仇,因为死的不是你家里的人,可我和阿梓不行,咬不死他们,我死都不会离开。”

    那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踉跄着倒退了几步,像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对,都是我没用,如果我能替你们报仇。”

    “不,这没有代替的道理。”小韶走到他跟前,抬头望着他的眼:“阿三,我拜托你留在阿梓身边,保护她,总有一天我们会成功,那个时候你再来,带我走好不好?”

    她的视线让人无法拒绝,思暖伏在屋顶上时间长了,忽的一只夜飞的鸟自身旁低低的擦过,她一惊,微微动了动腿。

    只这一下,屋内那人已经有了警觉,大喝了一声:“谁?!”说罢已然破窗而出。

    思暖跃起,身体轻盈的在屋脊上站稳,那人的轻功却仿佛比她还要高明几分,动作飞一般的迅速,整个人几乎无声无息的就出现在她身后。

    她还没见过如此高妙的轻功,连冷千秋几乎也不及。

    若是在屋顶上于这人缠斗,必然落了下风,她骤然一缩,整个人迎着那人而去,顺着他身后的窗钻入屋内。

    这会儿屋里已经熄了灯,漆黑一片,一条白绸倏地横扫过来,直击面门。她抬手缠住一拉,执绸的人似乎内力也是不足,被她扯着向前动了几步,然而立刻站稳。

    “小韶,我是阿暖。”屋外的人已经进入,冰冷的刀刃抵在她后心上,却在这时停了下来。

    “阿暖?师姐?”小韶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她身上穿的还有些单薄,“我送过你什么?”

    “一本字帖,可惜我没有仔细练过。”

    小韶松了一口气,自顾自的点了灯,示意她身后那人放下剑。

    “你怎么来了?为什么带着面具?”她有些诧异的瞧着思暖的脸。

    “脸毁了,怕吓着你。”思暖回答的言简意赅,回身瞧了一眼身后那个年轻的男人。“闵子昭?”

    她记得这个人,小时候和小韶她们住在一起的时候,当时也不大的这个家伙总是在旁边偷窥。他老爹那个时候似乎是阿梓父亲的暗卫,按道理他应该是阿梓的暗卫,然而他却似乎对这个身份不屑一顾,反倒是成天变着法子的欺负小韶。

    “是。”那人应了一声,冲她抱拳算是行礼。

    呵,看来倒是她自己自作多情了,原来阿梓身边现在有这么一个轻功上佳的人,似乎也并不怎么需要她嘛。

    只不过这人,帮忙的动机还真是让人觉得无语。

    “行了,阿三你先回去吧,阿梓那边没有人不成,若是阮安乾再发难,只怕她一个人顶不住。”小韶开口把他撵走,却又终究不忍心,“你先回去,下次再来找我就是。”

    闵子昭抬眼撩了一下思暖,如同赌气一般一声不吭的转身飞出,连个再见都没说。

    见他走得没了踪影,小韶方才笑着拉过思暖的手:“你怎么也不打个招呼救过来了,我前些日子还算着呢。”

    思暖手腕一翻,扳着她的一转,只探查到了一点微弱的内息,忍不住颦眉:“你的武功?”

    “都废了,不过也无所谓,我现在又不靠它吃饭。”小韶抬手给她倒了茶水,“学的再好又如何,现在还不是连个手无寸铁的都未必打得过。”

    “祁渊没有办法吗?”

    “有,托他和师父的福,我现在总算还能耍耍花架子。”她脸上没有什么喜悲,“不过,好久没见到师父了,怪想的,以后若是真能,我一定要回去一趟,好好瞧瞧他老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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