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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七章 爱神的末日

    俗话说,时不再来。上帝说,同样的机会每人只给一次。

    上帝已经给了徐少辉一次发财的机会,他不再有机会了。他又想赚钱发财,有些不识时务,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他首先想用专业知识赚钱。恰好一个石油企业带着攻关项目找上门来,他接了这个研究项目,经费六万元,先付一半。另一半三万等项目完成了交付。他带着几个博士、硕士起早贪黑苦干了半年多,三万元花光了又和董微借了一万,总算把项目完成了。

    到了项目交接日期,少辉带着新研制的设备到工厂一看,已经停产了。厂长躲了不见面。技术科长说:产品销路不好,不能干了,这设备也没用了。你们把设备留下,预付的三万元就算拉倒。如果设备拿走,三万预付款需要返还。没办法,只好扔下设备走人。这个项目没赚到钱反而欠了董微一万。

    本想结了帐给自己的几个助手发点补助,这补助也发不了了。满口袋只有五百元,只能到海边买点水产品,每人发了五斤虾蟹。

    后来他又接了几个项目,不是经费刚够用没有节余,就是委托方拖欠项目款不给。少辉感到靠知识赚钱没有指望。

    他很煎熬,总是唉声叹气,经常自己拍打着胸部说闷得慌。清玉叫他去医院检查一下,他不去,看样子好象巴不得自己死了才好。清玉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三天两日地给他揪痧、拔火罐子,他的脖子总是紫的。同事们见他这样儿,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想帮帮他。

    一天,有位同事对少辉说现在编书来钱快,到处都在出书赚钱,而且没风险。经过调研、策划,少辉决定出一套介绍各地改革成果和土特产品的书。和出版社签了出版合同,在单位财务借了一万元经费,印刷了两万份征文通知,又雇了五、六个学生写信封发信。然而,到了截稿日期,来稿寥寥,书出不了了,净赔一万。

    又有位同事对少辉说:编书的太多了,不行。写书能赚大钱,而且绝对没风险。写专业书不行,没几个买的,印刷量太少,最好是科幻加色QING的,都爱看。你文笔好,你写,我联系出版。

    少辉一想,写书确实没有成本,试试也可以,最差也就是白写,不可能赔本。他用了三个多月时间,起五更爬半夜,按要求完成了一本‘科幻加SE情’题材的中篇小说。那位同事找了一家大出版社投了书稿。大约过了二十天左右,主编来电话约去谈稿。

    “我们几位编辑看过这稿子,认为文笔很好,题材也不错,有可读性。就是SE情描写部分有些太暴露,这么出在我们出版社肯定是不行了,小出版社也许敢出。你看是撤稿呢?还是修改?”责任编辑说。

    “修改的话,怎么改?”少辉说。

    “修改得把SE情内容都去掉。”

    “什么内容属于SE情的呢?”

    “描述性过程的和人体的都属于SE情。”

    “性过程?人体?这是国家规定还是贵出版社的规定?夫妻俩的性生活描述算不算SE情?医学书刊和美术类书刊的人体描述算不算SE情?”

    “专业技术类的不算,写夫妻性生活的应该算吧!”

    “这个规定我很难理解。夫妻性生活大家都可以做,做可以,写成文字就不可以了?你觉得这规定合理么?”少辉有点激动。

    “呵呵!现在就这么要求,我有什么办法?我个人也认为:如果是情节自然发展必须的性过程描述,不应该算SE情。只有通篇没有什么情节的、以性过程和性方式描述为主的才属于SE情。”责编说。

    “这么说我赞同。按这个定义,我这稿子还SE情吗?”

    “那肯定不SE情了。但现在我们国家没发展到这一步,再过十年你这稿子就没什么问题了。不过,你要是决定出版也可以,但费用要自己出,我们负责编校、印刷、发行。出不出你决定吧!”

    “费用多少呢?”

    “大约三万左右吧?”

    “卖书利润怎么分配呢?你们估计出这书能赔不?”

    “利润各半。至于赔不赔,那不好说。这书卖没问题,但是一旦出来就被封了,不让发行,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如果按‘规定’修改了,这书也就没什么意思了,没人看,你们也敢出?”

    “那肯定要重审了,我们也陪不起啊!”

    告辞了编辑,少辉决定不出版,因为他不敢冒这个风险,也交不起出版费。

    他三个月的辛苦化为泡影。气愤之下,他一把火烧了书稿,发誓再不写任何文字作品。

    大街上到处都是卖彩票的,最高奖金几十万元。以前徐少辉对这种说不清是不是骗人的游戏从不感兴趣,现在他却希望自己能撞上那百万分之一的一等奖。他节衣缩食,把每一元钱都花在了购买彩票上,口袋里常常是给自行车打气的两角钱都没有。他甚至低三下四地从董微那骗来几个零花钱,或者划拉点旧报纸、旧书、塑料瓶卖点钱,都买了彩票。

    每次买了彩票,他的心中就会出现一丝希望,甚至有些美好的想象:还清了债,舒畅地喘几口气,给清玉买件新衣或买条项链,可以安心地吃饭、睡觉,就是喝口凉水也是甜的,再也不会听到董微‘你是靠我养活’这样的侮辱。

    他的运气太差了。希望的火花燃起了又熄灭,熄灭了再燃起。

    有一个机会他本可以改变命运,但他自己放弃了。

    一次他正在彩票摊观望,猛然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朝自己走来,她是小董微!她还是那么美丽,穿着入时,一看就是很有钱的人。

    她已经看见了少辉,直奔他走过来。少辉想躲,甚至想逃跑,可是都来不及了,他只好装做没看见,继续看他的彩票。

    小董微离他很近了。

    “少辉!少辉!徐少辉!”她大声叫着。

    不管她怎么叫,少辉就是不答应,装没听见。

    小董微走近了他,拽了他一下,面对面地问:“我这么喊你都听不见啊?”

    “你喊我?你喊我了么?你是谁?”

    “我是董微啊?怎么不认识了?”

    “我不认识董微啊!董微是谁呢?”

    “你不是少辉吗!?”小董微满脸疑惑,上下打量着他。

    “啊?什么少辉?”他装出满脸的疑惑。

    “你不是徐少辉么?以前奇韵公司的徐总裁!”小董微急急地问,她眼里急出了泪花。

    “我姓胡,不认识徐,,,,徐什么啦?你看我象当总裁的?”他装得很象。

    “你姓胡?怎么可能呢?你家亲戚有姓徐的吗?”小董微问。

    “我是姓胡啊!我叫胡必周,我家亲戚没有姓徐的,连邻居都没这个姓儿。”

    “哦,,,,,,怎么这么象呢?太象了!”

    “象什么?你说我象什么?”

    “象一个人!”

    “小姐你可别开玩笑,我上哪去认识你这么高贵的人啊?你认错人了!”少辉说完,头也不抬地看他的彩票。

    小董微绕他转来转去看了一会儿,突然说:“你把你的鞋脱下来我看看可以么?”

    “看鞋干什么?不,不,不能脱,这鞋太臭了!”少辉知道她是想闻自己的鞋子做最终的认定,那就露馅儿了。天下有爆米花味道的脚可能没几个。

    他感动了,心酸、心痛和心爱一起涌上来,眼泪要止不住。想立刻拥抱她、亲吻她!但他不能不装下去,急忙揉着眼睛说:“光和你说话,迷眼睛了啊!你快走吧!耽误我中奖了啊!”

    她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嘴里连说‘太象了,怎么这么象呢!’。

    少辉不敢直视小董微,用眼睛的余光眇着她走远了,才张大了眼睛望着远去的她,如释重负。

    他曾经改变了她的命运,但此时却不愿求她挽救自己的命运。他认为自己给予她的都是应该的,是对好人的报答,而自己求助于她是不应该的,是索取,万万不能。不知道小董微后来是否知道了这件事。如果她知道了,她可能痛哭一千年!

    徐少辉太要面子了。连自己的孩子他都不求,他怎么能打扰小董微呢?他如果不是这样,就不是徐少辉了,也不会有那么多的女人爱他。

    他买彩票中奖还债的希望彻底破灭了。

    他的思想里有时会偶尔闪现结束自己生命的念头。

    尽管他已经山穷水尽,惨不忍睹,在单位里他还是有模有样的处级干部,手里还掌握着一些权利。

    他从来没为了自己的私事利用这些权利,现在他想利用一下,为自己的命运做最后的抗争。

    他以单位名义向银行贷款二十万元,期限一年。贷款办得很顺利。他把这二十万元转到另外开设的一个帐户,同时在证券交易所办理了个人交易帐户,把二十万资金转入股市。

    徐少辉虽然不是学经济学专业的,但证券交易那点知识他仅用一个星期时间就很精通了。各种技术指标、实战技巧、国内外政治经济形势对证券市场的影响、突发事件的影响等,他都研究得很透彻。

    他很慎重,静观两个月没有操作。第三个月他开始模拟操作。从第四个月开始进入实盘操作。

    他是股票交易的天才。在沪深股市连续重挫、满场股民几乎个个亏损、叫苦不迭的时候,他的二十万资金赢利十万多!

    他在考虑是否退出股市,赚到的钱刚好能把欠债还清。但距离还贷日期还有半年,他不甘心就此退出。正在他犹豫的时候,沪深股市突然变盘向上,他决定作完这一波行情之后再退出。

    第一天大幅上涨他没有买进,按常规明天将有回调,那正是买进的时机。第二天,股指跳空高开,单边上涨,收盘比上一交易日上涨了七十六点,没有出现回调买入的时机。第三天,股指再次跳空高开,当日仍报收红盘。已经连续出现三个跳空缺口。这第三个缺口叫竭尽缺口,理论上下一交易日必然下跌,他当然不能买。第四天,股指还是跳空高开,留下了中外股市罕见的无名缺口。少辉有些焦急。他看着显示屏,等待着回调买入的时机。然而,成交量继续放大,没有丝毫回调的迹象,这一轮罕见的大行情眼看要全线踏空!他想买进,但技术指标显示已经出现顶背离,成交量放大幅度和指数上涨幅度不同步。

    第五天,股指平开微挫后又挟量劲升,少辉再也坐不住了。他从连日跟踪观察的几只股票中,选择升幅较小的品种半仓跟进,当日平均涨幅百分之四。扣除印花税和手续费,净赢利百分之二点四。还好,没踏空!

    中国股市是个很不规范的市场,严格说不是市场,而是赌场。少辉对这一点了解的太少、太肤浅了。

    他买进股票的第二天,沪深两市大跳水。沪市暴跌一百多点,上百只股票跌停。接下来又连续暴跌三天,很多股票一开盘就跌停,没有割肉的机会。五个交易日下来,少辉的十二万元股票市值只有八万了。

    大盘指数连续下跌百分之三十,按理应该有个反弹。少辉在下跌后第五日补仓十万元,以降低持仓成本,等待反弹。但是,该反弹就是不反弹,连续阴跌不止,熊途漫漫。

    大半年过去,少辉的帐面只剩下十六万元,净赔四万。他这是赔得最少的了,资金被腰斩一半的满场都是,十万资金只剩两三万的人占三分之一!

    还贷期限渐近,少辉心里急得冒火,他想采用难度最高的短线操作挽回损失。但是,他赶上的不是一般的熊市,而是历史上有名的大熊市。早晨看哪只股票放量上攻,到收盘时就跌到开盘价以下,偶尔能赚个手续费,多数操作是亏损。

    离还贷还有一个月左右的时候,少辉的帐面还有十三万元,加上贷款利息,这一年净赔九万。徐少辉知道银行贷款还不上会是什么结果:擅自贷款抄股,挪用公款抄股。他这个处长不但要一撸到底,还要开除公职,追究法律责任,帮他办理贷款的几个朋友也要受牵连。对他来说,可算是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当初徐少辉数亿资产的大公司破产倒闭时,几天时间他从大富翁变成穷光蛋时,他没有异常反应,也没有害怕,好象还有几分潇洒。现在他面对这九万元的资金亏空,却是神情沮丧,内心万分恐惧。

    他感到死神正向他走来。晚上做梦,不是梦见一群人抬着通红的大棺材追着抓他,就是梦见《庞贝城的末日》那种恐怖景象,也曾梦见自己在农村的旱厕方便时连同厕所和粪堆滚到山下。

    ——————本故事主题词(序曲歌词)《满江红》:宁静夜晚,灯阑珊,月在天边。秋风爽,星空朗朗,遥思伊人。丝绢难掩相思泪,红装却染初血痕。同向往,如鸳鸯双双,女儿心。欲难消,忘天伦,求真爱,敢舍身,几度生死离合若浮云。红颜消退何须叹,人生无憾胜古今。望江山如画情未老,共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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