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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这个疑似医疗事故(倒V)

    诀尘衣的气息一直很微弱,好像那最后一线温度也马上就会消散。苍魇不敢放开他,只能这么紧紧的抱着。

    “车夫,咱们这是要去哪?”苍魇掀开门帘急急追问,那车夫却充耳不闻,连头也没回一下。

    “我问你呢!你是聋子还是哑巴!嗷!”苍魇不耐烦的去拽那人的袖子,却撞痛了手指。

    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而是被施了障眼法的一块巨石。

    也对,这荒山野岭的也就罢了,要是在闹市坊间竟然有一架无人驱赶的马车在横冲直撞,有几个爹都被吓死了。

    马车仍然在前进,不紧不慢,肯定是诀尘衣施过法咒才能一直这么朝目的地走下去。

    但是它到底要去哪?

    苍魇探头辨认了一下方向,这显然不是回水月洞天的路。

    树林越来越密,林间雾气弥漫,飞快的围拢过来。

    粉红色的雾。

    它们如同有实质的东西,自叶面滑过的时候发出细雨击打树叶般的沙沙声,绵延不绝。

    林间鸟兽的声音全部都消失了。

    万籁俱寂,诀尘衣的心脏每次跳动的感觉都会变得更加纤细,而且……那种细微的砰砰声叠在一起,好像有两个心脏在搏动。

    苍魇低头在他胸口听了一阵。

    不是好像,真的有两个心脏在搏动。

    “师父,徒儿冒犯了。”苍魇急忙扒开他的衣衫。

    诀尘衣的皮肤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心脏的位置略微偏上的地方,有一个黑红相间的东西正蛰伏在皮肤之下,一头大一头小的梭子形,恰似一个丑恶的蛹。

    它正和着诀尘衣心脏搏动的频率微微颤动。

    血液正在它体内如同周天运转般运行不止,慢慢汇入身体变成黑色。它体内化成实质的黑色越来越多,形体也越来越凸出,越来越真切。

    “这是什么?蛹乙?为什么……为什么……”苍魇百思不得其解,蛹乙本来附在罗曼身上,现在怎么会到了诀尘衣那里?

    “因为他把你身上的蛹乙引到了自己身上。”水镜的声音陡然想起,吓了苍魇一跳。

    “水镜?你也来了?你在哪?”这会儿只要能有个能出主意的人都好,是人是镜子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你师父腰上的锦囊里。”

    苍魇赶紧翻出了那个杏黄色的锦囊,里面一汪水色,却没有半滴水渗出来。这应该只是水镜的一部分,它的本体还留在水月洞天的镜框里。

    “水镜,你说师父把我身上的蛹乙引到了他自己身上?我什么时候被蛹乙附身的?”

    “你察觉不到吗?上一个蛹乙的宿主把它给了你。”水镜的声音很平静,“你被谁咬了吧。”

    苍魇一愣。

    难道被罗曼咬的时候,蛹乙就到了他身上?

    臭小子,这简直就是借刀杀人!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苍魇嘭一声站了起来,又狠狠的撞上了车厢的顶棚。

    一瞬间的金星乱冒之后,脑子里又冒出了另外的疑问。

    如果蛹乙已经不在了,他又何必再对何欢……

    “小子,你撞傻了?”

    “没……没有。”苍魇又慢慢的坐了下来,“只是有些事情没想明白。”

    “有空东想西想,还不如好好侍奉师父。你师父的时候已经不多了。”

    苍魇又是一愣:“什么叫时候已经不多了?”

    “蛹乙马上就要成熟了,等它吞噬了心脏就会破蛹而出。值得庆幸的是,用你师父的修为作为养料长成的魔蛹,至少不会是作恶的魔兽吧。”

    “你说得轻巧!蛹乙不是可以解吗!极乐宫的引魂鼎不是可以把它唤出来吗!”

    “谁告诉你极乐宫有引魂鼎?那东西已经自世间消失了近百年了。”

    “又是消失百年?”苍魇马上就想起来爱借东西从不归还的鬼王宗。

    窗外粉红色的迷雾已经遮蔽了目所能及的一切。

    他总算知道这架马车到底是在往哪儿走了。

    “那群半人半鬼的家伙会那么慷慨借鼎给我们吗?”

    水镜回答得斩钉截铁:“不会。”

    苍魇很想直接掀桌:“那咱们到这儿来做什么?”

    “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去哪吧。”

    苍魇也跟着沉默。

    “苍魇,你师父待你是极好的。他把你带回来的时候你身上有很重的伤,每到晚上就痛得直哭,于是他把你的伤引到自己身上,几乎替你分担了所有的伤痛。”

    “我……我知道他待我好。”苍魇按了按胸口,难怪就连被姽婳震伤的五脏六腑都已经不再疼痛了。难怪自小师父就经常脸色苍白的蹙着眉,苍魇的伤势并没有减少分毫,但痛,总是师父在替他承受。

    心里被针扎了似的痛。

    “没良心的臭小子,你不记得了吧。有那么一次,你师父已经坐化登仙去了,你却死死抱着他哭喊要他回来。修道之人清修几百年为的就是飞升登仙,而他却为你回来了。你扪心自问,可曾有一天不给他惹是生非,可曾有一天的侍奉孝敬。”

    “我不记得……不,我记得。”在这世上苍魇只有师父这一个亲人,他又怎能不记得那一天是怎么抱着师父冰冷的身体又哭又叫。

    水镜沉吟片刻:“小子,若你师父不在了,这辈子都别忘了他。”

    若这世上再也没有了诀尘衣……

    握紧拳头,十个指甲深深的掐进肉里,痛彻心扉。

    水镜没有实体,也没有感情,虽然他说话能模仿出人类的喜怒哀乐抑扬顿挫,但它实际上只是一个旁观者。

    所以它的话,往往都是最真实最深沉也最令人恐惧的。

    苍魇脱了上衣,以指为刀,在自己胸口划了一道血口,又将诀尘衣胸口划开。

    魔蛹感觉到包裹自己的皮肤被破开,立刻蠕动着慢慢离开,更加牢固的附着在心脏上。

    若硬要把它弄出来,估计只能连心脏一起挖出来。

    “师父,苍魇再也没机会孝敬你了。”苍魇重新把他抱起来,让两道血口紧紧贴在一起。

    胸口越来越痛,有异物硬挤入胸膛的感觉。

    整个身体忽然间冷了下来。

    “苍魇……你做什么?”到底是修为深厚的仙师,诀尘衣几乎是在蛹乙离体的瞬间就苏醒过来。

    两道血口都在流血,交错着刻骨的疼痛。

    “往后的时间师父要是寂寞了就再收个徒弟吧,千万别再找我这样顽劣不教的。”蛹乙已经比上次附身的时候成熟了许多,尖利的钩爪刺入心脏的感觉也变得格外刺痛,“像玄清那样就好,虽然脾气不好,也总会人前人后的贴心侍候你……不会到处……到处惹是生非……”

    诀尘衣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他的肩头。

    “师父,别再把这东西抢回去了……自己造的孽,我自己承担……”苍魇把他推开,扯好衣服猛然跃下马车。

    “苍魇!苍魇!”

    背后的呼唤越来越小,苍魇不敢慢下脚步更不敢回头望一眼,径直冲向浓雾中间。

    这些日子的伤痛折磨,这具皮囊早已经自内里腐朽,死也好活也罢都不再重要了。

    浓雾当中完全分不清方向,只能跟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这是什么鬼地方!想找个地方死也这么难!哇哈……”脚下一空,苍魇忽然开始了前滚翻后滚沸侧滚翻各种角度翻。

    他忽然从浓雾间穿了出来。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前面是一道悬崖,身下是斜到连苍蝇都很难站住脚的陡坡。

    没路了。

    没有小树,没有杂草,地上的石块都小得让人悲愤。

    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可没路我也刹不住啊!

    “我是想死,可没想死无全尸啊!救命啊啊啊啊啊!”苍魇一声怪叫,划着完美的抛物线飞下了悬崖。

    酒香饭香鸡汤香。

    风声水声鸡叫声。

    苍魇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铺天盖地的一群鸡,而且是绝对的居高临下。身下担着两根树枝,一根卡着胸口,一根担着大腿,跟晒衣服似的。

    挪挪身子,他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样。

    胸口本来憩伏着蛹乙的位置一片血肉模糊,上面插满了金针。

    肩头,大腿,肚子,头顶,脸,也插满了金针。

    这绝对属于过度治疗,或者是医疗事故。

    “救~~命~~啊~~”苍魇一喊,所有的鸡全部抬头看他,俨然是训练有素。

    “晒干了么?”玄清闻声转了出来,手上居然抱着一个饭桶。

    “干……干了吧……”苍魇咬牙切齿,见过晒衣服晒肉干晒豆腐干的,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晒人的。

    “我这么费力才把你从水潭里捞回来,不谢谢我吗?”玄清仰脸笑着,两眼水色滟潋。

    妖魔一样的玄清,他是可触可摸的,带着万劫不复的味道。那种眼神总是只滑掠过肤血不要骨肉的冰凉,却是一种无解之毒,你无法站在里面,却更不愿站在外面。

    “谢谢……谢你八辈祖宗……晒归晒,你好歹也翻个面吧?”照这种晒法,不死也脱层皮了。

    “有力气拌嘴了?想翻面就翻面吧。”玄清从旁边拿了根竹竿一桶,苍魇直接咚一声掉在鸡群中间。幸亏是面朝上,不然这一下保准能要了他的命。

    “哎呀,手滑了没翻好。”苍魇听见玄清喃喃自语的时候气得差点直接西奔极乐。

    “你还有什么要求?”玄清的脸部特写从上方出现。

    “有,杀了我。”被摔得这么狠,没散的骨头都散了。

    玄清很严肃的说:“行,用饭勺还是用饭桶?”

    苍魇死了,胸口插着把饭勺。

    苍魇死了,头上扣着个饭桶。

    好吧,都死得很难看。

    “免了……把这些针拔掉行吧?”满脸都是针,皮肤紧得连笑都笑不出来。

    “行。”玄清把袖子一卷。

    “哎呀!哇!嗷!唔!啊!嘶!”

    何苏叶坐在树下面,一边品着酒一边吧嗒着嘴:“徒儿下手稳准狠,将来定是我辈中数一数二的针术高手,啧啧。”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霸王我啦,呜呜呜~~古耽武侠真是好冷哟~小风嗖嗖的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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