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小纪
十月初，秋收已至。放眼望去，视野内一片落叶染衬下金黄。更衬有青翠欲滴的绿色，那是挺拔的玉米杆点缀着深褐色的包穗、亦或是矮矮的爬满一地的西瓜秧遮不住肥肥胖胖的绿皮西瓜。
二米多高绿油油的玉米地里，小纪背着箩筐、包上碎花布地头巾，一步一踮脚的掰下玉米，扔进背筐。
往常都是要请叔叔伯伯帮忙农收，今年小纪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只因为小纪这两天已经对付了不少活死人。
为此他还做了几天噩梦，梦里面那些顶着亲戚邻居面皮的活死人并没有被他站在院墙上先用套马绳拴住脖子、再用长木棍扎中脑袋，而后缓缓倒地。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压住他的身体，无视他痛楚嚎叫的声音、啃食他的血肉、吮吸他的骨髓，最后把他也变成如那般毫无知觉如同野兽的活死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纪梦中的自己从不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一副干干净净白骨架。他完全无法想象一副白骨要如何去啃人？
每一次午夜惊醒，他都会打开手机，慢慢的挑几条短信来读。
就是因为这样小纪才没有被这种孤苦无助的绝望所打败。
他尝试给对方打过电话，但是那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发过一些短信，询问对方身份，叮嘱对方小心。但无一例外，毫无回应。
小纪只好作罢。
现在的小纪非常忙碌，他需要一个人储存大约五六个月的食物，过冬烧炕的柴禾，还有鸡鸭的食料。
然而食物并不是首要难题，仓库里堆积着去年没卖完的玉米。虽然不如新下的好吃，但也不能太多要求。院子里也有往年没用完的柴垛，鸡鸭也可以吃人吃的东西。
唯一让小纪犯难的是水，他已然发现水井打水越来越吃力，他能想象出下面水位必然在缓慢下降。现在还没有饮水困难，但小纪不敢为以后打包票。
这到底是为什么？听爷爷说过，除了很久之前的三年大旱，从未有过如今的情况。
他已经将家里所有能装水的缸都担满水，但心中的忧虑并不能因此而消除。
天将大变，自生异象。
时间就在小纪一天天的忙碌中转眼而逝。
十月、十一月在小纪忧虑重重度过，十二月在一场大雪中悄然来到。
此时家中的水井已经完全抽不上水了，但幸好大雪已至，只要有雪，就不怕化不出。
小纪裹着厚重的棉服，哆嗦着手脚，拎个大盆迅速的冲出屋子。他在菜园子里盛了满满的一盆雪，跑回屋倒进灶房里的大锅中。他又牙关一咬，好像拼命般跑到柴垛下爬上去拖了一捆柴禾。
他慢慢的往灶膛里添柴，烧开一锅水，别看雪多的很，但是化开了也不过才半暖壶而已。
小纪不得已又出去盛了几次雪。他每天早上烧一锅，用来洗脸刷牙，用来喝，还要用来给鸡鸭们和食料用，剩下的晚上再烧热一回烫烫脚。
等火小些，他就扒开柴禾下的炉灰，再用捅火棍扒拉几下，就滚出几个地瓜和蛋来。
这就是小纪的早饭了。
食过早饭，喂过鸡鸭，清除鸡屎，摊在屋门外一个鸡屎摊上冻上。在最苦难的时候，倘若没有柴禾，鸡屎也可以用来烧火。故而不能浪费。
做完这些，小纪赶忙躲进炕上没有收起的被剁里面，体会着刚刚生火时连带着烧热的炕的温暖。
小纪现在的娱乐就是家里仅有的一些名著盗版，因为他人觉得太贵浪费钱，连一本小说都没有买过。
还需要趁天黑之前反复的看，因为早在十一月的一天，电突然就停了。
好像在提醒着与世隔绝的小纪，这个世界确确实实的在变化中。
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但幸而在此之前，那些短信已经牢牢的印刻在小纪心中。炕的热能暖和小纪的身体，而那些短信就好像是一把暖暖的火，烤热了小纪的心。越是黑暗、越是绝望、越是寒冷、越是苦痛，那些短信就越是温暖，更显珍贵。
他实在无事可做时，就会慢慢的思考。发短信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性格，又是从何知道他、了解他、关心他？他反复的推敲设想，但从没有答案。
突然有喀拉喀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这东北荒野的村子里，只要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小纪呼啦啦的围上衣服，又磨磨蹭蹭的离开被窝。他戴上手套拿起靠着门边走廊上放的几十根木棍中的一个。
悄声的打开门向外望去。
并不是他不想从窗户看，而是隆冬已至，窗户上早布满厚厚的窗花。
他能看见雪白的大地上有两个人影正一步一晃的踏雪而至。
这回来了俩？难道是活死人也有夫妻？小纪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真该感谢这么大冷的天都没有冻死小纪的二货细胞。
他猫在院子大门一侧，只待两个活死人走的足够近，就要一下捅死一个。
但走近的并不是活死人，而是两个真正的会说话的人。
“儿子啊，你说小纪能让咱俩进去么？”一个女声沙哑的说道。
“没事的，妈。小纪人好呢，再说咱平日里对他也不错，肯定行的。”另外一个是男声同样也沙哑不堪。
小纪惊讶的对两人喊道：“大姑？表哥？”
来人正是小纪大姑和小纪表哥。
“哎，小纪吗？是我、是你表哥！还有你大姑也在！”表哥惊喜道。
说着他就拉扯他妈快走两步，整个人就要凑到大铁门上。猛然看到铁门上尖尖的木棍带着褐色的血迹，还给他吓了一跳。
“小纪，这这，对，就得这么整!"表哥本来还想表达什么，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时代不同了。
小纪大姑倒不管那么多，她着急的对小纪说：“快给大姑开门啊，大姑脚都要冻没了！”
“哎，我就开，我回屋拿钥匙去！”小纪惊喜的跑回去拿了钥匙，给俩人打开门。他又看见大姑脚步蹒跚，就上前搀扶着大姑走进屋子。
大姑和表哥一进屋就直奔炕上，也不脱鞋直接踩上去，又拉过小纪的被子盖在身上。
表哥还算好些，但他大姑实在是狼狈不堪。
表哥开口对小纪：“小纪啊，你这有热水没啊！先来一杯啊，不用什么茶，就热水就行!"
小纪点头：“有，我就去倒。表哥你和我大姑这是怎么了？”他心里挺高兴看见俩人的，毕竟任谁一个人呆了两个月，除了活死人什么也没有，谁看见人都高兴。
但他心里也有个微妙的感觉慢慢产生。
等小纪表哥和大姑各喝了几杯热腾腾的水后，小纪大姑就长长的喘了口气，说道：“可算是活过来了！”
表哥面上也松快了许多，他跟小纪吐苦水：“小纪你是不知道啊！日子过得苦啊！”
小纪傻愣愣的说：“表哥家不是有好些猪牛？还苦？”
表哥噎住了，话说不下去了。他想着，这孩子真能噎人啊！这也没见以前这样过啊，当了大学生就长能耐了！
小纪大姑接过话：“那今天也没了啊!你说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小纪更纳闷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说了好半天，小纪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大姑家走火，房子柴垛猪牛都一把火烧没了！
这东北越是冬天越是干燥，更容易发生火灾，隔几年就会发生一两起烧山的事。
一般没谁家房子会烧着，但是今年没水了，一点火星子就越着越大！最后俩人逃出来一条命都是大幸。
虽然地窖里还有吃食，可是没房子没柴禾那是活等着冻死呢。
于是俩人就收拾东西，一边哆哆嗦嗦，一边躲着活死人跑到小纪这儿了。
“小纪啊，反正你这儿炕多，也没人，就留大姑住下吧。”大姑不敢大声说，她怕小纪家里没吃食，不肯收留二人。现在实在不是往常年份了。
表哥也跟着说：“吃的不用担心，我们家地窖里还有些米面的，实在不行就回去拿去。小纪你要是怕没柴禾，表哥上山砍去，就是我妈我实在不能让她在外头冻着。”
小纪一听赶忙答应了，他没想到那么多。这世道里没准面前俩人是他最后剩下的俩个血缘亲戚了，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大姑和表哥就放心住吧，有我纪谷一口饭就不能让你们俩饿到！放心住！我去烧炕去，这炕有点冷了。”
说完，小纪就起身上外头拖柴禾去了。
他刚走，门一关，炕上的两个人说道。
“妈你千万别说漏嘴了！”
“我知道，儿子。你说小纪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不是要骗咱家粮食？咱家坑了他的地，牵走了他的猪和牛，他能乐意？”
“小纪不是那样人！他从小就脑子笨，还不是一直被我骗东西吃！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家还有多少吃的，估计估计。咱俩再说。”
“哎，你别说，这祖屋就是好啊，这炕也真大···”
乱世求生，说的上谁对谁错？末日来临，小纪与大姑一家究竟如何相处？
哪里有答案？哪里又有谁在看？
二米多高绿油油的玉米地里，小纪背着箩筐、包上碎花布地头巾，一步一踮脚的掰下玉米，扔进背筐。
往常都是要请叔叔伯伯帮忙农收，今年小纪想都没有想过这件事。
只因为小纪这两天已经对付了不少活死人。
为此他还做了几天噩梦，梦里面那些顶着亲戚邻居面皮的活死人并没有被他站在院墙上先用套马绳拴住脖子、再用长木棍扎中脑袋，而后缓缓倒地。而是一个接一个的扑上来，压住他的身体，无视他痛楚嚎叫的声音、啃食他的血肉、吮吸他的骨髓，最后把他也变成如那般毫无知觉如同野兽的活死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小纪梦中的自己从不是血肉模糊的尸体，而是一副干干净净白骨架。他完全无法想象一副白骨要如何去啃人？
每一次午夜惊醒，他都会打开手机，慢慢的挑几条短信来读。
就是因为这样小纪才没有被这种孤苦无助的绝望所打败。
他尝试给对方打过电话，但是那边一直处于关机状态。也发过一些短信，询问对方身份，叮嘱对方小心。但无一例外，毫无回应。
小纪只好作罢。
现在的小纪非常忙碌，他需要一个人储存大约五六个月的食物，过冬烧炕的柴禾，还有鸡鸭的食料。
然而食物并不是首要难题，仓库里堆积着去年没卖完的玉米。虽然不如新下的好吃，但也不能太多要求。院子里也有往年没用完的柴垛，鸡鸭也可以吃人吃的东西。
唯一让小纪犯难的是水，他已然发现水井打水越来越吃力，他能想象出下面水位必然在缓慢下降。现在还没有饮水困难，但小纪不敢为以后打包票。
这到底是为什么？听爷爷说过，除了很久之前的三年大旱，从未有过如今的情况。
他已经将家里所有能装水的缸都担满水，但心中的忧虑并不能因此而消除。
天将大变，自生异象。
时间就在小纪一天天的忙碌中转眼而逝。
十月、十一月在小纪忧虑重重度过，十二月在一场大雪中悄然来到。
此时家中的水井已经完全抽不上水了，但幸好大雪已至，只要有雪，就不怕化不出。
小纪裹着厚重的棉服，哆嗦着手脚，拎个大盆迅速的冲出屋子。他在菜园子里盛了满满的一盆雪，跑回屋倒进灶房里的大锅中。他又牙关一咬，好像拼命般跑到柴垛下爬上去拖了一捆柴禾。
他慢慢的往灶膛里添柴，烧开一锅水，别看雪多的很，但是化开了也不过才半暖壶而已。
小纪不得已又出去盛了几次雪。他每天早上烧一锅，用来洗脸刷牙，用来喝，还要用来给鸡鸭们和食料用，剩下的晚上再烧热一回烫烫脚。
等火小些，他就扒开柴禾下的炉灰，再用捅火棍扒拉几下，就滚出几个地瓜和蛋来。
这就是小纪的早饭了。
食过早饭，喂过鸡鸭，清除鸡屎，摊在屋门外一个鸡屎摊上冻上。在最苦难的时候，倘若没有柴禾，鸡屎也可以用来烧火。故而不能浪费。
做完这些，小纪赶忙躲进炕上没有收起的被剁里面，体会着刚刚生火时连带着烧热的炕的温暖。
小纪现在的娱乐就是家里仅有的一些名著盗版，因为他人觉得太贵浪费钱，连一本小说都没有买过。
还需要趁天黑之前反复的看，因为早在十一月的一天，电突然就停了。
好像在提醒着与世隔绝的小纪，这个世界确确实实的在变化中。
手机早就已经没电了，但幸而在此之前，那些短信已经牢牢的印刻在小纪心中。炕的热能暖和小纪的身体，而那些短信就好像是一把暖暖的火，烤热了小纪的心。越是黑暗、越是绝望、越是寒冷、越是苦痛，那些短信就越是温暖，更显珍贵。
他实在无事可做时，就会慢慢的思考。发短信的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性格，又是从何知道他、了解他、关心他？他反复的推敲设想，但从没有答案。
突然有喀拉喀拉的声音从窗外传来，这东北荒野的村子里，只要丁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
小纪呼啦啦的围上衣服，又磨磨蹭蹭的离开被窝。他戴上手套拿起靠着门边走廊上放的几十根木棍中的一个。
悄声的打开门向外望去。
并不是他不想从窗户看，而是隆冬已至，窗户上早布满厚厚的窗花。
他能看见雪白的大地上有两个人影正一步一晃的踏雪而至。
这回来了俩？难道是活死人也有夫妻？小纪心中第一时间浮现的想法。真该感谢这么大冷的天都没有冻死小纪的二货细胞。
他猫在院子大门一侧，只待两个活死人走的足够近，就要一下捅死一个。
但走近的并不是活死人，而是两个真正的会说话的人。
“儿子啊，你说小纪能让咱俩进去么？”一个女声沙哑的说道。
“没事的，妈。小纪人好呢，再说咱平日里对他也不错，肯定行的。”另外一个是男声同样也沙哑不堪。
小纪惊讶的对两人喊道：“大姑？表哥？”
来人正是小纪大姑和小纪表哥。
“哎，小纪吗？是我、是你表哥！还有你大姑也在！”表哥惊喜道。
说着他就拉扯他妈快走两步，整个人就要凑到大铁门上。猛然看到铁门上尖尖的木棍带着褐色的血迹，还给他吓了一跳。
“小纪，这这，对，就得这么整!"表哥本来还想表达什么，但他马上就反应过来时代不同了。
小纪大姑倒不管那么多，她着急的对小纪说：“快给大姑开门啊，大姑脚都要冻没了！”
“哎，我就开，我回屋拿钥匙去！”小纪惊喜的跑回去拿了钥匙，给俩人打开门。他又看见大姑脚步蹒跚，就上前搀扶着大姑走进屋子。
大姑和表哥一进屋就直奔炕上，也不脱鞋直接踩上去，又拉过小纪的被子盖在身上。
表哥还算好些，但他大姑实在是狼狈不堪。
表哥开口对小纪：“小纪啊，你这有热水没啊！先来一杯啊，不用什么茶，就热水就行!"
小纪点头：“有，我就去倒。表哥你和我大姑这是怎么了？”他心里挺高兴看见俩人的，毕竟任谁一个人呆了两个月，除了活死人什么也没有，谁看见人都高兴。
但他心里也有个微妙的感觉慢慢产生。
等小纪表哥和大姑各喝了几杯热腾腾的水后，小纪大姑就长长的喘了口气，说道：“可算是活过来了！”
表哥面上也松快了许多，他跟小纪吐苦水：“小纪你是不知道啊！日子过得苦啊！”
小纪傻愣愣的说：“表哥家不是有好些猪牛？还苦？”
表哥噎住了，话说不下去了。他想着，这孩子真能噎人啊！这也没见以前这样过啊，当了大学生就长能耐了！
小纪大姑接过话：“那今天也没了啊!你说这是造了哪门子孽啊！”
小纪更纳闷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说了好半天，小纪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大姑家走火，房子柴垛猪牛都一把火烧没了！
这东北越是冬天越是干燥，更容易发生火灾，隔几年就会发生一两起烧山的事。
一般没谁家房子会烧着，但是今年没水了，一点火星子就越着越大！最后俩人逃出来一条命都是大幸。
虽然地窖里还有吃食，可是没房子没柴禾那是活等着冻死呢。
于是俩人就收拾东西，一边哆哆嗦嗦，一边躲着活死人跑到小纪这儿了。
“小纪啊，反正你这儿炕多，也没人，就留大姑住下吧。”大姑不敢大声说，她怕小纪家里没吃食，不肯收留二人。现在实在不是往常年份了。
表哥也跟着说：“吃的不用担心，我们家地窖里还有些米面的，实在不行就回去拿去。小纪你要是怕没柴禾，表哥上山砍去，就是我妈我实在不能让她在外头冻着。”
小纪一听赶忙答应了，他没想到那么多。这世道里没准面前俩人是他最后剩下的俩个血缘亲戚了，他怎么可能坐视不理？“大姑和表哥就放心住吧，有我纪谷一口饭就不能让你们俩饿到！放心住！我去烧炕去，这炕有点冷了。”
说完，小纪就起身上外头拖柴禾去了。
他刚走，门一关，炕上的两个人说道。
“妈你千万别说漏嘴了！”
“我知道，儿子。你说小纪是真愿意还是假愿意，不是要骗咱家粮食？咱家坑了他的地，牵走了他的猪和牛，他能乐意？”
“小纪不是那样人！他从小就脑子笨，还不是一直被我骗东西吃！一会儿我去看看他家还有多少吃的，估计估计。咱俩再说。”
“哎，你别说，这祖屋就是好啊，这炕也真大···”
乱世求生，说的上谁对谁错？末日来临，小纪与大姑一家究竟如何相处？
哪里有答案？哪里又有谁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