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梦见秣陵惆怅事 2
绣凤是在我回家后一星期才带着她那位白马王子小唐从深圳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初见小唐，我和母亲都不能接受他就是绣凤的男朋友这一事实。小唐除了人热心、能干劳力外似乎什么都没有，要文凭小学没毕业，要背景父母都是农民，要钱家里只有三间大瓦屋，还有那相貌不但没法和我认识的那些英俊男人比，就连我想象中的三分之一还不及。可绣凤就是认定了他，我真不明白她出去了三年是怎么想的。
绣凤仍旧和我睡一个房间，妈收拾了阁楼给小唐住。每到夜深人静时我就劝她赶快甩了小唐，可绣凤却不在乎地说：“找男人要实惠，光好看有什么用？姐，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赶快找一个合适的，你想等到白了头发才嫁出去呀？”
“合适的？你以为合适的就那么好找吗？弄不好找个三脚猫回来，后悔的可是自己！”
“还是你太挑剔了，那个陈什么愚的我看过你寄来的照片，小伙子挺不错的，你怎么又吹了呢？”
“你懂什么？找男人第一必须是自己真正爱的人，我根本不爱他，怎么能自欺欺人呢？”
“你呀，我看你谁都不爱”，绣凤忽地笑出声来说：“房间里到现在还贴着那些画像，你不会爱上柯文了吧？”
绣凤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又一次揭痛了我的伤疤，眼帘里闪现的都是柯文的影子，差点没流出泪来，可嘴里却硬着说：“去你的，你还爱着刘德华呢！”
“喂，姐”，绣凤推了推我，“也真怪，这些大明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能让女孩子们像着了魔一样迷着他们？就拿你那个柯文说吧，前几天他和杨钩云公开出现在黄山旅游，他那些个女影迷们可就不依了，哭着嚷着骂杨钩云是狐狸精，还说要跟她拼命呢。”
“什么，你说前几天柯文到黄山旅游？”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声问绣凤说：“是黄山？”
“你这么紧张干吗？”绣凤故意揶揄我说：“就是五天前的事，我在火车上买了一份报纸看到的。你那个心上人可已经被杨钩云抢走了噢，很多小报都说他们秘密结婚了。”
天，五天前就是我回到家的第二天，黄山和这座小城挨得是那么近，如果我早得到消息也许就会跑到黄山，也许就能见上他一面了，可是——还有杨钩云，那个影视圈里最靓的美女，如果小报上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等来等去的岂不是一场美丽而又悲哀的泡影吗？我真叫绣凤起来找那张报纸，不看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报导我是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的，可我又怕妹妹看破我的心思笑我荒唐，只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作声。可以想像这个黑夜是多么漆黑漫长，虽然屋里静得有如死水，但我却听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知道那是柯文幸福的笑还是杨钩云得意的笑，反正在我听来都是那么可怕，我的泪水蔓湿了枕巾。
我一夜没睡。如果不是惦记着要看那份报纸，我是不会那么早起床的。绣凤找了好一会都没找着，最后却说可能扔了，急得我心都要蹦了出来。小唐听到我们的忙碌声后人阁楼上匆忙跑了下来，问我们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当他明白我要找那份报纸后，连忙奔了出去，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他又从外边心急火燎地跳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沾满鱼肚肠秽迹的报纸，满脸挂满了惬意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昨天洗鱼时我用它包了鱼肚肠扔垃圾桶里了，幸好还没被运走。”
我看到那份报纸，再也顾不了矜持，更顾不了怕脏了，一把从小唐手中抢过它用双手拽开，急不可耐地睁大双眼盯着它搜索，好像要把它看穿似的。终于看到了，在那被秽物污染得最厉害的地方我终于找到了那条数行字的消息，证实了绣凤说得一点没错。一时间，天崩地裂，在我面前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横断在光明大道之间，我眩晕了，伤心、悲痛，所有不幸的词句这个时候用在我身上都不会形容得过分，我发现整个身体跌进了无底洞，那种感觉比上刀山、下火海、滚钉板、过油锅还要惨烈。要不是自己还能意识到有绣凤、小唐在身边我敢肯定自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可是做人就是这么累，我不得不伪装一番巧妙地掩饰住自己不让情感流露出来，还逼自己装作一副轻松地样子对着大家说：“真想不到，还真有这事。”
“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绣凤让小唐出去扔了那份报纸，一边去洗手间洗漱一边冲我说：“最可怜的是那些小女孩们，还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大明星呢，一个一个可爱得跟小白兔似的。唉，这世界上的事总是说不清楚。”
吃早饭了，妈做了汤圆、糕点叫我和绣凤、小唐一块吃。好长时间没尝妈做的汤圆了，我们姐妹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一样。妈看着我们姐俩，满脸堆满了笑容，这是妈自我考上大学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切，我们姐俩心里也都挺欣慰的。早饭吃完后，妈借帮让小唐看家，叫上我们姐俩一起去市场买菜，暗地却是要跟我们谈小唐的事。我本以为妈会大不赞成绣凤和他好下去，可妈也不知昨晚想了些什么，对他们的事竟表示支持，这不禁令我大吃一惊，一向看人注重外表的老妈怎么会这么看得开了呢？
“不会吧，妈？”我吃惊地盯着妈说：“昨天你不还说绣凤和小唐不合适的吗？怎么——”
“妈想过了，感情这种事情有时不光靠是看外表、看学历的，只要绣凤爱他，他又待绣凤好，我们又何必枉作小人？”妈叹了口气，望着街道上那一排排的水乡建筑说：“我和你爸过去曾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可又怎么样？我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女儿了，只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们找到自己喜欢的丈夫。我看人也看了几十年了，我一看小唐就知道他是个老实勤快的孩子，绣凤嫁给他是吃不了亏的。要是找个绣花枕头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落得妈这样的下场。”
妈说着眼圈就变红了。我知道妈在思念爸爸，爸爸令她伤透了心，每当她提起爸爸，我们姐妹俩都不敢插嘴。
叹息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大家各怀心事地继续往市场的方向走去。透过水乡特有的小桥流水，我似乎看见爸妈当初恋爱的一幕幕情景，听外婆说妈妈家比爸爸家富得多，根本就是两个社会阶层的人，可千金小姐偏偏爱上了穷书生，于是便在这小桥流水附近上演了一场从古演到今、层出不穷的爱情悲喜剧。
父母终于在锦绣如画的季节里结了婚，从街道办事处领取了结婚证，经过小桥欢天喜地地回到了他们的温馨小屋；可最终也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从街道理办事处拿了离婚证经过相同的小桥后便各自分手了。凝视着这多情而又无情的小桥，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和柯文站在它的身上观看满月，可是小桥老了，它已经承载不了我们的重量，当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时，桥身忽然从中间断开，将我们两人分隔在它的两端，任凭我们费尽努力想把手臂再伸长一点拉住对方也是枉然。
“描龙，”妈妈忽然打断我的思绪，叹了很深一口气，望着我神色凝重地说：“绣凤倒还没什么，最让妈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看你倒快二十四了，可还没个着落，妈替你担心啊！你跟妈一样死脑筋，但也要学会开通点，别看你现在挑男人，可再过一两年就该是男人挑你了，到时后后悔受苦的可是你自己，你懂吗？”
话题一扯又扯到了我身上，我不愿听她们老在我耳边提这事，可又不能对她们说我爱上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大明星。老实说如果她们不在我身边提起婚事也许我还不至于想柯文想得那么苦，我真不愿意再听她们就我的事谈下去，我怕自己会被逼得发疯的。
“别嫌妈罗嗦，其实妈医院里的蒋大夫的小儿子蒋明宣一直对你有好感，前天蒋大夫还说希望明宣和你会有进展呢。”
“就是那个大眼睛、翘鼻子的小宣子吗？”绣凤也插过话来说：“他人很不错的。姐，赶快撒网把他捞上来吧。以后我们生了病看病也不用花钱了。”
“要捞你自己捞。反正他总比小唐强得多，现在考虑还来得及！”我本来只想回敬妹妹一句，可不知怎的我的话中竟充满了火药味，这次母女、姐妹之间的谈话也在我波动的情绪下僵持了。
从这之后，春节在家的十多天日子里，母亲和妹妹都没有再提起我的终身大事之类的话题。虽然耳边清净了，可每天看着绣凤和小唐出双入对的我，心里更是难过到了极点，我反复地问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柯文才会真正走进我的生命之中，走进我们这个家？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一直持续到开学后的日子里，它看来真是要来取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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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见小唐，我和母亲都不能接受他就是绣凤的男朋友这一事实。小唐除了人热心、能干劳力外似乎什么都没有，要文凭小学没毕业，要背景父母都是农民，要钱家里只有三间大瓦屋，还有那相貌不但没法和我认识的那些英俊男人比，就连我想象中的三分之一还不及。可绣凤就是认定了他，我真不明白她出去了三年是怎么想的。
绣凤仍旧和我睡一个房间，妈收拾了阁楼给小唐住。每到夜深人静时我就劝她赶快甩了小唐，可绣凤却不在乎地说：“找男人要实惠，光好看有什么用？姐，不是我说你，你也老大不小了，还不赶快找一个合适的，你想等到白了头发才嫁出去呀？”
“合适的？你以为合适的就那么好找吗？弄不好找个三脚猫回来，后悔的可是自己！”
“还是你太挑剔了，那个陈什么愚的我看过你寄来的照片，小伙子挺不错的，你怎么又吹了呢？”
“你懂什么？找男人第一必须是自己真正爱的人，我根本不爱他，怎么能自欺欺人呢？”
“你呀，我看你谁都不爱”，绣凤忽地笑出声来说：“房间里到现在还贴着那些画像，你不会爱上柯文了吧？”
绣凤一句无心的玩笑话又一次揭痛了我的伤疤，眼帘里闪现的都是柯文的影子，差点没流出泪来，可嘴里却硬着说：“去你的，你还爱着刘德华呢！”
“喂，姐”，绣凤推了推我，“也真怪，这些大明星不知道有什么魅力能让女孩子们像着了魔一样迷着他们？就拿你那个柯文说吧，前几天他和杨钩云公开出现在黄山旅游，他那些个女影迷们可就不依了，哭着嚷着骂杨钩云是狐狸精，还说要跟她拼命呢。”
“什么，你说前几天柯文到黄山旅游？”我怀疑自己听错了，连声问绣凤说：“是黄山？”
“你这么紧张干吗？”绣凤故意揶揄我说：“就是五天前的事，我在火车上买了一份报纸看到的。你那个心上人可已经被杨钩云抢走了噢，很多小报都说他们秘密结婚了。”
天，五天前就是我回到家的第二天，黄山和这座小城挨得是那么近，如果我早得到消息也许就会跑到黄山，也许就能见上他一面了，可是——还有杨钩云，那个影视圈里最靓的美女，如果小报上说的都是真的，那我等来等去的岂不是一场美丽而又悲哀的泡影吗？我真叫绣凤起来找那张报纸，不看到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地报导我是不会相信这个事实的，可我又怕妹妹看破我的心思笑我荒唐，只得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不再作声。可以想像这个黑夜是多么漆黑漫长，虽然屋里静得有如死水，但我却听到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不知道那是柯文幸福的笑还是杨钩云得意的笑，反正在我听来都是那么可怕，我的泪水蔓湿了枕巾。
我一夜没睡。如果不是惦记着要看那份报纸，我是不会那么早起床的。绣凤找了好一会都没找着，最后却说可能扔了，急得我心都要蹦了出来。小唐听到我们的忙碌声后人阁楼上匆忙跑了下来，问我们有什么需要他帮忙的。当他明白我要找那份报纸后，连忙奔了出去，还没等我缓过神来，他又从外边心急火燎地跳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沾满鱼肚肠秽迹的报纸，满脸挂满了惬意的笑容说：“不好意思，昨天洗鱼时我用它包了鱼肚肠扔垃圾桶里了，幸好还没被运走。”
我看到那份报纸，再也顾不了矜持，更顾不了怕脏了，一把从小唐手中抢过它用双手拽开，急不可耐地睁大双眼盯着它搜索，好像要把它看穿似的。终于看到了，在那被秽物污染得最厉害的地方我终于找到了那条数行字的消息，证实了绣凤说得一点没错。一时间，天崩地裂，在我面前是一条深不见底的沟壑横断在光明大道之间，我眩晕了，伤心、悲痛，所有不幸的词句这个时候用在我身上都不会形容得过分，我发现整个身体跌进了无底洞，那种感觉比上刀山、下火海、滚钉板、过油锅还要惨烈。要不是自己还能意识到有绣凤、小唐在身边我敢肯定自己会忍不住掉下泪来，可是做人就是这么累，我不得不伪装一番巧妙地掩饰住自己不让情感流露出来，还逼自己装作一副轻松地样子对着大家说：“真想不到，还真有这事。”
“想不到的事情还多着呢。”绣凤让小唐出去扔了那份报纸，一边去洗手间洗漱一边冲我说：“最可怜的是那些小女孩们，还真以为自己能嫁给大明星呢，一个一个可爱得跟小白兔似的。唉，这世界上的事总是说不清楚。”
吃早饭了，妈做了汤圆、糕点叫我和绣凤、小唐一块吃。好长时间没尝妈做的汤圆了，我们姐妹俩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感觉就好像又回到了童年一样。妈看着我们姐俩，满脸堆满了笑容，这是妈自我考上大学后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切，我们姐俩心里也都挺欣慰的。早饭吃完后，妈借帮让小唐看家，叫上我们姐俩一起去市场买菜，暗地却是要跟我们谈小唐的事。我本以为妈会大不赞成绣凤和他好下去，可妈也不知昨晚想了些什么，对他们的事竟表示支持，这不禁令我大吃一惊，一向看人注重外表的老妈怎么会这么看得开了呢？
“不会吧，妈？”我吃惊地盯着妈说：“昨天你不还说绣凤和小唐不合适的吗？怎么——”
“妈想过了，感情这种事情有时不光靠是看外表、看学历的，只要绣凤爱他，他又待绣凤好，我们又何必枉作小人？”妈叹了口气，望着街道上那一排排的水乡建筑说：“我和你爸过去曾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可又怎么样？我现在只剩下你们两个女儿了，只希望你们幸福，希望你们找到自己喜欢的丈夫。我看人也看了几十年了，我一看小唐就知道他是个老实勤快的孩子，绣凤嫁给他是吃不了亏的。要是找个绣花枕头又有什么用，到时候不还落得妈这样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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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息之后是长长的沉默，大家各怀心事地继续往市场的方向走去。透过水乡特有的小桥流水，我似乎看见爸妈当初恋爱的一幕幕情景，听外婆说妈妈家比爸爸家富得多，根本就是两个社会阶层的人，可千金小姐偏偏爱上了穷书生，于是便在这小桥流水附近上演了一场从古演到今、层出不穷的爱情悲喜剧。
父母终于在锦绣如画的季节里结了婚，从街道办事处领取了结婚证，经过小桥欢天喜地地回到了他们的温馨小屋；可最终也在一个春暖花开的日子从街道理办事处拿了离婚证经过相同的小桥后便各自分手了。凝视着这多情而又无情的小桥，我仿佛看到了自己正和柯文站在它的身上观看满月，可是小桥老了，它已经承载不了我们的重量，当我们紧紧拥抱在一起时，桥身忽然从中间断开，将我们两人分隔在它的两端，任凭我们费尽努力想把手臂再伸长一点拉住对方也是枉然。
“描龙，”妈妈忽然打断我的思绪，叹了很深一口气，望着我神色凝重地说：“绣凤倒还没什么，最让妈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你看你倒快二十四了，可还没个着落，妈替你担心啊！你跟妈一样死脑筋，但也要学会开通点，别看你现在挑男人，可再过一两年就该是男人挑你了，到时后后悔受苦的可是你自己，你懂吗？”
话题一扯又扯到了我身上，我不愿听她们老在我耳边提这事，可又不能对她们说我爱上了一个从未谋面的大明星。老实说如果她们不在我身边提起婚事也许我还不至于想柯文想得那么苦，我真不愿意再听她们就我的事谈下去，我怕自己会被逼得发疯的。
“别嫌妈罗嗦，其实妈医院里的蒋大夫的小儿子蒋明宣一直对你有好感，前天蒋大夫还说希望明宣和你会有进展呢。”
“就是那个大眼睛、翘鼻子的小宣子吗？”绣凤也插过话来说：“他人很不错的。姐，赶快撒网把他捞上来吧。以后我们生了病看病也不用花钱了。”
“要捞你自己捞。反正他总比小唐强得多，现在考虑还来得及！”我本来只想回敬妹妹一句，可不知怎的我的话中竟充满了火药味，这次母女、姐妹之间的谈话也在我波动的情绪下僵持了。
从这之后，春节在家的十多天日子里，母亲和妹妹都没有再提起我的终身大事之类的话题。虽然耳边清净了，可每天看着绣凤和小唐出双入对的我，心里更是难过到了极点，我反复地问着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柯文才会真正走进我的生命之中，走进我们这个家？这个问题萦绕在心头一直持续到开学后的日子里，它看来真是要来取我的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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