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纳采的那日，姜娜将自己关在房里，不许人进去打扰，我却知道她在哭，只不知道她究竟欢不欢喜。
上暑，我摇着美人扇从石子路匆匆走过，秀儿撑一把蓝底白花的湘妃竹伞紧跟在身后。经过凉亭，却见丞相和清王都在，还有一名着白衣的陌生男子。丞相和白衣男子在下棋，清王在一旁作陪，闲来无事，不时起身为他二人斟酒。
蓝七常说，安离清是个大侠，江湖上的大侠都喜欢穿白和黑，却从未有人穿得比他更好看。回去我定要笑话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井底之蛙，见识浅薄。
这人器宇轩昂，绝非一般的江湖草莽，却也好看得紧，我想不出比他还好看的人会是什么样。不知他是什么人，连一朝的丞相和王爷都对他恭敬得很。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心里一动，只见清王执着酒壶朝这边望了过来，可劲的眨着眼睛，也不敢再猜测下去，拉着秀儿往青葱蔽郁的假山后走去。
迎面遇上了姜娜，她坐在鱼池子的横桥上，粉红的罗衣，乌黑的发，活脱脱的一副美人戏春图。
她见我来，对我招手，关切的说：“你今日好兴致，正应该出来多走动，总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从前看你还灵动些，近日越发憔悴了。”
姜娜或许是话里无心，沫儿却是存了坏心，附和道：“小姐说得是，怪道富人家的小姐身子都弱些，从不见穷人家的女儿常犯这个病那个病的。福禄寿本是一体，这个多些，那个自然就少些。云姑娘以往身子好得很，如今不知怎么了，原来是富贵病。”
姜娜面色一白，轻轻的咳了一声，喝斥她不必多说，下去倒几杯茶来。我和秀儿憋着笑也不敢多说，偏她还不知哪里说错了，十分委屈。
她那句“福禄寿本是一体，这个多些，那个自然就少些”不知是咒我还是咒她家小姐，谁会比她家小姐还有福气呢。
虽还是春季的时令，尚未入夏，因日头大，坐了好一会儿，我已觉内衫湿了大半，只是姜娜不说什么，我也只好陪她坐着，一下下的帮她打着扇。
“去年中秋，我头遭出府，遇上了一个人。”
我听她讲话，问她遇到了谁。
“二王爷苏清，他提一盏莲花灯，与我看上了同一把扇子，是书法名家的真迹，题的是关雎这首诗。偏是一首关雎，若是别的诗，他一字字念出来的时候，大概我的心就不会跳得那样快。我不想同他抢，也许我也不是很喜欢那把扇子。他却追上了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姐喜欢，便送与小姐了。我看过很多戏本，里面的才子佳人大抵都是这样相遇。有熟识的官员从身旁经过，对他行礼，叫他清王。他却不晓得我是女子，也不问我的名字，总是一声声的喊我贤弟。她邀我游船，邀我去明月楼喝酒。我问沫儿，我做男装打扮很像吗。沫儿说，哪里会有这么娇俏的公子。那他为何看不出来。”
我说：“大概他看出来了，只是不点破。若说了小姐是女子，小姐岂会无所顾忌的跟他游玩。”
“爹一直想让我进宫，以往我心里没人，觉得嫁哪个都一样，他是天子之尊，做了皇家的媳妇一生富贵不说，连我的丞相爹见了也要行礼，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好。我以死相迫，爹最终拗不过，其实也不是真心顺我的意，太后是顺手推舟，爹也是顺手推舟，到底我还是如意了。太后有一个侄女，生得与已故的朱皇后有五分相似。爹见皇后之位无望，不想委屈我做个妃子，家门荣光无需靠我去取悦一个男人，于是在太后跟前请了一道懿旨。他既从来不打听我，我只当他没有认出我是女子。他来提亲那日，我打扮成一个小厮，故意撞他，假装跌倒在地上，他扶我起来，却还是没有认出我。我看着他进的梅林，第二日就听说他把你要了去。”
我打扇的手一顿，跪了下来，将身俯下，磕了个响头，说：“奴婢有错。”
“你有什么错，你又料不到他那日会去。我也不曾怪过你，就像我会在花灯会上遇见他，你会在梅林里遇见他，都是命数使然。我既嫁给了他，不管今后他心里有多少人，枕榻上睡了多少人，我始终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生同床死同衾，我用一生的时间，他总会喜欢我一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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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暑，我摇着美人扇从石子路匆匆走过，秀儿撑一把蓝底白花的湘妃竹伞紧跟在身后。经过凉亭，却见丞相和清王都在，还有一名着白衣的陌生男子。丞相和白衣男子在下棋，清王在一旁作陪，闲来无事，不时起身为他二人斟酒。
蓝七常说，安离清是个大侠，江湖上的大侠都喜欢穿白和黑，却从未有人穿得比他更好看。回去我定要笑话她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井底之蛙，见识浅薄。
这人器宇轩昂，绝非一般的江湖草莽，却也好看得紧，我想不出比他还好看的人会是什么样。不知他是什么人，连一朝的丞相和王爷都对他恭敬得很。想到这一层，我不由心里一动，只见清王执着酒壶朝这边望了过来，可劲的眨着眼睛，也不敢再猜测下去，拉着秀儿往青葱蔽郁的假山后走去。
迎面遇上了姜娜，她坐在鱼池子的横桥上，粉红的罗衣，乌黑的发，活脱脱的一副美人戏春图。
她见我来，对我招手，关切的说：“你今日好兴致，正应该出来多走动，总闷在屋子里对身子也不好。从前看你还灵动些，近日越发憔悴了。”
姜娜或许是话里无心，沫儿却是存了坏心，附和道：“小姐说得是，怪道富人家的小姐身子都弱些，从不见穷人家的女儿常犯这个病那个病的。福禄寿本是一体，这个多些，那个自然就少些。云姑娘以往身子好得很，如今不知怎么了，原来是富贵病。”
姜娜面色一白，轻轻的咳了一声，喝斥她不必多说，下去倒几杯茶来。我和秀儿憋着笑也不敢多说，偏她还不知哪里说错了，十分委屈。
她那句“福禄寿本是一体，这个多些，那个自然就少些”不知是咒我还是咒她家小姐，谁会比她家小姐还有福气呢。
虽还是春季的时令，尚未入夏，因日头大，坐了好一会儿，我已觉内衫湿了大半，只是姜娜不说什么，我也只好陪她坐着，一下下的帮她打着扇。
“去年中秋，我头遭出府，遇上了一个人。”
我听她讲话，问她遇到了谁。
“二王爷苏清，他提一盏莲花灯，与我看上了同一把扇子，是书法名家的真迹，题的是关雎这首诗。偏是一首关雎，若是别的诗，他一字字念出来的时候，大概我的心就不会跳得那样快。我不想同他抢，也许我也不是很喜欢那把扇子。他却追上了我，说，君子不夺人所好，小姐喜欢，便送与小姐了。我看过很多戏本，里面的才子佳人大抵都是这样相遇。有熟识的官员从身旁经过，对他行礼，叫他清王。他却不晓得我是女子，也不问我的名字，总是一声声的喊我贤弟。她邀我游船，邀我去明月楼喝酒。我问沫儿，我做男装打扮很像吗。沫儿说，哪里会有这么娇俏的公子。那他为何看不出来。”
我说：“大概他看出来了，只是不点破。若说了小姐是女子，小姐岂会无所顾忌的跟他游玩。”
“爹一直想让我进宫，以往我心里没人，觉得嫁哪个都一样，他是天子之尊，做了皇家的媳妇一生富贵不说，连我的丞相爹见了也要行礼，我想不出有什么不好。我以死相迫，爹最终拗不过，其实也不是真心顺我的意，太后是顺手推舟，爹也是顺手推舟，到底我还是如意了。太后有一个侄女，生得与已故的朱皇后有五分相似。爹见皇后之位无望，不想委屈我做个妃子，家门荣光无需靠我去取悦一个男人，于是在太后跟前请了一道懿旨。他既从来不打听我，我只当他没有认出我是女子。他来提亲那日，我打扮成一个小厮，故意撞他，假装跌倒在地上，他扶我起来，却还是没有认出我。我看着他进的梅林，第二日就听说他把你要了去。”
我打扇的手一顿，跪了下来，将身俯下，磕了个响头，说：“奴婢有错。”
“你有什么错，你又料不到他那日会去。我也不曾怪过你，就像我会在花灯会上遇见他，你会在梅林里遇见他，都是命数使然。我既嫁给了他，不管今后他心里有多少人，枕榻上睡了多少人，我始终会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生同床死同衾，我用一生的时间，他总会喜欢我一点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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