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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二章 冷饿惩逃儿

    这天快中饭了,还不见阿逝、云岭的人影,他们玩到这么晚还不回来。云舟狐疑道:“这般兴头?我去叫他们。”便起身去。

    云华在窗下正研究未城人文地理图册、又试拟去未城应带诸物的单子,漫应一声,头也没抬,过一会儿,心头微跳,预感有什么事发生,正听见脚步响,云舟回来了,是一个人回来,摊手奇道:“玩儿官兵捉强盗呢!妹夫守在树下,不肯动,也见不着岭儿。”

    云华道:“我去看看。”便放下书册笔墨,随云舟到园中。

    一去,果见阿逝蹲在树下,折了几根树枝把自己遮着。云华向前,问他:“在等官兵呢?”

    阿逝“嘘”了一声,刚才就已经瞪过云舟了,现在再瞪一眼云华,叫她噤声、蹲下来:“在等强盗。”

    “就是说你在扮官兵?”云华蹲下来,问。

    “对的,”阿逝点头,“岭妹妹是强盗,我要捉她。”

    “我不明白,”云华问道,“官兵捉强盗,不是要去找出强盗来,把他捉住吗?你为什么蹲在这里,不向园中寻找?”

    “我找了,”阿逝遗憾道,“没有找着。”

    云华相信云岭有本事藏得叫阿逝找不着,可是,“你找不着她,蹲在这里,不是更找不着了吗?”

    说到这个问题,阿逝就美滋滋了:“岭妹妹知道我比较笨,给我一个‘特别优待条款’。”

    是云岭的口吻,阿逝学得很认真。

    “什么条款?”云华感觉要坏事了。

    阿逝张开手掌给她看,一块圆溜溜的代赭色卵石,应该是鱼池里掏来的。不晓得深水还是浅水。若在比较深的那处地方,他们自己就去捞了,也算危险行为,该罚的,云华把这个先捺下不论,道:“呵,这石子,怎么了?”

    “是粮草。我们在几个地方,每个地方放了一块。”阿逝抬起手指,朝着园子画了个大半圆,“强盗每隔半个时辰,一定要拿一块粮草。我埋伏在粮草的地方,她来拿,我就捉住她了。”

    “你等多久了?”

    “好一会儿了,”阿逝懊恼道。“运气不好。她去别的地方找粮草了。可是岭妹妹说了,就这么五块粮草,她迟早要一一拿过来的,我只要够耐心,一定会捉住她的。这样就不会一直捉不住她,游戏结束不了了。她优待我。”

    “所以说。”云华慢慢总结,“岭儿跟你玩官兵捉强盗,特意提醒你,你如果躲在一个地方不动,迟早能赢得这个游戏。”

    听起来很不吉利。

    阿逝傻呵呵的点头。

    云舟叹息一声,起身往园子走。

    “不要啊!”阿逝带着哭腔再次劝阻,“如果别人先找到她,这个游戏也算我输的啊!”

    “不用担心,”云华郁闷的安慰他。“我恐怕我们暂时找不到岭儿了。”

    云舟及婢女们把园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出云岭。更叫阿逝觉得五雷轰顶的是,五块鹅卵石都还在。“她饿死了!”阿逝悲怆道,“她不拿粮草。”

    “是的,强盗没拿。强盗输了。”云华哄着阿逝,“你先吃饭。等找到岭儿,叫她来给你认输。你们约定输家要怎么样?你可以罚她了。”

    阿逝心情大好,饭都多吃一碗,且叮咛道:“拖这么久不来挨罚,她要算利息的!”

    “说得对!”云华口里应付着,心中苦笑:等找回云岭,这小丫头挨的罚可不小呢!若找不回……天老爷保佑,一定要找回,一定不能受伤。

    谢家能调动的人手,都已经最快速度、最大力量的调到城中找了。京城还在戒严,不说皇后一案,只说搜捕北胡的间谍,谢家托了门路,叫那些找间谍的,顺便找找小女孩。

    阿逝最后一碗饭吃到底,云岭果然回来了。

    她自己像个泥猴子一样,走到府院后墙边,一路竟没人搭理她。人都在找个“跷家去玩儿的千金小姐”、或者“被坏人逮住的可怜小姐”,没想到脏兮兮臭哄哄镇定得简直麻木的自己走过来的小流浪儿,就是那任性而可怜的千金小姐。

    云岭走到后墙边,寻到熟悉的狗洞,正待弯腰去钻,看看自己脏得不得了的袖子,牵牵嘴角:拖了这么多时间、全身这样子回去,还想瞒过人吗?

    于是她也不费劲遮掩了,绕到门房那儿:“进去禀一声,九小姐回来了。”

    门房斜着眼看她:“嘿哪来的臭崽子冒充九小姐——真是九小姐?”将信将疑、又惊又恐,回身朝里跑,绊着门槛就摔一跤,爬起来接着跑:“是九小姐……”

    云岭站了一小会儿,就觉得她被一群蚂蚁们围住了。蚂蚁们伸出触须,胆怯的敲敲打打,透过她的泥浆辨认出她的气味,确认她的身份,把她抬了进去。

    这是下人们,拥她进院子了。

    然后又一群蜜蜂来,嗡嗡嗡、嗡嗡嗡,不断骚扰她,还扎得她有点疼。

    这是亲人们,质询她教训她了。

    再然后呢,出来一只狼蛛,咳嗽一声,虫蚁四散,狼蛛把她拎进房间里,叫:“跪着。”

    这是——啊,这个再打比方就太不恭敬了。这是爷爷谢小横,都特意为她赶了回来,倒也没噜嗦,只是着她罚跪去。

    连臭衣服都没准她换!

    脏还在其次,湿啊!早春的天气,湿气入骨,要命啊!多亏房间里照北方规矩,有一条砖砌的暖道,从屋外通进来。这种暖道,火生在外头,拉出几根砖道,一个房间通一根,就不用每个房间再生火,空气可以暖洋洋的。因此云岭不至于冻死,但还是觉冷。她听见四姐姐六姐姐替她求情,求情声撞到铁板,无功而返,渐渐弱了,消失了。

    云岭跪得膝盖疼了,呆想:“以前再多吃一点就好了。再胖点,腿上都是肉,跪下来跪在自己的肉上,就像跪在棉花上,就没这么疼了。”又想,“以前五哥老是被罚跪、又挨打,他怎么撑过来的?作个坏孩子,还真不容易呢!”

    蜷缩着身体又跪了一会儿,身体都麻木了,口渴,腹中也有些饥馁起来。云岭想,这是到了什么时候呢?房间里静静的,没有钟漏,又阴暗,看不见日头,但光线确实是比刚才又更暗了些,莫非已经向晚?爷爷要把她罚到什么时候呢?她等了又等,以为麻木了的身体,更酸痛起来。那酸痛如被压抑久了的恶病,一经暴发,尤其难忍,腹中也更饿了,实在跪不下去,云岭捂着肚子,悄悄把腿伸了伸。

    没有人来呵斥她阻止她。

    她大着胆子改跪为蹲。嗯,也没有人阻止。大概是根本没有人监视她吧!那她这么傻作什么?干嘛非老老实实跪着啊?

    蹲着也不舒服,云岭就坐着了。

    坐了一会儿,其实也不舒服。地板还是这样冷硬,身上倒是基本捂干了,湿冷好了点,还是脏臭。而且,肚子还是饿。

    云岭站起来。团团转,她闻见了食物的香味。到饭点儿了?怎么还不放她去吃饭!

    她把嘴凑到门边,叫唤:“我知错了,放了我罢!”

    没有人回答。

    云岭呜呜啼哭,痛数自己罪状,深切表达自己真的知错了。

    没有人回应。

    云岭嚎了起来,继续狠挖自己的犯罪的深层次原因,表达自己以后绝不会再犯的决心。

    还是没有人睬她。

    云岭把奶奶娘亲姐姐姑姑们在这儿的不在这儿的指着名头叫了个遍,百般乞怜。

    还是没反应。

    谢小横心肠真是铁打的。

    云岭郁闷以极的走回房间里。真是入夜了,气温一发下降,云岭靠在暖道边上,取了会儿暖,真饿啊,食物的香味不绝如缕,总在她鼻端缭绕,而且是甜的……饥饿令云岭的嗅觉空前敏锐。这绝对是甜食!

    她跳起来去打门板:“我错了我错了,给我吃的!”

    门板坚固而冷漠。打几下,云岭自己的手疼了,只能颓然而退。

    她在房间里绕了几圈,人其实已经很累很倦了,但因为太饿,还是坐不住,总要走动,她也不知自己走动有什么意义,走了几圈之后,忽然明白了:

    她在找食物。

    从刚刚就闻到的,不绝如缕的香甜气味,好像是从房间里的某处传出来的。

    也许只是她的幻觉,但想吃东西想到这种程度,绝不承认近在咫尺的食物只是想像出来的。云岭坚信自己的判断,并展开搜寻行动。

    还真的被她找了出来。

    一碗红豆糕,藏在暖道旁边,受暖力护着,一直逸出香气。

    “我居然到现在才找到它!早就可以吃了嘛!”云岭大大的埋怨自己,同时又非常欣慰,大口咬了下去。

    味道,确实是甜的,也确实是糕,但嚼起来,总有点,奇怪的感觉。

    云岭饿极了,忽视那奇怪的感觉,先咽下去再说。

    食物擦过舌根,已经有点不对了。食物滑下食道,云岭正又咬了一口糕点嚼着,食道和胃痉挛起来,云岭大口呕吐,连嘴里刚咬的一口都吐了出去。

    她不信自己怎么能把红豆糕吐出来,也许……也许只是因为太冷太饿太累了,所以暂时抽一会儿筋。

    云岭继续吃。

    只要吃,就吐,她吐得把苦水都呕了出来,喘息一会,感觉好多了。

    糕里一定放了东西。她不相信爷爷会这么狠心……但一定放了东西。(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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