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番外
番外
表哥全名叫李斗升，取名日进斗升。
他没读几年书，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供他，而是他就是不想读书。他觉得那东西没用，上面写的也换不来钱。
所以初中没毕业，他就回家种田了。
但是一年一年的农耕生活磨碎了他的年轻气盛，换来的就是农村人独有的对读书人的崇敬，还有背后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活该的痛苦。
当他看到那从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克父没妈的病鸡表弟不声不响的读出了个大学--还是好大学。
他心里一下子就被一种酸楚、嫉恨、懊悔等等混杂的东西灌满了，然而最后占领他内心的只有愤恨。
凭什么？他实实在在的想要去问那个表弟，凭什么你念出去了？！凭什么我还呆在这里？！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为什么不是你这辈子要困死在这个地方？！
但是他最终没有去问，甚至在姥爷高高兴兴给表弟办的宴席上，他去恭喜表弟时还在脸上升起一股笑容来。
不管那笑是从处而来，但他就是笑了，并且一笑就再没在表弟面前下去过。
为什么不笑？笑了就是我跟你哥俩好、笑了就是你必须拉我一把、笑了就是你不得不对我笑，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忘了我李斗升，你就是忘恩负义的乌龟王八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笑呢？
他妈名目张胆的占表弟便宜，他得拦着，为什么？因为他妈目光短浅，就知道图那眼皮底下的东西。
他不会这样，他图的多呢，图的久远着呢。
他爸被那病染了，他妈就知道哭哭哭，没完没了的哭。
哭有个屁用，他想要恶狠狠的骂出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这个地方，祖祖辈辈都在践行着一句话，孝字大破天。
他什么都不能讲，也不能第一时间就离他爸越远越好，只因为这一个孝字。倘若他吼了他妈一句，倘若他丢下他爸，这村里人能用话戳破他脊梁骨。
但他也不能把他爸送到医院去，因为送医的人也是要隔离的。他怎么会去自找罪受？
所以他把他爸牢牢的锁在屋里，心中还腾起一股快意来。
当初他不读书的时候，他爸怎么就没把他也锁起来让他读书？
没用的男人，他可不像他爸那样没用。
日子过得快，那屋子已经臭了，很久没有人进去过。每天还能听到锁链喀拉磨动的声音。
他看着他妈，早已经不哭了。现在他妈每天都要他进去，看看那死鬼、把那死鬼拖出去，不能毁了这屋子。
他受不住他妈唠叨，因电已停了，他便点了煤油灯进去看。
他看见的已不是人身，而是个腐臭生着烂蛆的尸体。
就好像后沟里不知何时死去的野狗，没有人愿意去收它，就慢慢的在那里烂透了。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因为他看着这尸体，竟然还是在动着的，还向他呲着牙，身体剧烈的挣扎着。
————————————————
坏事的永远是这个没远见的老女人。
他看着这熊熊燃烧的房子，又看着坐倒在他身边披头散发哭着的女人。
无动于衷，不论是这房子，还是对他妈。
————————————————
他在那尸体上面蒙了层布，然后去搬动它，背起它。已然不是当初搬他爸时需要两个人一起、现在轻了许多。
他妈在听到他说蒙上了之后才在一旁捂着鼻子拎着煤油灯照路。
他抬高一条腿，尝试的踏过门槛，可是落下是正踩错了地方，他绊了一下。背后的尸体上的布轻轻巧巧的飘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听到他妈一声尖叫着，把煤油灯打落在地，正好点着了那裹尸的布。
他松手一下子把那尸体扔了下去。他冲出去，脱下衣服包了一大推雪，又冲进屋试图熄灭火苗。
可是那火就着尸油，猛然熊熊燃起。
他不再去救火，而是去把那个早已吓出尿来四肢无法控制抖动呆坐在里边的老女人背出来。
然后他就看着，看着那火从小屋烧到厨房，从厨房烧到里屋，烧到里屋那火陡然大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他妈怕丢而拖进屋里的十几捆柴禾烧起来了。
将这房子变成了焚尸炉。
他看到天亮，他妈也哭到天亮。
然后他心中想到，表弟该拉表哥一把的时候到了。
过了很久，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表弟，但也还是没有水。
他已杀光了鸡鸭，喝光了血。他妈也哭不出眼泪，只能躺在炕上，闭上干渴的喉咙，用眼神求他。
求他什么？求他变出水来？
他变不出来，他也不敢出去找。因为屋子已经被那活死人堵住了。
他没想到他敢拿着木棍对准表弟，却不敢捅活死人的脑袋。
他任那东西在门外推着大门，没想到大门如此不堪一击，竟然倒了。
那东西就在屋外面，日夜不停的拍最后一道门。好像不听话的孩子、或是只挠门的狗。
他觉得好渴，渴的他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水。渴的他听不清那拍门声、还是惨叫声，他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当他终于喝到水时，他突然想到，只有王八才能生出王八蛋来。
王八蛋也不想成为王八蛋。
表哥全名叫李斗升，取名日进斗升。
他没读几年书，不是因为家里没钱供他，而是他就是不想读书。他觉得那东西没用，上面写的也换不来钱。
所以初中没毕业，他就回家种田了。
但是一年一年的农耕生活磨碎了他的年轻气盛，换来的就是农村人独有的对读书人的崇敬，还有背后里被人指指点点说他活该的痛苦。
当他看到那从小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克父没妈的病鸡表弟不声不响的读出了个大学--还是好大学。
他心里一下子就被一种酸楚、嫉恨、懊悔等等混杂的东西灌满了，然而最后占领他内心的只有愤恨。
凭什么？他实实在在的想要去问那个表弟，凭什么你念出去了？！凭什么我还呆在这里？！这破地方，什么都没有的破地方，为什么不是你这辈子要困死在这个地方？！
但是他最终没有去问，甚至在姥爷高高兴兴给表弟办的宴席上，他去恭喜表弟时还在脸上升起一股笑容来。
不管那笑是从处而来，但他就是笑了，并且一笑就再没在表弟面前下去过。
为什么不笑？笑了就是我跟你哥俩好、笑了就是你必须拉我一把、笑了就是你不得不对我笑，你飞黄腾达的时候忘了我李斗升，你就是忘恩负义的乌龟王八蛋。既然如此，我为什么不笑呢？
他妈名目张胆的占表弟便宜，他得拦着，为什么？因为他妈目光短浅，就知道图那眼皮底下的东西。
他不会这样，他图的多呢，图的久远着呢。
他爸被那病染了，他妈就知道哭哭哭，没完没了的哭。
哭有个屁用，他想要恶狠狠的骂出去，但是他不能这么做。在这个地方，祖祖辈辈都在践行着一句话，孝字大破天。
他什么都不能讲，也不能第一时间就离他爸越远越好，只因为这一个孝字。倘若他吼了他妈一句，倘若他丢下他爸，这村里人能用话戳破他脊梁骨。
但他也不能把他爸送到医院去，因为送医的人也是要隔离的。他怎么会去自找罪受？
所以他把他爸牢牢的锁在屋里，心中还腾起一股快意来。
当初他不读书的时候，他爸怎么就没把他也锁起来让他读书？
没用的男人，他可不像他爸那样没用。
日子过得快，那屋子已经臭了，很久没有人进去过。每天还能听到锁链喀拉磨动的声音。
他看着他妈，早已经不哭了。现在他妈每天都要他进去，看看那死鬼、把那死鬼拖出去，不能毁了这屋子。
他受不住他妈唠叨，因电已停了，他便点了煤油灯进去看。
他看见的已不是人身，而是个腐臭生着烂蛆的尸体。
就好像后沟里不知何时死去的野狗，没有人愿意去收它，就慢慢的在那里烂透了。
他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因为他看着这尸体，竟然还是在动着的，还向他呲着牙，身体剧烈的挣扎着。
————————————————
坏事的永远是这个没远见的老女人。
他看着这熊熊燃烧的房子，又看着坐倒在他身边披头散发哭着的女人。
无动于衷，不论是这房子，还是对他妈。
————————————————
他在那尸体上面蒙了层布，然后去搬动它，背起它。已然不是当初搬他爸时需要两个人一起、现在轻了许多。
他妈在听到他说蒙上了之后才在一旁捂着鼻子拎着煤油灯照路。
他抬高一条腿，尝试的踏过门槛，可是落下是正踩错了地方，他绊了一下。背后的尸体上的布轻轻巧巧的飘了下来。
紧接着他就听到他妈一声尖叫着，把煤油灯打落在地，正好点着了那裹尸的布。
他松手一下子把那尸体扔了下去。他冲出去，脱下衣服包了一大推雪，又冲进屋试图熄灭火苗。
可是那火就着尸油，猛然熊熊燃起。
他不再去救火，而是去把那个早已吓出尿来四肢无法控制抖动呆坐在里边的老女人背出来。
然后他就看着，看着那火从小屋烧到厨房，从厨房烧到里屋，烧到里屋那火陡然大了起来。
他知道，那是他妈怕丢而拖进屋里的十几捆柴禾烧起来了。
将这房子变成了焚尸炉。
他看到天亮，他妈也哭到天亮。
然后他心中想到，表弟该拉表哥一把的时候到了。
过了很久，屋子里已经没有了表弟，但也还是没有水。
他已杀光了鸡鸭，喝光了血。他妈也哭不出眼泪，只能躺在炕上，闭上干渴的喉咙，用眼神求他。
求他什么？求他变出水来？
他变不出来，他也不敢出去找。因为屋子已经被那活死人堵住了。
他没想到他敢拿着木棍对准表弟，却不敢捅活死人的脑袋。
他任那东西在门外推着大门，没想到大门如此不堪一击，竟然倒了。
那东西就在屋外面，日夜不停的拍最后一道门。好像不听话的孩子、或是只挠门的狗。
他觉得好渴，渴的他都看不清眼前的东西，只能看到水。渴的他听不清那拍门声、还是惨叫声，他只能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当他终于喝到水时，他突然想到，只有王八才能生出王八蛋来。
王八蛋也不想成为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