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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六章 福姻安排

    更妙的是,山洞壁并不冷硬:生了松软的苔藓;山洞底也舒适:垫了厚厚的干草。

    “我找到这个地方,把它命名为偷食秘窟哦!”裳儿邀功,“干草是我自己铺进来的。好不好?好不好?”

    好好好。

    裳儿跪立起身子,膝盖挨着皇帝的腿,将酒瓶口递到皇帝唇边:“你喝!”笑眯眯,笑得像只坏透了的小猫,“你吃了我的东西,就不可以再告发我了哦!”

    “是啊。”皇帝伸出手,享受着手下的触感,满足的叹了口气,“你不用担心别人告发了。”

    那天,天亮了,皇帝从假山洞里离开,身上都是苔痕和干草碎屑。

    下人很识相的伺候着,啥都不问。

    那天之后,皇帝天天都连着去偷食的山窝,所谓剗袜下香阶,手提金缕鞋……说的就个偷字。哎呀,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得一晌偎人颤、教君恣意怜,偷得浮生一段馋,真真的倾城可也、万金不换!烤全猪肚里偷出来那段滋味,不足为外人道也。

    那天之后,道观的供品,还是连着失窃,大家被命令装不知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云诗从容的供奉经文,消息则已经传了出去。

    连云华都知道,计划很顺利,谢家的女儿要进宫了。

    但如今她才知道,这女儿不是福珞。

    “我也是才知道的。”云剑抱歉的说,“爷爷亲手安排,连我都瞒过。”

    声音有点沙哑,毕竟是累了。血洗京都那一夜不说,之后紧锣密鼓的。又是协助稳定善后、又要与人来往应酬、又与一些军旅人物悄悄筹备什么计划,太过辛苦。

    云华想了想:“爷爷到宫外未久。”

    是云华被七王爷带走后,谢小横匆匆把关于云舟的决断交给谢老太太,便号称追孙女儿,到了京都。到京教赶上了拔起唐家的大事,他也就不回去了。因是有名望的道人。发挥本职作用,在宫外道观里与众道士们一起诵经,消祛业障,为国祈福。

    云裳确然是谢二老爷的私生女。一直跟爷爷谢小横在孟吉山道观里修道,太任性了,这次也追着来京城。又说也想为国家祈福,夹带着想看看云诗姐姐的私心,进了女观。持斋中忍不住嘴馋,去偷那酒和肉,以为自己想的偷窃法子不留痕迹,哪知引发了大事件。

    剧本是这样设计的。

    皇帝调查,查出来的也就是这样,毫无可疑之处。谢小横没有故意把自己的孙女儿献给皇上——事实上,就算他抱着这种愿望。把美女献给皇帝,那也是他的忠心之处。皇帝深表高兴。

    这上下。云裳都不知道皇帝是皇帝,只以为是个很有趣的人,尊贵是肯定身份尊贵……也许是亲王什么的?这么体贴和蔼,肯跟她分享吃食,云裳很开心,就天天多偷一点带给他。她耐心的扮演这天真得可耻的小笨蛋角色,什么时候到头?且走着看。

    这是一出大戏,好戏刚开锣。蝶笑花亲自着手设计的片段,只是其中一两折,整个连台大戏,需要云裳一步步去演来。

    “蝶老板……也知情?”云华讷讷问。

    “只知道他帮忙的那部分。”云剑道。

    就是说,知道谢小横培养这个孙女,是处心积虑的,就要诱惑帝心。

    “蝶老板……”云华闭了闭眼睛,“从锦城消失了。”

    “不是的。”云剑听懂她在害怕什么,飞快道,“爷爷没有对他下手的意思,他自说自话离开了。”

    谢小横没有灭他的口。

    他知道的这件事,如果说出来——如果真能突破谢家力量上达天听的话,皇帝大概会对云裳的热情冷下来一些、对谢家提防很多,对蝶笑花则可能作些赏赐,另外还有很大可能追究他同谋的罪过。但在谢小横已经重重答谢蝶笑花的情况下,蝶笑花还有什么理由冒那份险去讨好皇上呢?更何况裳儿已经与他结下不浅的师徒之情,更更何况——

    蝶笑花与云剑之间的羁绊。

    云华红着脸,低头道:“是。”

    又困惑:“可是蝶老板为什么离开呢?”

    云剑低道:“爷爷说过一句话,他如果去了未城,贪的是荣华富贵,如果来京城……”

    当时别人都以为云剑去了未城。蝶笑花从前自矜自爱,并没有追着云剑去任何地方,在云剑得了官职、他于谢家立了功、并掌握谢家把柄之后,才去追云剑,心态便落于下乘,所求昭然若揭。但若去京城,却分明是,晓得谢小横所图在京,生怕京城出什么岔子,连累云剑,便暗地潜来,若有事,他还好帮忙。而实际上,他也再帮不了什么忙,真出岔子,他在京城被捉捕论死的可能性还大些罢!这样都执意要赴京城,心意便令人动容了。

    云华但觉呼吸不畅,举手揿着领口衣服,涩声问:“那他……”

    “京城我没见到他。”云剑摇头。

    是去了未城?还是正在京城,忽闻云剑立下大功,晓得云剑把行踪连他都瞒了,生了气,避而不见?

    云剑望向窗外。他深信蝶笑花不会向皇帝告密。这信心与其说来自他们之间的交情,不如说来自蝶笑花本人的骄傲。连云剑都不知他这份骄傲从何而来,明明卑贱而柔媚……有的时候,云剑会觉得自己才是草莽鲁夫,而他是来自冰峰的谪仙子,心底总有一部分,是收藏在那崇高冰洁的地方,连对云剑都不能敞开。

    不,他不会前头答应帮助谢家,转头向皇帝告密,这是谢小横也同意的。

    可云剑不知心中不安从何而来。

    刚落了雨,天色仍幽暗。地濡湿,气温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今夜皇帝与云裳不可能再在假山洞里私会了吧?要有变故了。

    现在他们暂居七王爷名下一处别院中,陈设齐全、往来便利。云剑名下有四千名精兵随时候命听宣,其中七十名守卫此院,院中不是什么人都进得来的。

    福珞属于进得来的一个。

    名义上也是来向云剑道喜、且与云华聚聚,云剑告之真相:“她快定下亲了,有些情绪波动,想与你谈谈。”

    “定谁家的亲?”云华笑问。福家和谢家肯给,想必又是门高亲。

    云剑果然报出个响当当的名字:“宝景侯世子。”

    云华正待替福珞欢喜,却又泛起疑云:“宝景侯……是余老将军的封号?”

    “正是。他自庄敏十二年年大败北胡,将双瞳山以南全纳入我朝版图,今上称许,封一等侯,赐号宝景,老将军还在边关镇守,夫人与世子则都在京都。”

    “老将军是……近知命之年了?那世子君……”

    “倒是与七王爷同岁,”云剑叹道,“也未定婚配,不瞒你了,世子心智还不如大皇子。”

    也是个……白痴?!

    “但性情好多了,”云剑赶紧道,“否则福夫人也舍不得的。宝景侯夫人疼世子,声言世子未定亲,下头儿子都不得定亲。倒也有许多向世子提亲的,宝景侯夫人对身家要求甚高,才一直未议定,如今二公子也快上二十,不能再拖了,福姑娘八字呈进去,侯夫人倒很是满意,亲自修书向福家提亲,而今福家已是允了。福老爷且是喜欢的。”

    “珞姐姐她……喜不喜欢呢?”云华怔怔道。

    云剑不答反问:“你说裳儿喜不喜欢?”

    垂垂老矣的帝王身边争宠,抑或年轻世子身边作正夫人。后者比前者差多少呢?

    “你知道,我们不勉强。”云剑又道,“福珞是自己答应了。”

    本为结亲,若女儿太生气,借了婆家势力反来报复娘家,那如何是好?自然不能勉强的。

    云华放了心,却也更伤心,道:“那她与我谈些什么?”

    云剑摸摸鼻子:“大概是……女孩子的事?你替她宽宽心罢!”

    是同病相怜的人可以互相安慰的意思吗?一个王妃、一个世子夫人,一个无可救药的断袖男人,一个无可救药的白痴男人!

    云华看着自己的手。

    云剑覆手在她手上。

    这样暖和,暖和得烫人了,云华吓一跳,本能想把手抽出来。而云剑俯身向她,真诚道:“六妹妹,有什么哥哥能帮你做的,你只管说。”

    他能查知明珠之死的全部细节、并还一个公道吗?他能令她从目前的婚约中解脱出来,并给她一个如意郎君吗?

    既然都不能,那么……贪恋他这样握一刻,不算太奢吧?云华怔怔低头看握着她的这双手,曾笔走龙蛇,诗惊四座,也曾持剑纵缰,边疆拒北胡,京城镇权臣!

    然而救不出一个弱女子。一个也救不出。

    所谓镇权臣,是杀了同胞汉人了。他杀的那些人,文攻武略俱不及他,对自己家中的姊妹,也许倒比他更爱护呢?这样也被他杀了,说起来……实实是残忍的。

    然而她反而更炽炽的爱起他来。

    知他无能为力,也爱他。知他手上刚沾了别人的血,更爱他。这爱竟因残酷和罪孽而来得更深,真是难以解释。

    女子总是爱一个薄情的坏人,比爱一个懦弱的好人更多,这真是难以解释的事。(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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