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十一章：授人以渔
宝马香车，辚辚而行，一众人马来到了西辅城中最好的银楼。
前两天俞秀玉才光顾过这里，为着太守府等官家女眷们的上门，采买过一批金玉首饰和金银锞子作礼品。
这一回银楼中人见“豪客”再次光临，前两天街面上抓拐子救幼童行义举已传开，得知其身份就是异国王储，于是接待规格直接上升到“谄媚”的程度。
见王储有意向要订作一些首饰，掌柜的忙召来几名镇店级的资深匠师出马。
俞秀玉想想在控渊关也呆不了几天，就先拿出两张图纸出来试探性下订单，银匠师傅们看了这两样超豪华图样——钻石国王冠和白银丝镂编镶钻银莲冠，个个双眼冒金光，这带给他们一种新奇的观念性冲击，只是再一听要求，往深里想，这单生意怕是接不了。
其一是交货的时间太短暂。
当日俞秀玉在韶国大将军营里撂下话，在控渊关只呆上六天，若届时韶国皇室没回音，她就打道去永国，现在离时限还有三天，而三天这么短的时间绝对不可能做到交货。
其二是冠冕上的宝石被要求多用金刚石镶嵌，而金刚石可怕的硬度，令银楼对它的加工力有不逮，往往只有极稀有的、品相天然好的才用于首饰镶嵌，尤其是没听说过能加工成图纸上所绘的这般如星光璀灿。
俞秀玉有些无奈，就让掌柜的拿来店中金刚石成品首饰一观，顺带参看一番店中雕琢过的成品红蓝宝石，以考量一下控渊关第一银楼的加工工艺水准。
见这个时空的宝石工艺自然是远远及不上现代社会的加工水准，不过也很能展示古代匠人的审美和巧思。
比如一件黄金牡丹款仕女顶髻插梳。大朵立体式的金瓣，层层叠叠，极似真牡丹，蒂托部以翡翠雕片为叶，单单花蕊处镶了一枚核桃大小的原钻，几乎没有任何切割。被金花瓣含苞状包遮住边缘不太规则的轮廓。钻体却是净度很高，微微泛出通透的紫红色，有虹彩之相，竟是一枚极稀有的紫钻。天然光闪闪，与金瓣牡丹相映，极是相配。华贵耀眼。
俞秀玉一见，心中极为喜爱，问及价格。答曰五百多两，只因金刚石在这个时空加工不出效果，价格属于宝石中垫底的，紫钻虽然是其类之中的珍稀品，价格却也不是贵到离谱，这报价中大半是因金瓣朵和翡翠叶所值居多。
掌柜的有意奉承，道是愿抹去零头定价五百两。于是俞秀玉欣然买下。
再看其他的成品宝石，由于硬度较低些。已做了些简易版的切割刻面和抛光加工，虽不能跟现代工艺水准比，却也能称得起精美耀目。
本来俞秀玉光顾银楼的目的，不外乎为了置办些“皇家行头”来锦上添花，能置办到最好，弄不到手也不至于太过失望，毕竟她对三天内交货也不报多大希望。
此行目的着重是想购买一套珠宝专用加工工具，再找个银匠师傅指点一下切割法，在闲暇时自己能以闪电异能DIY切割些可爱的“小星星”，过一把钻石拥有瘾。这个时空少有人以钻石为饰，她还想以美钻作为自己的专属饰物呢。
银楼的掌柜见她神色悠闲地拨看着成品宝石，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这位女王储：三天时间若是他店中赶工，是能加工出冠体坯子，至于冠上的宝石也可以用他店中的成品宝石或珍珠镶嵌，这样一来，交货时间只需延长一两日就可完成。
俞秀玉想了想，反正她现在银钱充裕，先行给自己和江心澈各置办一冠也不错，就应允所请，又挑了一些成品刻面宝石，付了定制费的五成。
银楼掌柜这一笔赚得心花怒放，又听女王储自称好奇宝石加工，有意自己切刻石头玩玩，暗忖不过是贵女贪个新鲜，并非同行相争，自然无不奉承，忙免费送上两套珠宝加工工具，又命店中的一名工匠这几日随驾跟返驻园，可以随时随地候传。
俞秀玉见他如此上道，心中颇觉满意。
回到园子，见天色尚早，俞秀玉江心澈二人屏退众人，和前日那样易容改装成韶国人，从后园子翻墙出去，在街面上雇了辆马车，直奔东辅城大杂院而来。
叩了院门，一名被她取名叫存义的九岁男孩迎出应门，高兴地叫道：“恩人哥哥、恩人姐姐来啦，我去叫存善哥他们回来。”说完，就要拔腿外跑。
俞秀玉笑道：“别急着走哇，小善他们去哪儿了？”
存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恩人哥哥、姐姐里面坐，他们去跑买卖了，存善哥这两日带我们去卖卤肉和茶叶蛋，第一日赚了五百零七文钱呢，昨天更多，有一两银呢。”
“不错不错，都挺能干，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家守着吗？”
“还有枣姐姐和三个女娃在。”他正回答着，那厢灶房的门帘一掀，两个大点的女孩迎出来了，十二三岁的年纪，被取名叫肖存良、韩存悯的。
二女也是一口一个“恩人哥哥姐姐，”招呼进屋喝茶，表现得比存义更要热络嘴甜，上次匆匆初见倒还不觉得，今日再见发现，市井里讨生活的经历令她们身上带有一种粗野的精泼劲儿。
存义一溜烟地跑去报信，俞江二人被让进正堂屋就坐，二女争相倒茶，又不约而同地同时将手中茶碗端给江心澈，那韩存悯见肖存良并无相让意，脸色微变，这才将手中茶碗放在俞秀玉这一边。
此情此景，俞秀玉自然喜欢不起来，不过也不能跌份到跟市井女乞出身的小丫头计较，只淡淡问：“你们枣姐姐伤势好些了吗？”
那肖存良抢先回答，声音又脆又快道：“多亏恩人哥哥…姐姐给了银子抓药请大夫，枣姐儿用了药。前夜里还有些烧，天明后到现在都不曾发烧了，只是身子虚，易犯困，这会子想是睡了，软妞在看着。”
左边厢房里软妞赵存美急得大叫：“不曾睡。不曾睡。只是我俩个动不了，迎不得恩人姐姐。”
俞秀玉不由得一笑，侧头向江心澈道：“你坐着，我去看看。”
她出了正堂屋。朝左厢房走去，屋中的二女竟没一个跟出来，听着那肖存良殷勤道：“恩人哥哥。我在灶间火上卤着肉呢，可香了，待会儿你尝尝我的手艺……”
俞秀玉一下子兴头索然了：唉！并不是每个可怜人都值得帮。
进了左厢房。屋里有股子汗溲异味，好在窗棂开着，味儿还不算重。
就见李枣儿已经挪下床，只是双腿没劲，正扶着屋子当间的一个方桌，咻咻气喘，见她进来。就势跪下：“李枣儿给恩人磕头。”
说着很郑重地磕了下去，真正的一个响头。砰然有声，俞秀玉都替她疼，连忙止住，扶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说话。
那边床上因骨头软不会走路的‘软妞’赵存美也急着向她问好，俞秀玉含笑答应。
“枣儿，看起来你的伤好多了，结的痂也不再发红，看来是消炎了。”
“多亏恩人给银子请大夫用好药，狗剩，哦不，存善弟弟他们好心收留了我，要不，我早就死在外面被野狗吃了。”
“你当初帮了小善他们，现在他们帮你，这就是好人有好报，枣儿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订亲了吗？”
李枣儿脸上飞红，垂着头摇了摇。
“你恨你哥哥嫂嫂吗？”
李枣儿猛地抬起头，神情中有一股负气的恨意，很爽快地答道：“恨！”
“是啊，出卖亲妹，逼你毁容自保，卖不成竟赶出家门，这样的人渣…（说着带着冷笑）…我想惩罚他们，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李枣儿怔仲不语，双眼中渐漫起了泪光。
“想不想让他们死？”
少女闻声打了个寒噤，惊怕地望着俞秀玉，却见她神情云淡风轻，就象是在询问：‘想不想出去走走？’一样。
“他们毁了我一生，我恨他们，恨得要死，可又不能真让他们死，栓金才五岁，栓银才三岁，他们要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我自打被赶出了门，已和李永贵一家再无瓜葛，我不找他们报仇已是看在死去的爹娘面上。”
俞秀玉试探过后，对于这姑娘的心性还是挺欣赏的，“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李枣儿闻言，微露迷惘，但很快就答道：“我想先养好身子，然后帮狗剩，不，是存善弟弟他们做活，照料他们。”
俞秀玉暗暗点头，又问道：“你有心上人吗？如果有，我可以助你一份嫁妆，为你作主成亲。”
李枣儿再度一愣，而后神情郑重道：“多谢恩人的好意，我今生不会嫁人。”
俞秀玉笑了笑，道：“你才十四岁，说这话言之过早，对了，最近要忌口，别吃带深色酱汁的食物，包括卤肉和茶叶蛋，要不，伤疤会发黑，你这个年龄，皮肤很有生长活力，愈合得好了，疤痕会慢慢变淡的。”又拿出一个荷包，内有十多两的碎银子给她，李枣儿烫着似地推辞。
“女孩儿大了，身边是要有些零花钱才方便，别推托，也不全是给你的，你后续要买些能消疤的好药用，剩下的可以帮补一下小善他们，每天买些羊奶或者豆浆回来，炖些猪大骨头汤，对软妞的长骨头有好处，小善小义他们都是要长个子的年纪，也适合吃这些，软妞要每天晒半个时辰太阳，练习走路。”
李枣儿一一答应下来。
正嘱咐着，赵存善被赵存义叫了回来，又是一番厮见寒暄，这个‘孩子王’开始汇报最近的营销成果。
俞秀玉意外发现，这小孩还是挺有经商头脑的。
因为控渊关是个有水运和多条官驿道的地方，赵存善指挥其他的七个男孩子，每天拎着小木桶在控渊江的码头上和主要驿道处卖茶叶蛋，并批发了些白面馒头夹上新制的卤肉切片。做成简易版的肉夹馍，这类快餐在船客和驿道旅客之间大受欢迎。
“恩人姐姐，我们昨天净赚了一两银子，我还从来没挣过这么多钱呢，今天我把他们差到四个地方，应该赚得比昨天更多。”
“很好哇。小善头脑聪明。领导有方，其他孩子们也很能干，不过要记得，你们卖的是给人吃的。做吃的一定要注意干净卫生，食物有酸腐变味的，一定要丢掉。这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千万别让人吃坏肚子。一旦坏了名声，你以后就没法做生意了。”
“恩人姐姐，我记得了。”
“还有，你们不要太累着，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现在你们都还是才十岁上下的年纪，累病了可划不来。再说赚的多了，会让别人眼红。嘴巴都要紧一点，别到处嚷嚷挣到钱了，你们年纪小，没个靠山，钱多了反而招祸呢。”
“另外，你们当中要选出一个喜欢读书的，供他去学堂里学习识字计数，回来再教给其他人，争取每个人至少能写字记帐，以后别做生意时是亏是赚都不知道，不认字看不懂契约说不定就被人给坑了。”
“恩人姐姐说的是，我一定听你话照着做。”
“铁匠打出来的东西呢，开始教你们吧。”
来到灶间，发现灶头上还炖着卤肉和茶鸡蛋，问起来，赵存善回答说晚饭时节他们还要赶一拨晚市。
存善存义哥俩搬出煮关东煮的格子模具锅，做煎饼的平底鏊子和拨铲，还有短圆柱形的铁桶炭炉子。
俞秀玉验看了一番，打造的工艺挺不错的，又查看了食品储备，做煎饼的食材都还算齐全，于是开始教厨。
大家全部集于灶间，连李枣儿和软妞都被扶着来了，做在两张小凳上一起学。
俞秀玉指点，由存善、存义动手，和面起油锅炸薄脆，然后调制煎饼面糊，以圆桶炉子生火，烧热平底鏊子，舀一勺面糊，用刮板满铺成圆饼，打上个鸡蛋，搅碎蛋液平铺满饼，加少许黄豆酱，洒上细葱花和芫荽末、再加入炸薄脆，叠卷成一卷，在很短的时间内那香喷喷的煎饼果子就做成了。
赵存善先做出的两卷，要让给恩人哥哥姐姐吃，江心澈神情冷淡地说：“不必了，等会儿就要回府用晚膳了。”
俞秀玉也随声附和，让他们自己赶快尝尝。
香酥柔韧，口感丰盛，大杂院的孩子们全都爱上了这个味道，直叫好吃。
俞秀玉又指点了山东风味的蘸酱大葱卷煎饼、裹杂和菜丝的‘菜煎饼’的做法，虽然手头没有相应食材，但让他们记住就行。
那肖存良有些心不在蔫，很有心要亲手做卷煎饼，给这神仙一样俊的恩人哥哥吃，但看到他神色冰冷，又想起方才在正堂屋里请求愿侍候他为奴为婢时，已被他厉声呵斥过一次，不敢再妄动，只是象小怨妇似地朝他不断地飞眼风。
韩存悯的表现要比她稍微含蓄一些，只偷偷向恩人哥哥瞟一眼，隔个半分钟或四十秒后，再瞟一眼。
俞秀玉对于这两个蠢货实在无语，连带助人为乐的心肠也大受打击，于是加快节奏指导着赵存善调了两种调味酱汁，涂以薄油，用平底鏊子和拨铲做五花肉薄片‘铁板烧’，吃起来很象煎培根片，肥美香嫩之极，觉得油腻了又板烧了些芥菜切丝，佐以调酱汁，十分爽口，又列举一些别的食材板烧法，让他们以后自己去尝试。
至于‘关东煮’，因为没有事先准备丸子之类的食材，所以俞秀玉就口头教授一下做法，以竹签穿了各类荤素食材在锅具鲜汤里煮就好了，李枣儿在哥嫂家当惯厨娘的，做些丸子之类的也不会有困难。
教完这三项，俞秀玉借口天色不早，要回府了，赵存善等人依依不舍地送出来。
俞秀玉单独对赵存善交待了几句：“小善，告诉我李枣儿的哥哥家住哪里？”
赵存善老实作答，俞秀玉望向江心澈，江心澈朝她微一颌首，意思他已记下了。
“我们还有三天就离开控渊关了，不过，等我们安定下来以后，会派人来看你，那时候如果你愿意投奔我的话，就跟那个人走，那人的名字会叫做‘福报’，如果你到时过得很好，不想来也不要紧，我之所以帮你，就是因为你心地好，所以，不要变，即使以后富贵了也要保持你的善心，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最好能学会读书认字，好好生活吧。”
俞秀玉说完，同江心澈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声，“恩人姐姐，我会来的，我一定会来的。”回头一看，那孩子已跪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认真。
“那就后会有期！小善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回去吧。”
二人走向主街，要找马车行雇车代步，江心澈不满地咕哝道：“你对他们也太好了。”
“人心换人心嘛，以后要找好帮手，当然得付出自己的诚意，澈澈今天好严肃，面罩严霜，貌如冰雪呐。”
“你不知道那两个蠢物有多烦，就是冷个脸斥责过了，她们还往跟前凑，我们离开控渊关之前，不会再去那院子了吧？”
“不去了，剩下几天我打算用来学习加工珠宝。”
“不去就好，那两个蠢物你不会以后想用来做帮手吧。”
“怎么可能？”俞秀玉直叫起来：“你也太侮辱我的品味了，我觉得小善和李枣儿心性都不错，可能其他孩子中也有可造之材，以后要用他们之前肯定要好好考察一番，现在我教给他们谋生技艺，也是考验一下人性，因为有些人是可以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的，淘尽黄沙始得金，咱要收留的全是金子。”
江心澈有些意外地瞧瞧她，然后笑得很慢，一挑大拇指，赞道：“高招！”
又走了一段路，只听他有些迟疑道：“那煎饼…真那么好吃吗？”
俞秀玉噗地笑出来：“谁叫你刚才嫌人家脏的。”
江心澈拧着反驳：“我不信那饼你能咽得下去，我只想吃你做的。”
“也是，呵呵，自己做的最放心，回头我们也找铁匠打一套出来，再弄些别的厨具，我还有好多美食可以做给你吃呢。”
江心澈闻言更是高兴，语气亲昵而骄傲：“秀秀对我最好了！”喜孜孜地拉起她的手前行。
快走到马车行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于是道：“你问那个地址是要做什么？打算怎么惩治李家那对禽兽？”
“他家有两个小孩要养活，总不好弄死这俩人渣，看在李枣儿的份上，我打算请高承悦那帮权贵帮忙，小做惩戒，比方说挨挨板子，在老鼠黑牢里好好反省些日子之类，也许高承悦他们会有更好的主意呢，晚上他们来听西游记时商量一下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前两天俞秀玉才光顾过这里，为着太守府等官家女眷们的上门，采买过一批金玉首饰和金银锞子作礼品。
这一回银楼中人见“豪客”再次光临，前两天街面上抓拐子救幼童行义举已传开，得知其身份就是异国王储，于是接待规格直接上升到“谄媚”的程度。
见王储有意向要订作一些首饰，掌柜的忙召来几名镇店级的资深匠师出马。
俞秀玉想想在控渊关也呆不了几天，就先拿出两张图纸出来试探性下订单，银匠师傅们看了这两样超豪华图样——钻石国王冠和白银丝镂编镶钻银莲冠，个个双眼冒金光，这带给他们一种新奇的观念性冲击，只是再一听要求，往深里想，这单生意怕是接不了。
其一是交货的时间太短暂。
当日俞秀玉在韶国大将军营里撂下话，在控渊关只呆上六天，若届时韶国皇室没回音，她就打道去永国，现在离时限还有三天，而三天这么短的时间绝对不可能做到交货。
其二是冠冕上的宝石被要求多用金刚石镶嵌，而金刚石可怕的硬度，令银楼对它的加工力有不逮，往往只有极稀有的、品相天然好的才用于首饰镶嵌，尤其是没听说过能加工成图纸上所绘的这般如星光璀灿。
俞秀玉有些无奈，就让掌柜的拿来店中金刚石成品首饰一观，顺带参看一番店中雕琢过的成品红蓝宝石，以考量一下控渊关第一银楼的加工工艺水准。
见这个时空的宝石工艺自然是远远及不上现代社会的加工水准，不过也很能展示古代匠人的审美和巧思。
比如一件黄金牡丹款仕女顶髻插梳。大朵立体式的金瓣，层层叠叠，极似真牡丹，蒂托部以翡翠雕片为叶，单单花蕊处镶了一枚核桃大小的原钻，几乎没有任何切割。被金花瓣含苞状包遮住边缘不太规则的轮廓。钻体却是净度很高，微微泛出通透的紫红色，有虹彩之相，竟是一枚极稀有的紫钻。天然光闪闪，与金瓣牡丹相映，极是相配。华贵耀眼。
俞秀玉一见，心中极为喜爱，问及价格。答曰五百多两，只因金刚石在这个时空加工不出效果，价格属于宝石中垫底的，紫钻虽然是其类之中的珍稀品，价格却也不是贵到离谱，这报价中大半是因金瓣朵和翡翠叶所值居多。
掌柜的有意奉承，道是愿抹去零头定价五百两。于是俞秀玉欣然买下。
再看其他的成品宝石，由于硬度较低些。已做了些简易版的切割刻面和抛光加工，虽不能跟现代工艺水准比，却也能称得起精美耀目。
本来俞秀玉光顾银楼的目的，不外乎为了置办些“皇家行头”来锦上添花，能置办到最好，弄不到手也不至于太过失望，毕竟她对三天内交货也不报多大希望。
此行目的着重是想购买一套珠宝专用加工工具，再找个银匠师傅指点一下切割法，在闲暇时自己能以闪电异能DIY切割些可爱的“小星星”，过一把钻石拥有瘾。这个时空少有人以钻石为饰，她还想以美钻作为自己的专属饰物呢。
银楼的掌柜见她神色悠闲地拨看着成品宝石，实在不想失去这个大客户，以三寸不烂之舌鼓动这位女王储：三天时间若是他店中赶工，是能加工出冠体坯子，至于冠上的宝石也可以用他店中的成品宝石或珍珠镶嵌，这样一来，交货时间只需延长一两日就可完成。
俞秀玉想了想，反正她现在银钱充裕，先行给自己和江心澈各置办一冠也不错，就应允所请，又挑了一些成品刻面宝石，付了定制费的五成。
银楼掌柜这一笔赚得心花怒放，又听女王储自称好奇宝石加工，有意自己切刻石头玩玩，暗忖不过是贵女贪个新鲜，并非同行相争，自然无不奉承，忙免费送上两套珠宝加工工具，又命店中的一名工匠这几日随驾跟返驻园，可以随时随地候传。
俞秀玉见他如此上道，心中颇觉满意。
回到园子，见天色尚早，俞秀玉江心澈二人屏退众人，和前日那样易容改装成韶国人，从后园子翻墙出去，在街面上雇了辆马车，直奔东辅城大杂院而来。
叩了院门，一名被她取名叫存义的九岁男孩迎出应门，高兴地叫道：“恩人哥哥、恩人姐姐来啦，我去叫存善哥他们回来。”说完，就要拔腿外跑。
俞秀玉笑道：“别急着走哇，小善他们去哪儿了？”
存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恩人哥哥、姐姐里面坐，他们去跑买卖了，存善哥这两日带我们去卖卤肉和茶叶蛋，第一日赚了五百零七文钱呢，昨天更多，有一两银呢。”
“不错不错，都挺能干，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家守着吗？”
“还有枣姐姐和三个女娃在。”他正回答着，那厢灶房的门帘一掀，两个大点的女孩迎出来了，十二三岁的年纪，被取名叫肖存良、韩存悯的。
二女也是一口一个“恩人哥哥姐姐，”招呼进屋喝茶，表现得比存义更要热络嘴甜，上次匆匆初见倒还不觉得，今日再见发现，市井里讨生活的经历令她们身上带有一种粗野的精泼劲儿。
存义一溜烟地跑去报信，俞江二人被让进正堂屋就坐，二女争相倒茶，又不约而同地同时将手中茶碗端给江心澈，那韩存悯见肖存良并无相让意，脸色微变，这才将手中茶碗放在俞秀玉这一边。
此情此景，俞秀玉自然喜欢不起来，不过也不能跌份到跟市井女乞出身的小丫头计较，只淡淡问：“你们枣姐姐伤势好些了吗？”
那肖存良抢先回答，声音又脆又快道：“多亏恩人哥哥…姐姐给了银子抓药请大夫，枣姐儿用了药。前夜里还有些烧，天明后到现在都不曾发烧了，只是身子虚，易犯困，这会子想是睡了，软妞在看着。”
左边厢房里软妞赵存美急得大叫：“不曾睡。不曾睡。只是我俩个动不了，迎不得恩人姐姐。”
俞秀玉不由得一笑，侧头向江心澈道：“你坐着，我去看看。”
她出了正堂屋。朝左厢房走去，屋中的二女竟没一个跟出来，听着那肖存良殷勤道：“恩人哥哥。我在灶间火上卤着肉呢，可香了，待会儿你尝尝我的手艺……”
俞秀玉一下子兴头索然了：唉！并不是每个可怜人都值得帮。
进了左厢房。屋里有股子汗溲异味，好在窗棂开着，味儿还不算重。
就见李枣儿已经挪下床，只是双腿没劲，正扶着屋子当间的一个方桌，咻咻气喘，见她进来。就势跪下：“李枣儿给恩人磕头。”
说着很郑重地磕了下去，真正的一个响头。砰然有声，俞秀玉都替她疼，连忙止住，扶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说话。
那边床上因骨头软不会走路的‘软妞’赵存美也急着向她问好，俞秀玉含笑答应。
“枣儿，看起来你的伤好多了，结的痂也不再发红，看来是消炎了。”
“多亏恩人给银子请大夫用好药，狗剩，哦不，存善弟弟他们好心收留了我，要不，我早就死在外面被野狗吃了。”
“你当初帮了小善他们，现在他们帮你，这就是好人有好报，枣儿今年多大了？”
“十四了。”
“订亲了吗？”
李枣儿脸上飞红，垂着头摇了摇。
“你恨你哥哥嫂嫂吗？”
李枣儿猛地抬起头，神情中有一股负气的恨意，很爽快地答道：“恨！”
“是啊，出卖亲妹，逼你毁容自保，卖不成竟赶出家门，这样的人渣…（说着带着冷笑）…我想惩罚他们，你觉得该怎么办才好？”
李枣儿怔仲不语，双眼中渐漫起了泪光。
“想不想让他们死？”
少女闻声打了个寒噤，惊怕地望着俞秀玉，却见她神情云淡风轻，就象是在询问：‘想不想出去走走？’一样。
“他们毁了我一生，我恨他们，恨得要死，可又不能真让他们死，栓金才五岁，栓银才三岁，他们要死了，两个孩子怎么办！我自打被赶出了门，已和李永贵一家再无瓜葛，我不找他们报仇已是看在死去的爹娘面上。”
俞秀玉试探过后，对于这姑娘的心性还是挺欣赏的，“那你日后有什么打算？”
李枣儿闻言，微露迷惘，但很快就答道：“我想先养好身子，然后帮狗剩，不，是存善弟弟他们做活，照料他们。”
俞秀玉暗暗点头，又问道：“你有心上人吗？如果有，我可以助你一份嫁妆，为你作主成亲。”
李枣儿再度一愣，而后神情郑重道：“多谢恩人的好意，我今生不会嫁人。”
俞秀玉笑了笑，道：“你才十四岁，说这话言之过早，对了，最近要忌口，别吃带深色酱汁的食物，包括卤肉和茶叶蛋，要不，伤疤会发黑，你这个年龄，皮肤很有生长活力，愈合得好了，疤痕会慢慢变淡的。”又拿出一个荷包，内有十多两的碎银子给她，李枣儿烫着似地推辞。
“女孩儿大了，身边是要有些零花钱才方便，别推托，也不全是给你的，你后续要买些能消疤的好药用，剩下的可以帮补一下小善他们，每天买些羊奶或者豆浆回来，炖些猪大骨头汤，对软妞的长骨头有好处，小善小义他们都是要长个子的年纪，也适合吃这些，软妞要每天晒半个时辰太阳，练习走路。”
李枣儿一一答应下来。
正嘱咐着，赵存善被赵存义叫了回来，又是一番厮见寒暄，这个‘孩子王’开始汇报最近的营销成果。
俞秀玉意外发现，这小孩还是挺有经商头脑的。
因为控渊关是个有水运和多条官驿道的地方，赵存善指挥其他的七个男孩子，每天拎着小木桶在控渊江的码头上和主要驿道处卖茶叶蛋，并批发了些白面馒头夹上新制的卤肉切片。做成简易版的肉夹馍，这类快餐在船客和驿道旅客之间大受欢迎。
“恩人姐姐，我们昨天净赚了一两银子，我还从来没挣过这么多钱呢，今天我把他们差到四个地方，应该赚得比昨天更多。”
“很好哇。小善头脑聪明。领导有方，其他孩子们也很能干，不过要记得，你们卖的是给人吃的。做吃的一定要注意干净卫生，食物有酸腐变味的，一定要丢掉。这天气热，东西存不住，千万别让人吃坏肚子。一旦坏了名声，你以后就没法做生意了。”
“恩人姐姐，我记得了。”
“还有，你们不要太累着，这世上的钱是赚不完的，现在你们都还是才十岁上下的年纪，累病了可划不来。再说赚的多了，会让别人眼红。嘴巴都要紧一点，别到处嚷嚷挣到钱了，你们年纪小，没个靠山，钱多了反而招祸呢。”
“另外，你们当中要选出一个喜欢读书的，供他去学堂里学习识字计数，回来再教给其他人，争取每个人至少能写字记帐，以后别做生意时是亏是赚都不知道，不认字看不懂契约说不定就被人给坑了。”
“恩人姐姐说的是，我一定听你话照着做。”
“铁匠打出来的东西呢，开始教你们吧。”
来到灶间，发现灶头上还炖着卤肉和茶鸡蛋，问起来，赵存善回答说晚饭时节他们还要赶一拨晚市。
存善存义哥俩搬出煮关东煮的格子模具锅，做煎饼的平底鏊子和拨铲，还有短圆柱形的铁桶炭炉子。
俞秀玉验看了一番，打造的工艺挺不错的，又查看了食品储备，做煎饼的食材都还算齐全，于是开始教厨。
大家全部集于灶间，连李枣儿和软妞都被扶着来了，做在两张小凳上一起学。
俞秀玉指点，由存善、存义动手，和面起油锅炸薄脆，然后调制煎饼面糊，以圆桶炉子生火，烧热平底鏊子，舀一勺面糊，用刮板满铺成圆饼，打上个鸡蛋，搅碎蛋液平铺满饼，加少许黄豆酱，洒上细葱花和芫荽末、再加入炸薄脆，叠卷成一卷，在很短的时间内那香喷喷的煎饼果子就做成了。
赵存善先做出的两卷，要让给恩人哥哥姐姐吃，江心澈神情冷淡地说：“不必了，等会儿就要回府用晚膳了。”
俞秀玉也随声附和，让他们自己赶快尝尝。
香酥柔韧，口感丰盛，大杂院的孩子们全都爱上了这个味道，直叫好吃。
俞秀玉又指点了山东风味的蘸酱大葱卷煎饼、裹杂和菜丝的‘菜煎饼’的做法，虽然手头没有相应食材，但让他们记住就行。
那肖存良有些心不在蔫，很有心要亲手做卷煎饼，给这神仙一样俊的恩人哥哥吃，但看到他神色冰冷，又想起方才在正堂屋里请求愿侍候他为奴为婢时，已被他厉声呵斥过一次，不敢再妄动，只是象小怨妇似地朝他不断地飞眼风。
韩存悯的表现要比她稍微含蓄一些，只偷偷向恩人哥哥瞟一眼，隔个半分钟或四十秒后，再瞟一眼。
俞秀玉对于这两个蠢货实在无语，连带助人为乐的心肠也大受打击，于是加快节奏指导着赵存善调了两种调味酱汁，涂以薄油，用平底鏊子和拨铲做五花肉薄片‘铁板烧’，吃起来很象煎培根片，肥美香嫩之极，觉得油腻了又板烧了些芥菜切丝，佐以调酱汁，十分爽口，又列举一些别的食材板烧法，让他们以后自己去尝试。
至于‘关东煮’，因为没有事先准备丸子之类的食材，所以俞秀玉就口头教授一下做法，以竹签穿了各类荤素食材在锅具鲜汤里煮就好了，李枣儿在哥嫂家当惯厨娘的，做些丸子之类的也不会有困难。
教完这三项，俞秀玉借口天色不早，要回府了，赵存善等人依依不舍地送出来。
俞秀玉单独对赵存善交待了几句：“小善，告诉我李枣儿的哥哥家住哪里？”
赵存善老实作答，俞秀玉望向江心澈，江心澈朝她微一颌首，意思他已记下了。
“我们还有三天就离开控渊关了，不过，等我们安定下来以后，会派人来看你，那时候如果你愿意投奔我的话，就跟那个人走，那人的名字会叫做‘福报’，如果你到时过得很好，不想来也不要紧，我之所以帮你，就是因为你心地好，所以，不要变，即使以后富贵了也要保持你的善心，你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最好能学会读书认字，好好生活吧。”
俞秀玉说完，同江心澈转身离去，身后传来一声，“恩人姐姐，我会来的，我一定会来的。”回头一看，那孩子已跪了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清澈而认真。
“那就后会有期！小善起来，别动不动就跪人，男儿膝下有黄金，快回去吧。”
二人走向主街，要找马车行雇车代步，江心澈不满地咕哝道：“你对他们也太好了。”
“人心换人心嘛，以后要找好帮手，当然得付出自己的诚意，澈澈今天好严肃，面罩严霜，貌如冰雪呐。”
“你不知道那两个蠢物有多烦，就是冷个脸斥责过了，她们还往跟前凑，我们离开控渊关之前，不会再去那院子了吧？”
“不去了，剩下几天我打算用来学习加工珠宝。”
“不去就好，那两个蠢物你不会以后想用来做帮手吧。”
“怎么可能？”俞秀玉直叫起来：“你也太侮辱我的品味了，我觉得小善和李枣儿心性都不错，可能其他孩子中也有可造之材，以后要用他们之前肯定要好好考察一番，现在我教给他们谋生技艺，也是考验一下人性，因为有些人是可以共患难而不可共富贵的，淘尽黄沙始得金，咱要收留的全是金子。”
江心澈有些意外地瞧瞧她，然后笑得很慢，一挑大拇指，赞道：“高招！”
又走了一段路，只听他有些迟疑道：“那煎饼…真那么好吃吗？”
俞秀玉噗地笑出来：“谁叫你刚才嫌人家脏的。”
江心澈拧着反驳：“我不信那饼你能咽得下去，我只想吃你做的。”
“也是，呵呵，自己做的最放心，回头我们也找铁匠打一套出来，再弄些别的厨具，我还有好多美食可以做给你吃呢。”
江心澈闻言更是高兴，语气亲昵而骄傲：“秀秀对我最好了！”喜孜孜地拉起她的手前行。
快走到马车行时，他忽然又想起一事，于是道：“你问那个地址是要做什么？打算怎么惩治李家那对禽兽？”
“他家有两个小孩要养活，总不好弄死这俩人渣，看在李枣儿的份上，我打算请高承悦那帮权贵帮忙，小做惩戒，比方说挨挨板子，在老鼠黑牢里好好反省些日子之类，也许高承悦他们会有更好的主意呢，晚上他们来听西游记时商量一下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com）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