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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一波未平(二)

    刘斐的眼眸像是即将炸裂开來的的冰面,见沈鱼失魂,他眸中也生出绝望之色,“小鱼……我不是人,当初是我嫉妒,我嫉妒刘哲他能得到你的心……害了那个孩子,我有罪,小鱼……我不求你能原谅我,但是……”见沈鱼无动于衷,刘斐面如死灰,那冰面的裂痕瞬间蔓延开來,“我知道我说什么都迟了!”

    “滚!”沈鱼恨道,“滚回上阳郡,以后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再让我看见你,我就将你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刘斐脸颊上的肉抽搐着,他左手中紧握着那枚小印,抬起的右手想去摸一摸沈鱼的头,他想,哪怕就一下也好,他心里也能觉得好受些。可沈鱼的眼神生生止住了他,他缩回了手,略微停顿了片刻后,转身便往后院而去。

    刚迈过门槛,就见黑暗中一个身影举着小弓弩对着他,刘斐明白过來了,是沈鱼的影卫。

    “逍遥哥哥,不要难为他,让他走!”沈鱼漠然道。

    黑暗中,刘斐的眸色闪了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后,终于撩起袍摆掉头而去。

    许逍遥走到沈鱼身边,低声问她,“为什么要放他走?”

    “不知为何,我狠不下心來!如今我怀有身孕,是不是冥冥之中老天安排,那个孩子转了一圈又回來了?逍遥哥哥,你说,他是不是舍不得我,又回來找我了?”

    许逍遥劝慰道:“小鱼,别多想了,我护你回宫吧!这么晚了,若是皇上知道你私自出宫,一定会动怒的!”

    动怒?沈鱼自嘲的笑笑,他在昭阳殿里有美相伴开心还來不及呢,怎会发现她私自出宫的事?看着沉沉的夜色,第一次,她有了不想回宫的念头。

    许逍遥拉着她缓缓出了驿馆,刚要上马车,却听见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那手持着熊熊火把的两排侍卫眨眼间就在驿馆门口摆了开來。

    “皇后娘娘,臣下奉皇上之命前來接您回宫!”那人跃下马,恭敬道,眼风却往另一个方向飘去。

    “那便回吧!”

    说完,沈鱼默不作声的上了马车,一队人就掉头往皇宫方向行进。

    回到凤寰宫的时候,沈鱼浑身像是散了架一般,酸软无力,只想着即便刘哲的震怒冲破了云层,她也要先歇息一番,或许,睡过去了就能什么都不想了。

    可事与愿违,看着满地跪着的宫人,她知道,刘哲候着她多时了。

    将将绕过帷幔,刘哲就开口了:“皇后想见刘斐,命人宣他进宫便是,何必辛苦深夜前往景阳王驿馆呢?”见沈鱼皱着眉低下头去,他又讥讽道,“他盼你盼了这么久,见了你,可有欣喜若狂?”

    沈鱼听的恍惚,摇晃着走到他面前,直直跪下,“臣妾持太皇太后的小印,遣了他回上阳郡去了!”

    “你!”刘哲愕然了,片刻后就再不能克制愤怒,道:“是太皇太后的意思?”接着他无奈的连连点头,连拖带拽拉住沈鱼的胳膊将她带出了同心殿,“你们之间倒是亲厚,当朕不存在,是么?皇后仁孝,那便去长乐宫侍奉太皇太后吧!这凤寰宫,便不用住了!”

    梅公公一看慌了神,忙上前求情道,“皇上息怒,何不让皇后娘娘言明缘由?”

    刘哲不由分说就勾起了沈鱼的下颌,目光炯炯,沈鱼从他的瞳仁里看见了自己。

    “告诉朕,太皇太后为何要放走景阳王?”

    “皇上是先帝的血脉,景阳王也是。太皇太后不忍你们手足相残,故而欲保他性命!”

    刘哲冷笑,叱道:“荒谬!”紧接着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朕觉得,不忍心的人应该是皇后吧!朕从不曾想到,朕一直信赖的皇后能做出背叛朕的事情來?他刘斐三番两次欲除了朕,他视朕为眼中钉肉中刺,而你,却在这个节骨眼上放了他,真是好极了,朕的好皇后,你果然让朕刮目相看呐!”

    沈鱼心绪凌乱,只闭目道:“如皇上所言,是臣妾忤逆了圣意,臣妾愿受责罚!”

    刘哲生硬的松开了手,对梅公公道,“传朕旨意,皇后恃宠而骄,贬为昭仪,责其在凤寰宫思过!”

    沈鱼恍恍惚惚的跪在刘哲面前,“臣妾谢皇上,隆恩!”

    “你好好想想,想明白了就來找朕!”

    沉滞的空气中还回荡着他的话,可当沈鱼抬起头來,刘哲的背影已消失不见了。沈鱼手撑着地面站了起來,木然的走进寝殿,挨个灭了殿中的烛火,待到一片漆黑时,她才察觉面上早已尽是水气。

    在凤寰宫思过,就是禁足,又一次禁足,只是这一次怕是遥遥无期了。

    夜,也越來越漫长了!

    整整一夜,她沒有回到榻上去,而是歪坐在踏脚上,靠着床沿,任思维在游荡。她始终想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她和刘哲怎么就到了今日这个地步。

    天亮的时候,芸豆入了殿,见她那副模样,尖叫了声,“皇后娘娘!”

    她脸色苍白的笑着,“该改口了!”

    芸豆扶她起身的时候,她已无法站立,口中低沉道,“去宣太医!”

    前來诊断的是太医院的主事郭誉,诊脉后说因受了寒邪,直犯经络,致使经脉痹阻不通气血不畅,若不及早扎针,恐经脉失养之下挛急抽搐,殃及胎儿。

    沈鱼的神思有一瞬的惊诧,很快就被坚韧所取代,“如此,那便请郭主事尽早安排吧!”

    郭誉开了方子交予芸豆,而后收了药箱说是要先回太医院准备,待服药后的第三日开始扎针。

    沈鱼遂让他下去了。

    芸豆要去禀报刘哲,却被沈鱼阻止了,“这次的事情他一定是恨极了我,他刚刚降了我的份位,我这厢身子就出了问題,难免让人浮想联翩说我借此邀宠。更何况,在这凤寰宫里思过也好,免去了那些乱心的事情,想着若能安安静静的生下孩子,也就称心如意了!”

    “哀家是不会让人伤及你和你腹中孩儿的!”

    一句饱含着劲道的话传入殿中,沈鱼循声望去,只见舒青荇带着碧落跨门而入,她诧异道,“太皇太后?”

    舒青荇挥了挥手,芸豆一干人等就都退了下去,只留得碧落立在她身旁。

    “长歌,我的孩子,是姨母害了你!”舒青荇忍泪将沈鱼紧搂在怀中,心疼道,“姨母是万般无奈才这么做的,先皇子嗣本就不多,且睿儿已经那样了,姨母若不能保全景阳王,死后定无颜去见先皇。皇上性子执拗,和景阳王的积怨又深,指不定哪天就再次争战起來……”

    “姨母,明面上看皇上降我的份位是因为此事,可谁又能知道,昭阳殿里夜夜笙歌,他对我的情已经冷了下來!”

    舒青荇脸色泛起寒霜,“长歌,事情恐不像你想象的这么简单,皇上自幼在哀家身边长大,哀家了解他,他性子虽深冷了些,但不至于是非不分。至于荀茉那丫头怎么会突然得了他的欢心,哀家也感觉蹊跷,还有那个樱美人,未曾侍寝就得了份位,得了份位后依旧未承恩宠,哀家看着,皇上和她倒像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把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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