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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十三章

    因着蒋茽这一病,老太太请来的姑子诵经不成,斋戒也跟着泡了汤,还急煞了院里头的男女老少。平素过来蒋府瞧病开方子的张大夫提早去了乡下,潘鼎应了马文德的吩咐只管是县里头叫得上名的,有些口碑的大夫都给招了来,连着其他院子里头的主子都窝在大夫人的怡乐园外候着等信儿。只有老太太拄着拐杖,由着丫头掺扶着在一旁抹泪瞧着。

    “都说是上了年岁,子女绕膝,可得是收敛秉性也做出个德行给这底下孩子学,他可倒好只管着怎么放纵就怎么来,平日如是谁多嘴说一句还得惹他一百个不乐意,骂上几句,现下好躺在床上也没个声响了,任是谁再说什么都没了用细,我道是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轮到这把一只脚踩进棺材的光景还跟着操心,我这是什么命啊。”

    老太太坐在床边捶胸嚎哭,眼看着大夫再给蒋茽下针泣不成声,而蒋茽脸色蜡黄又浮肿,双眼血丝密布半睁着,再没什么反应,一面的嘴角还歪着,隐隐抽搐,口水顺着嘴角垂涎而下,洇湿了他的枕头和衣襟。

    大夫人也是哭的红了双眼,一颗心揪成一团儿,心里一面恨得咬牙切齿,另一面又是提心吊胆,到底这么多年的夫妻做下来,恨归恨,却也不希望他就这么撒手人寰的走了。再想着蒋悦然虽跟师傅学了五年,也跟着开了几件铺子试试身手,可究竟能不能独当一面还成问题。

    再说府里头的情势也不明朗,让蒋煦揽了大事小情那是说天书的事儿,她心里头急的很,跟着胸口堵得就似塞了块馒头下咽不得,也管不了老太太到底哭成什么样,只管着自己扶着床柱,一点点的往下蹲,最终坐在了地上喘的正急。

    方沉碧见了忙过来扶着大夫人,帮着揉揉胸口,瞧了床上迷迷糊糊不省人事的蒋茽,劝道:“夫人莫怕,大夫说可能是小中风,性命安危不大,只是人跟着遭点罪,一时半会儿的恢复不利索。”

    等着她揉了半晌,大夫人方才喘的顺了些,哭哭啼啼的恨道:“这冤家非得是闹出些难看的是非不可,由着院子里头太平几日就心不舒坦,他若遭罪也是活该,谁叫平素作孽都不当回事的为所欲为。”

    老太太正哭自家儿子哭得肝肠寸断,突地闻听大夫人这么咒自己儿子,便气不从一处来,说也没说,扬了拐杖就朝她落了下来,可因着年老又气急败坏,这一拐杖好不好的歪了方向,正好敲在方沉碧背上,老太太见没打着要打的人,复又扬了拐杖还要再打,却被身边伺候的人生生拦了下来。

    丫头婆子跪了一地,哭道:“老太太可别动气,现下老爷都躺了床,您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让我们这些伺候的人怎么办才好啊。”

    “骂骂骂,只管是长了一张寸舌甜嘴,平素他在外面疯着跑的时候不见你管,现下人躺在床上不中用了,你又来撑场做什么升堂老爷,说那些无用无良心的坏话咒他,你这见不得世面的娘们儿也得清楚,他可是你男人,他撒手就这么走了,你们这些娘们儿婆子的也都得跟着好不了,我只要剩下一口气,也非得清了你们屋子里头藏的不见光的银子首饰,撵你们滚出蒋府去,爱哪哪去。”

    老太太骂骂咧咧不肯作罢,只当是心头的那把急火找不到地方发泄,总算是找见了有人挨着,老太太只顾着出气儿找舒服,还哪里管话说得轻重。身边人看不下去,左说右劝的总算是把人给哄走了。

    大夫人也管不得方沉碧伤势,只管是委屈自己跟着蒋茽这几十年辛劳,到头来还落得个一身不是,连说句气话的机会也不给,由着那老太太说打就打,跟个牲畜一样。等着哭得舒服了,大夫人这才抬了头,一双眼哭得更是通红通红,抿着嘴角起身就要走,道:“都说是富家子弟都是薄情汉子,以为我们清白家的女人嫁进来就似白吃了他们的米多喝了他们的水一样,跟着这么多年我又到底哪里落得些顺心好处,只管着为他善后扮白脸是惯了的,做了不对,不做更不对,到头来谁得想着拿我出气就拿我出气,也不把我当个人物看待。”

    方沉碧站在一边并不做声,一来以她这身份也不好多说,说的对了错了难免还得被大夫人拿了去做垫背发气儿的,二来后背上的伤实在太疼,不知是真的伤了骨头还是怎的,只觉得火辣辣灼得像是脊梁的皮肤泼了烈酒点了把火儿一样,疼得她直不起腰来。

    “这么病着也好,就只有这样他才老实,由着我受了这么多年的窝心气儿,老天爷看了也要于心不忍,就给他个教训匀我个舒坦日子过过。”说罢甩了方沉碧的胳膊,自顾自出去了,刘婆子见势也忙跟着掀帘子出去了。

    等着大夫给蒋茽施了针又灌了药,人暂时是不抽了,躺着昏睡过去,倒是真真的老实起来。马文德跟着前前后后跑了个遍,累的弯了老腰,也不敢喊个累字儿,等着屋子里头有人跟前儿伺候时候,才敢扶着门框自己给自己捶捶腰身,哎呦几声。

    外面翠红掀帘子进来,见马文德正在厅里头歇着脚儿,忙点头弯腰道:“马大管家您瞧着我家小姐的人儿了不?大少爷屋子里头叫人了,遣我来找人的。”

    马文德点点头,道:“你外面等着,这功劲儿的谁也别往里头进,我给你去叫她出来。”

    翠红应声,退出去等人。

    马文德进了里间,朝端水的方沉碧招了招手,方沉碧会意,跟着出了来。

    马文德叹道:“回头你跟翠红先回梨园瞧一眼背后的伤,老太太虽然人老,可那力道也不小,要是只落了个皮肉伤都好说,别伤着骨头才是,我这就让潘鼎喊我家婆子带着药膏过去给你瞧瞧,你道是没事了再去慈恩园,到大少爷那里说话担着点。”

    方沉碧点点头,听马文德又道:“罢了,罢了,奴婢做的再好再周全始终保不齐哪天也惹点飞来横祸的,主子要拿你出气,你只管是忍着就作罢,只对你有好处,现下看不出个什么,总有一次你也熬得出头儿的。”

    方沉碧应声:“我知晓了,表舅舅放心在这伺候,我先走一步。”

    等着跟翠红回了自己屋子,脱了衣服一瞧,顿时惊煞了马婆子和翠红,方沉碧本就肤质白皙莹润,人也瘦弱,身形更是单薄的很,现下背上头留下赫然一道红的略略泛紫的印子,横梗在脊背之上,足足有半尺来长。

    马婆子看的不忍心,让翠红打了热水泡白棉布,等着热透了就拧起来绞干了水敷在红印子之上。又用手指轻轻按了按伤处,见方沉碧疼的直往前躲,恨道:

    “也都是吃斋念佛的老人家,怎的下手这么重。也可怜你年纪还不大就得跟在大夫人身边做事,且不说大夫人的性子狐疑又精明,便是由着她惹了事端就拿你做盾这点,也是让人心里头不舒服,这倒是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呢。”

    头儿?方沉碧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在蒋府八年,她领教的更多的是如何让自己清楚的看着她自己经历的这一切,如何周旋,如何盘算,如何见招拆招。若说现代人聪明,那古代人更不傻,有着跟现代人完全不同的规矩,想法和习俗,那些现代人的做法在这里完全无用武之地。她在学,学怎么才能做得一个高门大院里头管事的丫头,与其说不负马文德,不负方安,不如说不负了她自己。

    而方沉碧更懂,蒋煦一日不死,她便注定是那个院子里头的女人,没比谁高贵多少,唯一能算得一点优势的便是颇得大夫人喜爱,而这一点又恰巧是蒋煦所痛恨的,可说到底,方沉碧并不愿意讨谁欢心,只是她若不屈,最终倒霉的只有她自己。这样一个牢笼困着她,要么死在这,要么适应活在这,两者只能取其一。

    热水有化瘀驱肿的功效,可刚刚落下的棉布帕子就似揭了她时伤处的一层皮一样,她不自觉的躲了躲,又被马婆子扯了过来:“挺着点吧,不敷着保准你明儿都起不来床,弯不下腰,好歹是没伤到骨头,你干活时候悠着点,少走路,多休息呢。”

    方沉碧咬咬唇挨着,突然问:“马嬷嬷,今儿明月在院子里头遇见我问了一件事儿。”

    “啥事?”

    “听说三少爷要回来了,可是有这码子事?”

    马婆子斜了一眼,答:“也说不准的事儿,去年三少爷说要回来一趟的,后来怎么着,不是还一样没回得来嘛,听说京城的铺子又开了几家,三少在那头又接了别的生意,平素忙的要命,这次说是给老太爷诵经办斋宴才要回来,可现下老爷都病成这样了,斋宴办不成了,三少爷未必能回来。”

    浮起的心又突兀的沉了下去,说不上是庆幸还是隐约有了失意,方沉碧眯了眯眼:“那嬷嬷可得问得清楚了些,若是三少爷要回来,里里外外还得有不少东西要采办,现下正好赶上老爷病了,府里大事小情忙昏了人头。大夫人老太太这功夫早就不管事儿了,我这面还得跟得紧些,莫要办的不好看,坏了规矩,到时候大夫人也要怪的。”

    马婆子见方沉碧这么说,算是放了心下来,笑道:“我也是听我家老头子说,三少在京城也是认得了别家富贵公子哥,就是京城首富李家的大公子,还说是准备一起做矿产生意,算下来也是包赚不赔的买卖,前儿些日子才从京城铺子里头挪了银子打通关系去了,听说可是有门的很。你看我们三少,自己开的铺子自己赚,赚了又去干更大的,瞧着吧,将来准是一方人物。”

    方沉碧听着不说话,心里是喜,喜的是蒋悦然到底是争气的,她只想看着这么一日,蒋府里不管谁再给他荣宠,抑或者将他从高处往低了推,只管是都影响不到他,他的命数和未来只有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才是最安全的。再看这腐朽又混乱的蒋府,她只要看见蒋悦然离这里越远,心里就更加踏实安慰。

    因为蒋煦找人,方沉碧也没敢在自己院子里头多耽搁,去慈恩园的时候,宝珠也不在屋子里,蒋煦一个人站在桌子边练字。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他也觉得练字这事儿十分有趣,说不上是为什么,只是一笔一画随心所欲的写,心也跟着畅然起来,就像真的就从此自由不受束缚一样。

    见方沉碧进了屋子,翠红跟在身边,蒋煦朝方沉碧道:“来,你来瞧我写的这几个字如何。”

    方沉碧走过去,探目一瞧,随即点了头:“少爷的字一向写的极好的。”

    蒋煦闻言笑:“那你来写给我看,我看你到底长进到了什么程度。”

    方沉碧应是,提身靠到桌边去,她执了笔,微微倾身,却还不见蒋煦离开,他只是微微退了一步拉开与桌子距离,方沉碧靠近桌子后,等于是站在蒋煦与桌子之间,这气氛实在太过暧昧,让方沉碧有些不安心。

    “怎的不写?”蒋煦声音很轻,方沉碧硬着头皮弯着腰,尽量不碰着蒋煦的身子,拗成一个尴尬又僵硬的姿势,极快的写了两个字出来。

    “你瞧这字,笔锋不稳,落笔不坚,收笔不实,你倒是慌个什么?”说罢靠过身子挨得更近,本事夏末的光景,彼此穿的都是薄衫,这一靠,便是体温透着衣料穿了过去,灼得方沉碧浑身的皮肉都疼。

    “少爷……”翠红讪讪的走过来倒茶,蒋煦的脸色稍稍一暗,缓慢的接了茶杯,目色却是一动不动盯着翠红,翠红抬头对上,不由得心头起伏一阵凛意,暗叫不好。

    蒋煦品了一口,不轻不重道:“翠红,茶凉了。”

    翠红执拗不走,一面是担心蒋煦对方沉碧有什么不规矩,一面又着实是怕着阴阳怪气儿的蒋煦:“我,我去换热茶来。”

    蒋煦见翠红光说不动,不由得笑出声来:“去啊,怎么的不走,你家小姐在我屋子里还能丢了胳膊少了腿儿的不成,你怕个什么?”

    方沉碧见势怕蒋煦又拿翠红使气,忙支使翠红道:“你且先下去换茶来,愣在这里做什么。”

    翠红犹豫了再三,终还是端着茶壶先出去了,等着人走了,蒋煦又靠过来,脑袋探过方沉碧肩膀,带过一股子苦森森的药汤味道,他软软念,听得方沉碧骨子里头钻了虫一样浑身跟着发冷。

    “没多少日子你就满十五了,等着及笄,我就要你过了门儿。”

    方沉碧微微垂目,往前又挪了挪身子,勉强与身后的蒋煦分开微细的一点距离,她含糊的应着,身子绷得笔直。

    “怕?”蒋煦再往前靠过去,再不是隐约擦过她后背,而是密密实实的贴了上去,方沉碧一晃猛地往前躲,这一急竟推响了面前那张桌子。

    “少爷……”

    蒋煦见她反应,心下里又是恼意又是得意,也说不清究竟是怎么样的畅快。且先不说方沉碧是不是他心里头喜欢的女人,但说这孩子几年光景竟是愈发的漂亮出挑,只要是个男人见了,心里也会跟着长草儿,谁也不厌烦美人儿总是这个理儿。

    况是这丫头近几年跟着他娘身边学着,再不是宝珠这种心高眼低又不懂识得抬举的粗人能比的,犹是他娘跟他私下里通过的话来说,方沉碧是个能人,能帮他操持这个蒋府,也能是他成了当家的得力助手,这样的女人本就少得,还又托生成了个标致美人儿,他岂有不要之理?

    蒋煦从方沉碧身后探过手臂,紧紧圈牢了她身子,虽说也是常年卧病在床的人,可真正角起力来也绝不比一介女子差。方沉碧又不敢大力挣扎,唯恐蒋煦得了闪失自己也不得好过。她扭了扭身子,蒋煦便抱得更紧,那张尖牙利齿的嘴在她耳朵边细细道:“就算不等及笄,现下要了你也无妨,终究都是我屋子里头的人,早晚有何区别。”

    方沉碧急道:“女儿嫁人本都是如此规矩,少爷现下破了规矩让沉碧在府里也很难抬头做人,况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的,总有人嚼舌头。不如少爷再等等,下个月我便及笄,少爷若是真想要我,便正大光明的迎我进门便是,也容我风风光光的嫁了回人,心里头甜着。”

    蒋煦闻言笑出了声,仍不收手,只道是束牢了方沉碧身子朝桌子压了过去:“现下也没得别人在,容我得了些甜头权当是这么多年我忍着让着的利息份了。”

    方沉碧哪里愿意,见蒋煦愈发大胆起来,便拼了命的挣扎。

    蒋煦到底是个成年男人,又早就尝过男欢女爱的甜头,只道是动作熟练的将手顺着方沉碧的衣襟伸了进去,夏日本是闷热,可蒋煦的手却是凉丝丝的,顺着方沉碧的腰身直往上摸,划过脊梁也蹭过背上的伤口,激得方沉碧下意识的加大挣扎起来。

    “放手……”

    现下光景,由着方沉碧喊出什么都是白费,蒋煦完全是鬼迷了心窍,尝不到甜头,那肯罢休?到底是水一般的人儿,那皮肤跟剥了皮儿的荔枝果子一样,滑嫩嫩细腻腻的,只嫌还是略有瘦弱,皮肉虽上好,但仍旧骨感,他甚至可以摸出她脊梁的骨节走向。

    昔日床第之间他也让宝珠脱得精光,而后顺着她的脚腕一直往上摩挲,划过大腿,肚腹,胸/脯,颈项,他犹是喜欢从宝珠的肥臀摸上她背后,因着宝珠本就丰腴,摸起来的时候好似摸着块豆腐般,满手颤颤的肉/感,线条凹凸有致很是有感觉。

    可到底女人与女人是不同的,丰腴的身条再好,摸多了也就腻歪了,况是蒋煦本就单薄,倒也不那么喜欢比自己还要有肉的宝珠,偏是宝珠又可以上赶子,方才摸了两下就叫个不停,他也厌烦,只觉得这女人太过作假了些。

    现下干瘦的手指下是一具青春玲珑的身体,皮肤相触的那一瞬间,就似自己的年岁也跟着往回去了好几年,曾经年少时候冲动新鲜的劲儿又如数回了来,蒋煦的兴奋是前所未有的,也是宝珠给不了也达不到的。

    凭着那一股子强烈的欲/望从心头迸发,蒋煦也不愿收着敛着,只想快些吃到嘴里才算个定数,爱不爱方沉碧他不管,他只要得到她,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进而得到她的心,征服她便容易太多了。

    方沉碧根本挣不脱,也不管后背的伤还疼着,拼命的往外挣。其实道理她都懂,她只是在这一瞬间还不能接受蒋煦,明媒正娶也非她愿意,那么私下里投机摸狗就更是嫌龌龊了。她又不得喊大声,便是叫来了人也无济于事,只会让自己脸面尽失,等着大夫人知道了,肯定也是要骂要罚的。

    “少爷,你放手……”

    蒋煦的脸有些扭曲,似乎超脱了自己的控制一般,愈发疯狂的按住方沉碧的肩膀,另一只手从后背绕到前面狠狠的按住她肚腹,颤抖的摩挲并大口喘气起来。

    纤细的腰,绷紧的小腹,每一寸皮肤都在燃烧,从蒋煦的手一直烧到了他的丹田,火势一发不可收拾,已是极快的蔓延到他的全身,他不知所以,只是跟着身体的本能去做,那双薄唇含住了方沉碧的珠贝般的耳垂,那粗气从他喉头跃出他的口,沙哑的不像话。

    “你别扭着性子,由着我要了你,早些怀了孩子有着你好日子过不尽。”

    方沉碧已是历尽全身气力挣扎,蒋煦却是被情/欲控制了全身,两人奋尽气力角力,方沉碧每一贴近他的动作都似在燎原大火上又加了一道,蒋煦本就有着滑精的毛病,犹是愈发激动就越容易泄了,他感到小腹绷得仿若断了肠子一般,浑身的神经也一瞬间跟着揪成一把,仿若脚下也跟着轻了,身子玄然欲飘。

    他绷不住,提气一松,到底是由着那股子精血就这么出了来,身子一虚,不禁闪了神儿,泄了气儿,浑身没劲儿。

    衬着蒋煦这一闪神,方沉碧拼了命的往旁边逃,蒋煦遂失了手,身子又虚,却也很快的堵住方沉碧去处,喘息急的很,一张脸不是个颜色,阴鸷道:“方沉碧你能躲到何处去?方家一家子老小都巴望着你给钱给物养活着,马文德还指望你给他出人头地给他养老送终,就算这些你都不顾着,我放你走,你还能走到什么地方去?安生的出了蒋府嫁人生子过日子?还是由着府里头的谁给你撑腰壮胆,从府外头给你聘个当家的去?

    等着你走,又有多少人因着你受牵连,跑不掉那些平日跟在你身边或是伺候你的丫头婆子,死罪免了,活罪可有她们好受的。我就是要你看着你造的孽非得由别人待你还,或是将来也死在你手里,你说你还怎么当跟你不相关的过日子去?”

    蒋煦越说越是兴奋,只管是笑不可支的指了指方沉碧:“你啊你,说是剔透玲珑的性子怎的看不透这花样里头的九曲十弯了,你道是我娘平日对欢喜你,可你怎不知晓最想让你进着屋子里头的人也是她老人家呢。不管你今儿是磕死在这屋子里头,还是削了头发做姑子去,我都饶不得你和方家,我娘也一样不会。你活着,是这院子里头的妾,是死了不过是荒野上一座孤坟,就算给你立碑也要冠上我的姓,方沉碧,你道是你还躲什么,还逃个什么劲儿?”

    说道尽兴之处,蒋煦还不忘把陈年旧事掏出来过把嘴瘾,格外矫情道:“或者是你指望着悦然从京城回来把你带走?果真好笑,那小子攀了京城首富的李家,自是想着怎么娶了李家闺女续他一辈子富贵,他在蒋府再不如从前受器重,这掌家的位置也悬了,你道是他一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挑的少爷身份,除了攀附别人才好过好日子,他还能做什么选择?跟你去耕田纺布?吃糠咽菜?哈哈,那你也太过蠢顿,将来失望倒霉也是活该,活该你不知好歹。再者说你方沉碧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不过是他年幼时候玩伴儿还说不上,你倒是还有痴心妄想的资格吗?”

    方沉碧听着蒋煦这一句句话,心头上不是委屈,不是幽怨,更不是恼怒,而是彻彻底底的平静下来了。蒋煦的嘴是照旧刁钻刻薄,可道理说得却是无比通透详尽,他诚实而残忍,竟没一句言过其实的威胁。

    她懂,她一直都懂,就算方安不是她留在这里的缘由,马文德不是,翠红马婆子也不是,她仍旧逃不开,便是她舍弃一切,不管不顾自私逃避的时候,蒋家对她的钳制也不会消失,不过是从间接转为直接,了不起弄死她只当是可惜了培养这么多年,说到底也没多大了不起。

    而在这个世道上,主子要了奴婢的命,也是稀疏平常的事,哪会有人替她鸣不平讨个正义去,就算蒋府的人不要她小命,由着她名声坏尽,方家受制,等到她落难之时,谁人肯伸手帮一把她说不肯定,许是到时候什么都有可能,落到最后也不过是自己活不下去,沦落风尘卖身讨活,那便是真真的一辈子都完了,还不如现下委屈着。

    定定神,方沉碧去淡淡道:“我倒也没想到少爷想的这么多,只顾着平素脸皮薄了些,也不爱给下人留着话儿把嚼得我心烦罢了,既然少爷这么多年都等得,也知晓我便是生出七头八手来也逃不过少爷手掌心儿,那更不用急于一时,让我日后总为着这事跟别人烦着,倘若他日人家冲着我说几句难听的来,我可是连句反口的话都说不得,我也不爱憋着自己性子难受来着。”

    蒋煦听了这话笑了笑:“原是你这道理都懂,想的也正,我便信了你。”说罢有些腿颤又昏沉,自己扶了床柱坐了下去,阖了眼倚在床边,又朝方沉碧道:“我与你说,这次我爹病重,悦然一定会回来,他为着什么你应该知道,而你又是什么身份你也清楚,到底谁是谁身后的人儿,该办什么身份儿的事,也不用我教你。若是让悦然掌了家,只道是日后享福的不是我,更不会是你,只会是别家的女儿做主,你可服气?”

    方沉碧明白蒋煦话里话外的意思,应道:“沉碧懂了。”

    蒋煦弯了嘴角:“很好。”复又道:“既然你懂了,你就来帮我换身儿新裤子。”

    方沉碧平了平心,走过去跪在床边帮蒋煦脱下弄脏的裤子,男人身体她也不陌生,只是现下见了蒋煦的只觉得心口里泛着恶心,和着那股子腥膻味道,让她不得不屏住呼吸,将裤子随手团成一团仍在床脚,再不看一眼。

    蒋煦下/身裹了薄被子躺在床上等着,方沉碧又利落的打了温水亲自帮蒋煦擦拭干净,再换上一套新的。

    她总在不停思索,这就是她日后的丈夫,她要伺候他一辈子,为他生儿育女,并且再无任何抉择可选,这不是恐惧,而是彻彻底底的陌生,就像是隔着一辈子活着,碰不见,看不清,也不愿意靠近,不愿意了解,一辈子就这么赤/裸而凄凉的展现在她眼前,是一种落到池底不由再见天日的彻底妥协和看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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