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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出海

    马祥再次现身在子青面前时,子青仍处在惯性的懵懂中,甚至来不及感觉到惊喜。

    马祥模样没变,只是少了笑容,眼神一如临走前那一瞥一样深邃。

    子青后来恍然觉得,马祥那一模一样的眼神,证明他们俩根本就没有分开过——马祥以那样的眼神望着他,一直望了好些年——不过,假如果真如此,下面这些故事(马祥在三天里陆陆续续讲给子青听的)又是从何而来的?这些事真的曾经发生在马祥身上吗?

    (子青甚至觉得,马祥的经历就真切地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是两个人,又像是同一个。)

    醒来时外面已是黑夜了。周围的一切都像漂在一张巨大的海绵垫子上。感觉昏昏欲睡又全身乏力。耳朵里嗡地一响。

    从身下那张捆了自己许久的硬板床上起身,脚步是颠簸的,头脑却莫名兴奋起来。那场酒宴的每个场景逐个回到脑海里——大胡子船长劝酒后爽朗的大笑,高举的酒杯,杯里晃洒出的液体……桌边那个不知为何总提溜着一把扫帚的瘦小个子,他的海员服已经快辨不出颜色了……一个喝醉了酒咣当倒地带倒了一把椅子的新来水手,由三五个同组的壮硕水手架扶着,七歪八扭出门,拐进了底舱……头顶上晃动的一串串彩灯,像过大节时一样地闪耀着……

    出了舱门,伏身船舷,恍惚身处世界巅峰,又或无底深渊。天,是浑浑沌沌的微明,海,却黑沉沉的(不知何处来的光——不是月光——跃在远近的浪尖,似为点醒过往的心思)。厚重的海,厚重的船——同样厚重的未来,如同眼前这厚海薄天。渐久,忘了自我,更忘言于浩淼无垠的海天。却有一瞬,看到身后,渐行渐远的,密匝匝嘈杂人群中,宁静的一点淡青衣衫——那是子青;想,子青亦将无言吧。终于不再想,随船在海上愈走愈远……

    船舷边,同一个地方,不时跺跺站麻了的脚,和一两个出来透口气的海员抽烟望海搭讪几句,马祥度过了上船的第一晚。等待,或只是拖延未卜心情的到来,或是缘于兴奋?后来回想,他是想在第一天看海上日出——一定不同于码头或陆地上吧?可天渐明,海面清晰可见,太阳却不知躲在哪里睡大觉,没有一丁点影子,甚至光晕。些许失望,只得回舱睡觉。

    接下来二三十天,渐渐忘了看日出的心愿;每天凌晨两点收班,倒在床上立即昏睡——以前没睡过这么沉的觉。偶尔做梦,梦见码头,或以前做工的某地方;子青来了,模糊的身形,没有话语。醒来想记起什么,却忘得干净。又开始昏沉忙乱的一天。

    其实,马祥对上船的第一晚记忆深刻。他记得拎马灯的巡船人,三五分钟绕船一周,瞄他一眼,又瞄他一眼,,点点头,借个火,讲几句寂寞的玩笑话。他还记得一只棕黑油亮的短毛犬,随在主人脚边,不时向他吠叫。另一刻,一个白袍曳地、浑似女鬼的披发人,拐进了储藏间——过后识得是搭顺风船的女眷。当晚正赶上一种罕见的海上季风,——耸人听闻的小个子海员说——如果不掌握好舵向,船会被带进危险的礁群,就此沉没,人嘛有去无还。马祥听他炫耀航海经历的吹嘘,淡淡微笑。黎明将至时,手上把玩着祖父留下的腕表,船迎着一个大浪颠簸,表顺着马祥的指尖坠向浪波,想抓住,手心只攥了空气。马祥唏嘘,想那表也老了,每天休息几次,留在海里作纪念也罢。

    ——在子青听来,腕表的故事别有意味。落入海中的那块表,不正象征了停顿的时间吗?这不正是子青每时每刻的真实感受吗?

    马祥觉得,假如一样东西近在手旁,它便失去了存在,或者说,因为你成了它的一部分而失去了它。比如这近在身侧的海。不出一周,马祥就习惯了它,以致感觉不到它的存在。除了恶劣天气里感到的不爽,偶尔的晕船和晕船引起的肠胃不适,马祥感觉不到和陆地上的区别。他开始盼望海的另一端的另一个世界,那个不同于他过去经历的世界。他曾对它有过向往吗?也许,成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并不是他的愿望,而只是他的宿命。

    船靠港的时候,正是清晨。久违的阳光撒在身上,竟让人有一刻的轻松。马祥在舷梯上扶栏而立,肩头披上一抹暖暖的淡黄,周遭的空气终于再次充满了活跃的分子。不消片刻,船员们已在呼来喝去中又忙碌起来。

    马祥任由清晨的阳光抚在肩上,许久,一动不动。他昨晚没睡几个小时。晴空斜里一抹淡月,无光的照着,心儿像透明的云。尽管疲累,他却意外体会到活着的感觉。看日月同辉,看甲板上一只长胡子的小狗拽着主人小跑,看光明撒在每个光明的角落,感受天地间的忘我。

    不远处,几艘白色桅船随波荡漾。岸上,巨型集装箱堆得老高。穿蓝色制服的人手持对讲机。高空中,吊车的手臂缓缓移动。一排排运输车停在过道两旁。这个一大早就忙碌起来的城市港口。

    奇怪的感觉。这里和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港口没有区别。马祥有些许失落。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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