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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 鸿雁于飞

    王耀祖这几日倒安生的在屋子里炕头上睡觉,休息得精神头十足。人闲下来就会想些事儿,就会做梦,最近他就经常梦见程富堂,还是活着时那副青布长衫,瓜皮帽,白底黑面鞋子,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没有一点表情的脸上像挂了霜,他在梦中骂他:“你算计了一世,到头来和家堡子还是我王耀祖的。你死了还要神气,我把你儿子一个个赶出关山,看你神气什么?”

    于是他大声的笑,看着程富堂笑。

    他被自己的笑声吓着了。

    透过黑暗,他看见一只手掌般大的蜘蛛从屋梁上爬过。这下他真的要惊叫了,张开了嘴,扯开嗓子喊了一声,他希望睡在一旁的柏人能被自己的喊声叫起来。喊过了,他闭上嘴巴,等待柏人起身过来看自己,但等了好一阵子,柏人竟没一点动静,于是他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喊出声,只是张着嘴巴。心里清楚,自己这是魇着了,于是他很努力的挣扎,“依依呀呀”呼喊嚎叫,终于自己弄醒了自己,已是一身汗水,淹着自己了。睁开眼睛张望,屋子里一片漆黑,除了黑暗,什么都看不见。直到他感觉不能再这么躺着了,于是起身下炕,脚在地下摸索到尿盆,很响的撒了一泡尿,打了一个寒噤,才听见柏人翻了个身,似乎醒了,他爬上炕,点亮了灯,开始吃烟。

    柏人嘀咕道:“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吃啥烟吗。”

    他就把刚才梦里的事对迷迷糊糊的柏人说了,又说道:“这梦不吉利啊,怎么黑天半夜的就看见那么大的蜘蛛,蜘蛛不就是歹毒的小人么?看来咱爷俩的命运不济了。”

    王柏人这会睡不着了,翻过身趴在炕上,拿过爹刚放下的烟锅子装烟吃,想着说道:“这几日听秋月跟程宴秋在外边开心的说话,秋月端饭来时,脸色总红红润润的,不像有什么事情。再说程宴秋要想杀咱早就动手了。中间夹着秋月,他不会不顾及秋月的心思。叫你劝劝秋月跟程宴秋好,你就是拉不下脸。”

    王耀祖道:“我巴不得秋月跟程宴秋好上,可不是你那样龌龊心思。这是咱们亏欠人家的,想想这几年干的事,真叫人没脸活。只要秋月这孩子过得高兴,我啥都不管了,还顾忌什么脸?”

    王柏安和秋月进来时,王耀祖还睡在炕上,他说头很疼,睡不着觉,一个劲呻吟说自己怕要不行了,黑灯瞎火的就看见那么大个蜘蛛,房梁上爬来爬去的,叮咛柏人秋月:“我死了就埋在山上老祖爷脚底下,祖坟里再不进去了。”

    秋月就凄凄的难过。

    王柏安道:“都是关出来的毛病,这屋子不见天日的,关久了脑筋就会出毛病。这就接你和柏人出去,屋子里黑天黑地的生冷,程宴秋居然连火炉子都不准备一个。”

    王耀祖还没说话,王柏人急急跳下炕,说道:“能出去了么?程宴秋同意了?”

    王柏安道:“程宴秋回回梁上跟刘举才又打上了,哪有时间理这事。我是看不过四爹年纪大了受这份罪。可说好了,我背着程宴秋把你俩放出去,出去后咋办?总不能再跟程宴秋对着干吧?我娘还指望我养老呢。”

    王柏人三两把穿起了鞋,急不可耐的说道:“还作什么对?我就求着能过几天顺心日子了。”

    王柏安转脸看着王耀祖,等他说句话。

    王耀祖道:“自打搬进这和家堡子,几年了每晚上都睡不踏实。怕了马三十七怕程宴秋,后来又担心刘举才下黑心,要了老命。弄得家不是家,儿女不是儿女的,这哪是人过的日子啊?出去我就离开关山,我要去找柏民。”

    王耀祖回到堡子底下王家院里,看见院里屋里地下一片狼藉,桌椅板凳东一张西一条的,鸡骨头、蒜皮子到处都是,心里既气愤又难过,女人从王柏安家过来,这会蹲在台子上哭泣,不住抱怨男人:“都招惹土匪了,好好的不过日子,害死一个儿子不够,还要害死全家吗?”

    王柏人翻箱倒柜的找出枪蹲在院子里擦拭,半天一句话不说,眼神沉得叫人害怕。

    王耀祖看看儿子,犹豫了半天,终于忍不住劝说道:“别再惹事了。他有那么多人,咱惹不过的。你出去柏安还活不活?”

    王柏人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明着不行就来暗的。此仇不报就没脸活在世上。”

    他娘哭起来,骂道:“等我死了你再折腾吧,祖宗。”

    庄子上陆陆续续有死了的人抬进来,人们出出进进的忙,哭叫声就没停歇过。传言也很多,有说程宴秋打退了刘举才的,有说刘举才还在进攻的,还有的说程宴秋受了伤的,各样消息传过来,王耀祖面无表情,收拾了王家院子,叫女人打扫上房炕,从和家堡子里搬出铺盖,看情形是要安生下来了,外头的事再不理会。王柏人却十分关心,悄悄四处仔细的打听,听到程宴秋失败时脸上现出高兴劲来,听到刘举才失败时他跟着失落。秋月过来看她娘,王柏人拉住她,说道:“打听打听,程宴秋受没受伤?”

    秋月瞪他一眼,再不理会,陪她娘一起说话伤心。

    王柏人悄悄找来一个联防队员,给了他一块大洋,叫他到回回梁打探消息。那人一个时辰就回来了,说:“不像受伤的样子,不过看起来两边都要顶不住了。”

    王柏人眼珠子骨碌碌转,仔细回想这句话。两边都顶不住了?自己何不上去给程宴秋背后打一枪,只要打垮了程宴秋,以前的好日子不就回来了吗?

    他立即拉住那个联防队员,问道:“还想不想过大碗喝酒大块吃肉的日子?”

    那人使劲点了点头。

    他说:“那就叫联防队员都回来,只要在家的,能爬动的都叫来。告诉他们,只要到场的每人三块大洋,愿意跟我去打程宴秋的每人十块大洋。”

    那人高兴,跑着出去叫人。

    一筐银元就摆在地上,阳光下散发死人脸色般的色彩。

    王柏人站在台阶上,高声说道:“他程宴秋解散了联防队,害得大伙东躲西藏的,连吃只鸡都犯法,这样的日子谁愿意过?没人愿意过吧,怎么办?跟我去打他娘的程宴秋,他跟刘举才打了几天了,累了顶不住了,现在就差我们给他最后一枪了。看见了吗?活着回来,这一筐钱你们分了,我王柏人一个都不要。”

    底下群情激奋,举起枪“噢噢”叫喊。

    程宴秋没想到背后被人开枪。

    刘举才刚撤下去休息,叫姜连长前面顶一阵子,一根烟没抽完,忽然听见程宴秋阵地后面枪声大作,一阵愣神,忙爬到高处张望,看见对面程宴秋队伍纷纷掉头朝后开枪,虽不知究竟,可以肯定程宴秋背后出了什么乱子,心中大喜,忙整理队形,高喊着再次冲锋。

    段志彪带了几个人死死顶住,一发子弹打来,他一个跟头栽倒,翻进沟里。程宴秋瞥见,忙跑过来查看,胸口上已渗出血来,衣服上、手脸上也血迹斑斑。朱老四到了跟前,一把抱起段志彪,听他断断续续说道:“他娘的,还真有点疼。”

    说完话人就闭上了眼睛。

    欠儿要解开衣服查看伤口,程宴秋说:“算了,已经走了。叫他安静的去吧。”

    一滴泪挂在欠儿鼻尖上,嘴角一抿一抿的动,要哭,却忍着。

    朱老四四下里看看,沙哑着声音说道:“不行了,撤吧。”

    程宴秋只觉浑身无力,顺着山坡躺下,听两边枪声一阵紧似一阵,看天色渐渐暗下来,云层堆积得越来越厚,像又要下雨了。叫过朱老四,嘱咐道:“走吧,下去叫上芳芳,带着孩子一起撤了吧。我来掩护,出去先找个地方安顿了,再去找张先生。”

    回头又嘱咐欠儿道:“路上好好照看芳芳。”

    朱老四还没说话,欠儿大声喊道:“要撤一起撤,要死一起死。”

    朱老四喊道:“你跟欠儿一起向山下冲一把,我在山头掩护。”

    程宴秋喊道:“这是命令,立即执行。”

    回头对大伙喊道:“弟兄们,刘举才回来要杀人报复,愿意跟我们走的,都跟上老四一起撤。”

    说完话拽起一挺机关枪往上头爬去,“哒哒哒”的枪声压住了风声。

    欠儿拾起一杆枪要跟着上,程宴秋高喊:“四哥,带她走。”

    朱老四一脸的泪,瞥一眼程宴秋,一把夹起欠儿向山下跑去。

    程宴秋看清刘举才的队伍已爬过了山沟,正焦急,忽然身边一个人匍匐过来,笨拙的举起枪向那边打,他回头一瞥,认出是老徐家三娃,给宴生送信回来了,泥土沾了一脸,才喊了声“快跟上朱老四去吧”,三娃一枪居然打倒了一人,高兴的叫了一声,不理会他,又抱起枪“啪啪”的打出几颗子弹。

    那边刘举才又缩回去了。

    回头向山下看,见朱老四已带着大家冲下了山,众人去远了,对三娃喊道:“跟着我。”回身向王柏人这边一阵扫射,压得他抬不起头,拉着三娃向山沟里滚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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