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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73负重而行(3)

    温煦华确实已经被逼入了死境,否则他绝不会以旭日来换取贷款。

    逼他的人有很多,仗着有肚子有资金的沈舒心父女;对他不愿接受沈家借款横眉而对的董事股东;担忧着自己资产会缩水贬值的家族成员,当然能让他如此紧迫的做这个决定的只有江妍。

    这大半年来,几乎身边人人都成了火炮,对准他一个接一个的发难。先做了马前卒的是林立卓,他所代表的卓威公司占了汇安12.5%的股份,是陈家以外的最大股东。

    7月下旬,正当汇安上下被紧绷的资金链和不断跳水的股价弄得心惊肉跳时,他带来了好消息,世方科技下属的投资公司愿意提供一年期无息贷款25亿。他公布这个消息时,董事局上下都惊呆了,恨不得马上开香槟来庆祝。他妈的,还是我们大少爷有魅力,这年头有情有义的女子太少了,如果有排名的话,沈舒心一定是天下第一号痴情女,一出手25个亿啊!

    当然是有条件的,温煦华必须立即与江妍离婚,迎娶沈舒心。只要离了婚,15个亿的资金立马入账;与她登记结婚,剩下的10亿也即刻交付。甚至于,林立卓说了,只要结了婚,陈沈合二为一,后续的资金世方能提供的也绝不会含糊。大家没把这样的条件当回事,怎么不答应,为什么不答应,人家还大着肚子呢,这叫成人之美。

    温煦华当时在中盛与思阳开会,陈启泰在医院里躺着,本就是个例行的董事局通告会议,不决定什么事儿的。关希敏一瞧大家伙那兴奋劲,立马在桌子底下给温煦华发了一短信:“火速归,大家开始聊你二婚了。”

    温煦华知晓后,回来差点没把董事会的桌子给掀了,一屋子人瞧他脸色不对,前后一个个溜了。林立卓直接去了医院找陈启泰了,这混小子不开窍,老头子还能傻了不?上天掉下来的馅饼,你也得张口去咬才行。

    没料到陈启泰叹了口气,只说这事他会和温煦华商量,不过他就要动手术了,医生交代他术前不能多虑,还是等到术后再说吧。林立卓愤愤然离开医院,心想患什么心脏病,这老头明显得了老年痴呆症。

    可沈益山把这件事交给他办,他是打了包票的,无功而返未免太没面子。再说他林立卓也是商场摸爬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江湖一个,你陈启泰拿病做挡箭牌,我就没辙了?董事局上奈何不了你父子,是因为你们手里握着最大的股份表决权,轻而易举可以否掉这份借款协议,但如果你们陈家上上下下窝里打架呢?

    翌日周六,趁所有人都不上班,他就伙同陈启泰的三弟陈启正,通知了陈家大大小小的股东、亲戚来汇安开会,甚至陈家四叔那个还在上大一的19岁儿子,他都给邀来了。不来不知道,一来才发现,陈家亲戚还蛮多的,一屋子老老少少,把个小会议室坐得满满当当的。

    这下好了,所有的人都知道自己手上那点股跌得惨不是应该的,而是陈家父子不作为。说实在,除了陈家至亲的那三兄妹,那些所谓的亲戚当年也不过是在陈启泰创业时参过点股或者借过一点钱,汇安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几乎和他们无关。

    但老一辈的人念亲情,陈启泰发达后,那些在艰难时给过滴水之恩的,都涌泉相报,90年代起大家纷纷在他这里购了不少的原始股权,后来等到公司上市,原始股票解禁,到了2000年右,一两毛钱、一两块钱购入的纸片已经冲到了百元高位,一个个在交易所看着自己从万元户变成千万元户、亿元户,差点没高血压脑溢血当场发作。

    这些人也大都是商人,不是在汇安上一份班,就是做着和汇安关联的生意。可商人是什么?商人嗜血而且逐利:江妍受没受委屈,他们不管,以往挨着陈启泰过的好日子他们也不管,他们只在乎,那交易所里大屏幕上代表自己手中那点资产的股票代码是红的还是绿的。

    但这伙人自知说话没什么分量,都一股脑儿劝陈启泰的弟妹们。二姑陈启毓,也就是宋思阳的妈妈,三叔陈启正,四叔陈启和,也是汇安控股的股东们。只不过大哥陈启泰一贯强势,大家也都没经商的天赋,这些股份的表决权一直都由他代理,弟妹三个平日只管着分红就行,这也是不少家族企业为维持后续发展,公司不被外人收购,所秉承的“分股不分权”。

    可人是经不起怂恿的,更何况大家都五六十岁的人了,还看不清眼前这点利益?娶沈舒心,对陈家百利而无一害;不休掉江妍,于陈家百害而无一利,再说,沈舒心有孕,江妍都已经搬出熙园了,他俩的婚姻几乎不可能维持得下去,大家这么做,也只不过顺水推舟了一把。至于江妍,大不了补偿点钱财。

    林立卓眼见达到了自己的效果,立马隐身退去。陈家三姊妹登上闹腾腾的舞台,会后就要打电话给远在上海的大嫂温珍容,要求开家族会议,投票决定汇安的前程与温煦华的婚姻问题,可怜他们的大哥还在医院做检查,等着下周的心脏搭桥手术。

    老三陈启正打算趁热打铁,大家伙都情绪高涨时,在术前就开这家族会议,还是老二宋妈心疼这个大哥,拍桌子吼道:“谁敢这个时候去我哥哥床前说这事,我立马拿砍刀剁了他。”

    他们俩也怕这个姐姐,只好等到陈启泰术后。宋妈的功夫大家很久以前是见识过的,当年宋思阳的爸爸要和她离婚时,她死活不肯,就拿着菜刀一路砍到思阳爸任教的S大经管系。

    陈启泰术后第四天,老三就去了趟医院,罗医生说各项指标正常,恢复良好,他知大哥死不了了,立马电话召集所有家族成员来医院开会。说真的,连李细凤都觉得诧异,平时就连拜年也没这么齐全的,今日人都来了,而且速度不是一般的快。

    温煦华接到电话时,气得要炸,这叫什么,要逼他的宫吗?他们商议的事情,温煦华不知,那时他也没有心情去管这些亲叔表姑的小心思。居然没料到,林立卓董事会上不成事,开始要挑他家内斗了。

    手上有股份所有权的人,除了温珍容无法即刻赶到之外,其余的都来了。陈启泰一向节俭,所住的特级病房连着客厅也只有二十来平米大,这会黑泱泱又坐满了人。

    老三是会议牵头人,连句客套问候都没有,直入主题,事是这么个事,大家也都很清楚,今日汇安生死一线,大家凭手中股份投票表决。若通过他的提议,这会便开得圆满成功,然后散会;若没通过,那么就把代理权还给他们,以后董事股东会议上大家各表各的。陈启泰面色苍白,坐在轮椅上,未发一语,只听着自己至亲不住聒噪,口沫横飞。

    温煦华赶到时,就是这样一幅场景,他是生气,可这些人也是他的长辈至亲,甚至还坐着祖父辈的人,他没法像在董事会上那样霸道蛮横,掀桌子赶人走。

    见他一来,大家立马转了过来,刚才向陈启泰说的那番人间道理,又同他说了一遍,为了个女人把家给闹成这样,不划算,如果我们把这权都分了,你们父子俩的股占不到五成,以后开会这表决不够三分之二,这控制权也就不好说了,是吧。

    这满场闹哄哄的局面是被温珍容一个电话给结束的,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老三那里,说她还没到,开什么会,散了。老三不敢惹她,今日表决他没有必胜的把握,正想等大嫂回S市后好好聊聊。她占着大股,又不喜欢江妍这个儿媳妇,儿子儿媳也不恩爱的,动之以情,晓以利弊,是个绝佳的可以争取的对象。

    老四陈启和没有老三那么急功近利,这种过于强势的做法,他怕会引起大哥和阿煦反感。当下也说只是大家聚在一起聊聊,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今日回去大家都好好想想,无论如何,都是好心,希望汇安顺顺利利的。

    待所有人走后,他却和二姐留了下来,和大哥彻夜长谈了一番。陈启泰两个儿子手中都没半点股份,温珍容在当年离开时已拿到了12%的股权,李细凤手上也有6%,其余23%的股权仍在大哥手上,这里便是41%的股份,除去在股市上的流通散股,他仍是汇安实实在在、不可动摇的第一大股东。假若正如老三说的,大哥傻了痴呆了,不愿意让沈舒心做儿媳妇,那么表决就没有什么意义,真正能影响他的是后一句,如果他仍要强迫大家接受自己的决定,就只有分权。大哥一直是家中的顶梁柱,这才是他不愿看到的局面。

    陈启泰叹气,他也知道,如果仍站在儿子这边,只怕他们父子以后无论在公司中,还是家族里,都会众叛亲离,成为孤家寡人的。

    第二次全体家族会议在隔天温珍容到来之后举行。陈启泰想了折中的法子,他不参与投票,其余的家族成员按照股份数额换成相应的投票权数,哪边票多就意味着哪边胜出,但无论结果如何,所有成员都不得有异议,也不得再提以后代理权行使的问题。老三是个精明人,早就想过了,只要陈启泰不出手,几乎是他赢定了,当下答应。

    唱票时,宋思阳看着温煦华,他脸色凝重,坐在一边沉默不语,只当自己是个局外人,可唱着唱着,他就睁开了眼。

    母亲那12票,他没有意外,可仅仅依靠这12票,没有什么用。思阳的3票投给了他,就连最小的堂弟也找爸爸要了2票投给他,可完全没料到的是细姨的6票也投给了他。他一共23票,只比对方多了3票。

    所有的人都看着李细凤,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轻轻俯身在陈启泰耳根说了句话,便推着他走了。老三不死心,跟在后头问了句:“老大,是不是你示意她的?你不是说你不过问吗?”

    细姨停下脚步,看着老三,道:“昨晚起,启毓就一直呆在这里,你可以问她,阿泰说的这个法子是不是刚刚开会才提出来的?事先没人知道,这,是我自己选的。”

    温煦华长舒口气,也起身走掉,站在医院门口,下着细细小雨,对着身后的宋思阳说道:“谢了。”

    “谢什么,要不你回去替我捱我妈两刀,成不?”宋妈早就料到,怕思阳会把票投给阿煦,在家时已经拿他的性命威胁过了,“连小斌都把票给你了,我这个三十年的哥们,不给你,太他嘛没情义了。”

    那个叫小斌的大男孩捱了自己老爸几下打,摸着头出来了,看着两位哥哥站在停车场,还露出肆意飞扬的笑颜:“煦哥,我挺你啊。”

    后面还听得到他老妈喋喋不休的骂声:“小兔崽子,不听话的,回去就停掉他所有的卡。”

    小斌怕他们跟出来继续打,赶紧跳上自己那辆骚包的蓝色跑车,温煦华冲他说道:“没钱用了,来找我就行。”

    坐在车上时,思阳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刚才坐在那里,是什么打算,如果,你输了的话。”

    温煦华闭上双眼,低声道:“那就离开。”

    宋思阳停顿了两秒,笑笑:“你倒真是对得起她了。不过,她就是对你太好,否则,拿了舅舅5%的股份,今日谁又敢开这样的家族会议?”

    表面上温煦华逃过逼婚危机,可利益就在眼前,这些人怎么会擅自罢休。

    到了8月,汇安形势愈加严峻,温煦华关希敏四处奔波,找来极为难得的融资渠道,却都在董事局及家族会议上被否掉。

    林立卓说:“我知道,既然不同意沈家的借款协议,那自是你们有更好的融资方案,更低成本、更短时间到账,应该如此才行啊。”

    三叔也是这样的口吻:“信托一年期贷款利率要15个点,简直是高利贷啊,不能借不能借;境外银团利率不只高,程序还多,什么时候批得下来,这个时候我们等不起啊。”

    公司借贷行不通,温煦华就想把自家产业卖出去一部分救急,可行市不行,买家压价得厉害,别说陈启泰,就连细姨脸色都有些难看。虽说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但两个儿子年龄有差距,且性格能力也都迥异,陈启泰确实有把汇安留给温煦华,而其他的产业则留给阿东的打算。

    甚至于在陈启泰生日时,那位祖母级别的姑奶奶前来贺生,也说:“小时候混账,怎么长大了也还是个不成器的。”一堆子姑婆婶婶的,就差没指着他脊梁骨骂他败家子了,他一向自负得很,在别人眼里却成了阿斗二世:父亲病重,担子刚往你身上交,你倒好,第一件事不做别的,先卖家产。

    他咽不下这口气,只能硬撑着。正当他心里快要呕得吐血时,财务经理又紧急报告,有机构连续一个星期来,趁股价大跌,大量购入公司股票,一查下去,果然都是与林立卓相关的公司。

    陈启泰刚做完手术正在家中养病,宋思阳奔赴全国,督促各地的地产营销战役,关希敏被派去了云南处理安源事宜,他一个人忙得□无术时,却又得知二姑假传父亲圣旨,去到了江妍所住的宿舍,劝她与自己离婚。

    林立卓近一个月以来的资金调查报告在深夜送到了陈启泰的书桌前,一瞧,背后果然是沈益山。

    汇安上市后,虽然是从股市上圈下不少的钱来投资发展,但股权分散,又要受股东公众制约,陈启泰手腕强势,本就打算在资金充裕而股市大熊的时候,回购公司股份,进而退市都有可能,眼下自己做不到的,有人做到了,只不过是些不省心的。

    这下,连陈启泰都扛不住了,赶紧打电话约沈益山饮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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