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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59罢了

    武至忠登时精神抖擞起来,身后如果真有只大尾巴的话,估计会摇得非常欢实。

    武至忠伺候着杜恒茂洗漱、上床,接着脱掉外衣、鞋袜,快速洗漱了一下。

    他吹灭油灯,在黑暗中摸索着爬到床上,一下子化身为八爪鱼,牢牢缠住杜恒茂,心里头那叫一个美啊。

    杜恒茂被武至忠缠得动弹不得,埋怨道:“热死了,干嘛非得黏在一起?你这么压着我,我还怎么睡觉啊?”

    武至忠翻了□,将杜恒茂顺势带到自己身上趴着,手脚依旧缠着对方。

    “这样也难受啊。”杜恒茂挣扎着说道,“你真当你是床垫啊?”

    武至忠无奈地将杜恒茂放回床上,与对方十指交缠。

    他始终觉得这样不足以安心,寻思着该如何与身边人密不可分。

    他忽然之间生出一个想法,立即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去解杜恒茂的里衣裤带。

    杜恒茂以空闲之手一把按住武至忠那只作乱的手,低声呵斥。

    “你要干吗?”

    “我要把咱俩的裤带系在一起。”武至忠解释道,“那样的话,万一我睡着了,你就跑不掉了。”

    杜恒茂嗤了一声,骂了一句“傻瓜”,却没再阻止武至忠的幼稚行为。

    将二人的裤带牢牢绑在一起后,武至忠总算是踏实了。

    他握着杜恒茂的手轻轻摩挲了一会儿,渐渐沉入梦乡。

    杜恒茂听着耳畔绵长的呼吸声,想到武至忠这极度的不安全感、对自己的极度依恋,不由得暗暗叹了口气。

    这一辈子,他都不可能再放下他了!

    为了探明宣国太子的下场,杜恒茂一行人依旧向宣国京城永安进发。

    一路上,杜恒茂都守在马车车厢里,看护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送信男子。

    他接连等了5天,总算等到此人慢慢腾腾地睁开双眼。

    见这人先是迷糊、继而满脸惶急,他善解人意地说道:“你的任务,我已经帮你完成了。你的主子,想必已经转危为安。”

    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接着又警惕起来。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帮我?”

    “自然是为了钱财。”杜恒茂说得坦然,“你觉得,你这条命值多少钱?你这项任务,又值多少钱?”

    男子狐疑地打量着杜恒茂那张被阳光镀上温暖金色的脸庞,心想:“顶着这样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却是个财迷心窍的家伙,真是白白浪费了好皮相。”

    他心里鄙视,面部表情也不遮掩。

    还是个直肠子!

    杜恒茂暗暗发笑,说话越发地无赖起来。

    “别以为你在我面前装清高,就能成功地赖账。我警告你,你要是不给我钱,我就射你几支毒箭,把你重新扔进河里!”

    男子气得脸色铁青,咬牙道:“我身上没钱。你要是想拿钱,就先送我去永安端宁王府。”

    他果然是端宁王爷的心腹。

    杜恒茂证实了自己的猜测,不以为意地说道:“端宁王府的名头,可吓不倒我。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就算是你家王爷站在我面前,这钱,我也照要不误。”

    男子重重哼了一声,闭上眼睛偏过头去。

    那表情,仿佛多看杜恒茂一眼,都会玷污了自己似的。

    这种结果,正是杜恒茂想要的。

    与其被人怀疑居心叵测,不如用求财做幌子,反倒落得个轻松。

    杜恒茂根据送信男子的身体状况、康复速度规划行程,一路上走走停停、玩玩乐乐,花了20天时间,才于傍晚时分抵达永安,停在京城最负盛名的荣华客栈附近。

    他给男子强行喂下一粒药丸,恐吓道:“这是我自制的毒药。明天戌时,你要是不带500两黄金来客栈门口找我换解药,就等着肠穿肚烂而死吧。”

    男子倒吸一口气,怒道:“500两黄金?我哪来这么多钱?”

    “你替你家王爷办成了那么大的事,他连500两黄金都舍不得赏给你?”杜恒茂讽刺道,“那你趁早别干了。倒不如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

    男子愤恨地瞪了一眼杜恒茂,跳下车厢,气势汹汹地离去。

    杜恒茂笑了笑,吩咐坐在驾驶座上的武至忠改道,远离荣华客栈。

    男子进入端宁王府,问明端宁王爷所在位置,径直前往书房拜见。

    他跪倒在端宁王爷面前,毕恭毕敬地说道:“属下来迟,请王爷责罚!”

    端宁王爷上前扶起男子,和蔼地说道:“哲峰,白将军对你的箭术和忠勇赞不绝口,说要请你喝酒。”

    罗哲峰微微一征,当即再度跪倒。

    “属下该死,属下未能完成王爷嘱托。属下中箭落水,被人救上岸后便不省人事。后续之事,都是他人所为。”

    端宁王爷表情凝重地打量着伏在地上的罗哲峰,问道:“你是说,三箭烧旗、孤身闯营的,另有其人?”

    “是。”罗哲峰回答,“此人救我、帮我,都是为了钱财。他喂我吃了毒药,命令我于明天戌时带500两黄金去荣华客栈门口换解药。”

    竟有这等事!

    端宁王爷沉默了一会儿,想起自己6年前曾经被人救了一命,还被那人拿走了一个金锭子、连夜赶下船,心中不禁一动。

    他详细询问事情的来龙去脉,又吩咐罗哲峰具体描述救命之人的容貌、体型。

    接着,他掏出钥匙打开书柜,从里面拿出一卷画轴,平铺在书桌上。

    “你来看,是不是他。”

    月夜星垂,大江滚滚,一艘小船孤零零地停在江边,船头孤零零地立着一人。

    白衣翻飞、气度高华,仿似谪仙下凡。

    罗哲峰目不转睛地盯着画上的男子,心中惊疑不定。

    在端宁王爷的催问之下,他闷声闷气地说道:“那人财迷心窍,为了敛财,不惜给我下毒,怎可能与画上这位公子相比!都说人不可貌相,我算是见识到了!”

    见罗哲峰语气哀怨、表情失望,端宁王爷心里有了计较。

    他吩咐罗哲峰回去休息,明天戌时带黄金去换解药。

    炎炎烈日肆虐了一天,总算是移向了地平线,带走了夏季的燥热。

    蝉儿聒噪了多时,蜷缩在打蔫的柳叶下面,没了声响。

    杜恒茂穿了一身灰黑色的粗布衣服,抹黄了脸蛋、描粗了眉毛、涂厚了嘴唇,作小厮打扮。

    他和普通老百姓一样蹲在柳树下乘凉,手里百无聊赖地甩着一根柳条,眼睛却在密切观察荣华客栈的四周。

    见被他勒索钱财的男子驾着一辆其貌不扬的马车来到荣华客栈门口停下、站在车厢旁来来回回地环视周围,他笑着丢下柳条,迎上前去。

    “钱带来啦?”

    罗哲峰目光如电地瞪向杜恒茂,质问道:“你是谁?”

    “我拿人钱财、替人收账。”杜恒茂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说道,“这是你要的东西。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罗哲峰气得鼻孔朝天,怒道:“你让他自己过来!”

    “你不要拉倒。”

    杜恒茂收回小瓷瓶,扭头就走。

    “等等!”罗哲峰急忙追上去拦住杜恒茂,说道,“你告诉他,我家王爷要见他。”

    杜恒茂微扬唇角,说道:“除非你家王爷现在就出现,否则,他是不会答应见面的。”

    “你……”罗哲峰横眉立目地训斥道,“放肆!”

    “你的解药还在我手里呢,竟敢对我无礼?”

    杜恒茂板着脸,语气里却带着戏谑之意。

    “大不了一死!”罗哲峰愤恨地骂道,“小人!都是一丘之貉!”

    杜恒茂嘿嘿一笑,绕过罗哲峰就要走。

    “先生留步!”

    车厢里忽然传出浑厚的男性嗓音,态度礼貌。

    “此处人多眼杂,请恕本王不能下车相迎。恳请先生上车一叙。”

    杜恒茂觉得这副嗓音有点熟悉,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在哪儿听过。

    他瞥了一眼满脸惊疑不定的罗哲峰,骂了一句“笨蛋”,气得对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好不难看。

    杜恒茂钻进马车车厢坐下,见对面这位披散长发、身着旧衣的男子非常眼熟,不觉愕然。

    男子刀削一般英俊的脸庞忽然浮现夏日清荷一般温雅的笑容,凌厉之气顿去,整个人倍显亲和。

    “恩人还记得我,我真是深感荣幸。

    “六年前匆匆一别,我连恩人的姓名都不知晓。

    “如今,恩人又救我一命。我无论如何都要问清恩人高姓大名。

    “请允许我自报家门。我姓周,名元坤,字承乾。”

    被周元坤这么一提醒,杜恒茂记起了当年之事,不觉哑然失笑。

    命运,真是奇妙得令人费解!

    “都说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偏偏本人是个小人,有很多姓名,不知王爷想要知道哪个姓名。”

    周元坤被杜恒茂这番说辞弄得愣了一下,旋即笑道:“是我太过肤浅。恩人就是恩人,姓名不过是个符号。”

    杜恒茂点了点头,说道:“既然王爷是故人,那在下就不拐弯抹角了。在下有一事相求,恳请王爷答应。”

    “请说。”周元坤作洗耳恭听状。

    “楚州有位大儒,姓尹、名炳照、字正甫,乃是清溪书院院长,不知王爷可曾听说过。”杜恒茂询问道。

    周元坤神色一动,顿时明白了面前这人为何会在紧要关头拔刀相助。

    “不知恩人与尹先生是何关系。”

    杜恒茂看出周元坤已经想通了很多关节处,也不赘言。

    “尹先生乃在下恩师。在下希望仇人血债血偿、恩师名垂千古。”

    周元坤沉思了一会儿,直视杜恒茂的双眼。

    “我如今虽是万人之上,却仍在一人之下。此事,我做不了主。”

    杜恒茂拱手施礼,语气郑重地说道:“若王爷不嫌弃,在下愿效犬马之劳。王爷功成之日,便是在下隐退之时。”

    周元坤大喜,激动地以双手紧紧握住杜恒茂的双手。

    “有恩人扶持,就抵得个福星高照!”

    杜恒茂面带恭谨之色缓缓垂首,眼底却闪过一抹饱含无奈的苦笑。

    一入红尘深似海,不知何时能上岸?

    罢了……

    罢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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