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二章 欢宴
弦卿眯着眼看着下边欢宴的群臣……那个人，还是一样，红袍银甲，静静的坐在角落里饮酒，低垂着眼帘忍耐着，忍耐着这一场他似乎永远都喜欢不起来的盛宴。
“皇上，在看什么？”卿月坐在弦卿身侧浅浅一笑，顺着他目光看去，眼神在翎沧身上略定一定，便掩口笑道，“我和他可像？”
“论外貌，像了不止十分，论心计，”弦卿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你却是比较像我。”
“皇上谬赞，卿月不过是想要些卿月应得的，而且，皇上并不亏。”一根指头暗暗的指到翎沧那边。
“我以为，你们万花谷中人都是相亲相爱的，却没想到竟然出了你这一等心狠手辣的角色。”弦卿随手拿起面前玉盏，浅浅啜一口。
“人不为己，当是天诛地灭。更何况，那不过是个半途入谷的半路弟子。”卿月轻描淡写的说，弦卿却听出他语气里隐隐的恨意。
正待再调笑他几句，却见翎沧似乎是忍受不了殿内的气氛，低声与身边的小黄门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席。
“哟，你的人却跑了。”卿月掩了唇低笑。
弦卿沉了脸伸手将那个小黄门招来：“燕将军干什么去了？”
“回皇上的话，燧烨将军只说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便回。”小黄门躬腰垂首恭恭敬敬的回答。
“笑话，领兵打仗的人，连点酒都喝不得？”卿月嗤笑，“只怕是嫌这里的俗气污了他清高的名头吧。”
小黄门唯唯喏喏不敢抬头，谁都知道这个万花谷的先生惹不得。皇上眼前的红人，红到可以不顾君臣礼法公然傍君侧，跟当今圣上平起平坐。
这等红法，又有谁敢惹？而且这先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明里暗里各端着一套做派，嘴里说着不碍事。脸上笑的明媚。可一转头，那不小心犯着他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时日久了，这些在宫里行走的人。就逐渐的惦念起了翎沧。
不那么爱笑，却是真的不与人计较，就像赵公公说的。燕将军，是个好人。
可是就那么样一个万事不争的人，竟然也死在了幽州。消息传回来，饶是他们这些被宫里的尔虞我诈磨得无血无泪的公公，背地里也掉了不少的眼泪，待到燕将军灵柩入宫，儿臂粗的绳索在宫门前连断两次，就有人说这是燕将军英灵不远，因着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心里存了怨气，不愿再回这个伤心地。
可最后还是被皇上硬抬了进去。活着，逃不掉，死了，依旧是不许逃。
小黄门许久等不到弦卿发话，一时就走了神。
弦卿说的时候，他反倒没听见。
“聋了？”一杯冷酒迎面泼在小黄门的脸上，吓的他一激灵。
一抬头就看见卿月嘴角边讥诮的笑：“皇上，这等不中用的人，也好在这里伺候？”
“爱卿说的是。”弦卿漫应着，使个眼色。
就有人上来将小黄门架了双臂拖下去，原本热闹喧哗的殿里，忽然就静了，落针可闻。
可怜那个黄门连叫都不敢，只活活抖的筛糠样，一条湿迹从地上长长的拖了过去，竟然就失禁了。
“真脏。”卿月皱眉，扬手唤来一旁的宫娥，“去，收拾干净。”
然后悠悠然执起玉壶为自己斟了杯酒，眼波斜斜一转，将下边屏气凝神的群臣溜了一圈，轻声一笑：“诸位大人，喝酒呀？卿月不才，借着皇上的面子，敬各位大人一杯，不知可有人肯赏卿月个脸面？”
一口喝尽杯中酒，翻手将空杯杯口向外亮一圈杯底。
“卿月先干为敬。”
“喝，喝喝……”
“万花谷先生敬的酒，可不是轻易能喝的到的。”
能坐在这里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但凡不长眼看不出眼色嗅不出风向的，都做了他人平步青云的踏脚石，一朝翻身落马，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谁又肯得罪了这个明里暗里都得着宠的万花弟子？
于是连眼神都不用对，早就有乖觉的人打着哈哈把手里酒一饮而尽，有样学样的亮一圈杯底，给足了卿月面子。
有当先带头的，旁的人就忙不迭跟上，嬉笑怒骂混着不曾断过的丝竹笙箫，轰然之间又闹成了一片欢乐祥和君臣尽欢的样子。
地上迤逦拖曳的尿迹早就被宫娥用皂角水刷了个干净，大殿门外沉沉的夜里，有风声扯着微弱的惨呼在气死风灯上勾过一圈，又牵牵扯扯的吹得远了，大红的灯笼依旧喜气洋洋的在夜里高高的挂着，金色的丝穗在风里晃悠悠的绞着惨叫声飘扬的细细碎碎，那是那个小黄门在受罚，可是，又有谁在意呢？
即便是多半个时辰以后，有人从角门卷出去一领血迹斑斑的草席，那又有什么要紧？城外乱葬岗上的野狗正红着眼等这一餐新鲜血肉做的年饭，送去了扔下，自会有那些吃惯了人肉的野狗去处理，省时省力，又有什么好费心的呢？
还是灯火通明，酒暖肉香的金殿里来的欢腾热闹，不是吗？
远远的高位上，看不清年轻帝王的神色，只看见他身边黑衣的万花捧着酒杯一口一口浅浅的啜。
欢宴的大殿里，只少了那么一个戎装的将军，没一会，又悄悄的少了一个帝王。
卿月冷眼看着弦卿起身离开，晃晃手中琥珀色的酒，忽然低低一笑，随手向空中举一举，像是敬酒，又像是不经意，然后一口喝干，重又举一下。
我知道你在，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是你一定不会不管你宁可敲折了十指，连命都不要也要从皇陵里挖出来的将军。
有尖锐的风从卿月耳边掠过，细细一缕，却刮得耳廓微痛。
卿月抬眼向着风来的方向看，高高的殿顶上，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阴影憧憧，隐着那些明艳的彩画雕工，倒像是在一团团的黑暗里，卧着一头头五彩斑斓的怪兽，随时准备扑下来择人而噬——就像这金碧辉煌的皇宫。
又极力细看了一回，依旧是看不出那里有半点生人的意思，卿月自嘲的笑笑，就算是箜篌躲在哪里，自己也决计看不到一个顶级花间弟子的行迹。但是他却在，就在这殿里的某一处，安静的，警惕的，看着自己，看着弦卿，看着这饮宴群臣，看着——他的燕翎沧。
随手摸摸自己耳朵，那一缕风，是被人用极强的内力吹过来的，竟然微微的割破了皮肤，摸上去，有一点痒痒的刺痛。
你是在警告我吗？箜篌。
那就让我看看，你能不能把你的将军全须全尾的带出这场年宴！(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www.qidian.com，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
“皇上，在看什么？”卿月坐在弦卿身侧浅浅一笑，顺着他目光看去，眼神在翎沧身上略定一定，便掩口笑道，“我和他可像？”
“论外貌，像了不止十分，论心计，”弦卿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你却是比较像我。”
“皇上谬赞，卿月不过是想要些卿月应得的，而且，皇上并不亏。”一根指头暗暗的指到翎沧那边。
“我以为，你们万花谷中人都是相亲相爱的，却没想到竟然出了你这一等心狠手辣的角色。”弦卿随手拿起面前玉盏，浅浅啜一口。
“人不为己，当是天诛地灭。更何况，那不过是个半途入谷的半路弟子。”卿月轻描淡写的说，弦卿却听出他语气里隐隐的恨意。
正待再调笑他几句，却见翎沧似乎是忍受不了殿内的气氛，低声与身边的小黄门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席。
“哟，你的人却跑了。”卿月掩了唇低笑。
弦卿沉了脸伸手将那个小黄门招来：“燕将军干什么去了？”
“回皇上的话，燧烨将军只说不胜酒力，出去吹吹风便回。”小黄门躬腰垂首恭恭敬敬的回答。
“笑话，领兵打仗的人，连点酒都喝不得？”卿月嗤笑，“只怕是嫌这里的俗气污了他清高的名头吧。”
小黄门唯唯喏喏不敢抬头，谁都知道这个万花谷的先生惹不得。皇上眼前的红人，红到可以不顾君臣礼法公然傍君侧，跟当今圣上平起平坐。
这等红法，又有谁敢惹？而且这先生还是个睚眦必报的主，明里暗里各端着一套做派，嘴里说着不碍事。脸上笑的明媚。可一转头，那不小心犯着他的人，不死也得脱层皮。
时日久了，这些在宫里行走的人。就逐渐的惦念起了翎沧。
不那么爱笑，却是真的不与人计较，就像赵公公说的。燕将军，是个好人。
可是就那么样一个万事不争的人，竟然也死在了幽州。消息传回来，饶是他们这些被宫里的尔虞我诈磨得无血无泪的公公，背地里也掉了不少的眼泪，待到燕将军灵柩入宫，儿臂粗的绳索在宫门前连断两次，就有人说这是燕将军英灵不远，因着自己死的不明不白。心里存了怨气，不愿再回这个伤心地。
可最后还是被皇上硬抬了进去。活着，逃不掉，死了，依旧是不许逃。
小黄门许久等不到弦卿发话，一时就走了神。
弦卿说的时候，他反倒没听见。
“聋了？”一杯冷酒迎面泼在小黄门的脸上，吓的他一激灵。
一抬头就看见卿月嘴角边讥诮的笑：“皇上，这等不中用的人，也好在这里伺候？”
“爱卿说的是。”弦卿漫应着，使个眼色。
就有人上来将小黄门架了双臂拖下去，原本热闹喧哗的殿里，忽然就静了，落针可闻。
可怜那个黄门连叫都不敢，只活活抖的筛糠样，一条湿迹从地上长长的拖了过去，竟然就失禁了。
“真脏。”卿月皱眉，扬手唤来一旁的宫娥，“去，收拾干净。”
然后悠悠然执起玉壶为自己斟了杯酒，眼波斜斜一转，将下边屏气凝神的群臣溜了一圈，轻声一笑：“诸位大人，喝酒呀？卿月不才，借着皇上的面子，敬各位大人一杯，不知可有人肯赏卿月个脸面？”
一口喝尽杯中酒，翻手将空杯杯口向外亮一圈杯底。
“卿月先干为敬。”
“喝，喝喝……”
“万花谷先生敬的酒，可不是轻易能喝的到的。”
能坐在这里的，又有哪一个不是人精？但凡不长眼看不出眼色嗅不出风向的，都做了他人平步青云的踏脚石，一朝翻身落马，就是永世不得超生。
谁又肯得罪了这个明里暗里都得着宠的万花弟子？
于是连眼神都不用对，早就有乖觉的人打着哈哈把手里酒一饮而尽，有样学样的亮一圈杯底，给足了卿月面子。
有当先带头的，旁的人就忙不迭跟上，嬉笑怒骂混着不曾断过的丝竹笙箫，轰然之间又闹成了一片欢乐祥和君臣尽欢的样子。
地上迤逦拖曳的尿迹早就被宫娥用皂角水刷了个干净，大殿门外沉沉的夜里，有风声扯着微弱的惨呼在气死风灯上勾过一圈，又牵牵扯扯的吹得远了，大红的灯笼依旧喜气洋洋的在夜里高高的挂着，金色的丝穗在风里晃悠悠的绞着惨叫声飘扬的细细碎碎，那是那个小黄门在受罚，可是，又有谁在意呢？
即便是多半个时辰以后，有人从角门卷出去一领血迹斑斑的草席，那又有什么要紧？城外乱葬岗上的野狗正红着眼等这一餐新鲜血肉做的年饭，送去了扔下，自会有那些吃惯了人肉的野狗去处理，省时省力，又有什么好费心的呢？
还是灯火通明，酒暖肉香的金殿里来的欢腾热闹，不是吗？
远远的高位上，看不清年轻帝王的神色，只看见他身边黑衣的万花捧着酒杯一口一口浅浅的啜。
欢宴的大殿里，只少了那么一个戎装的将军，没一会，又悄悄的少了一个帝王。
卿月冷眼看着弦卿起身离开，晃晃手中琥珀色的酒，忽然低低一笑，随手向空中举一举，像是敬酒，又像是不经意，然后一口喝干，重又举一下。
我知道你在，虽然我不知道你在哪，但是你一定不会不管你宁可敲折了十指，连命都不要也要从皇陵里挖出来的将军。
有尖锐的风从卿月耳边掠过，细细一缕，却刮得耳廓微痛。
卿月抬眼向着风来的方向看，高高的殿顶上，灯火照不到的地方，阴影憧憧，隐着那些明艳的彩画雕工，倒像是在一团团的黑暗里，卧着一头头五彩斑斓的怪兽，随时准备扑下来择人而噬——就像这金碧辉煌的皇宫。
又极力细看了一回，依旧是看不出那里有半点生人的意思，卿月自嘲的笑笑，就算是箜篌躲在哪里，自己也决计看不到一个顶级花间弟子的行迹。但是他却在，就在这殿里的某一处，安静的，警惕的，看着自己，看着弦卿，看着这饮宴群臣，看着——他的燕翎沧。
随手摸摸自己耳朵，那一缕风，是被人用极强的内力吹过来的，竟然微微的割破了皮肤，摸上去，有一点痒痒的刺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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