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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元庆三十二年二月初二,晴,宜出行,宜嫁娶。

    没到五更天,谢安雅便被宫女唤了起来,进行梳妆打扮。

    原本元庆帝赐了婚后,谢安雅就该领旨谢恩,然后出宫备嫁,同时由殿内省安排几位教养嬷嬷至尤家,负责其皇室婚礼礼仪的流程和身为侧妃的规矩礼仪学习,然李端妃坚决不放人,只道她这辈子没有过嫁女儿娶媳妇的经历,这会儿难得一位和她投缘的女孩儿从她身边嫁出去,怎么也得让她操持才对!

    按理说元庆帝是不该答应她这个荒唐的要求的,给谢安雅这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亲自赐婚、还是将她指给皇子做侧妃——虽然这个皇子不是他所心爱的儿子,但也是谢安雅天大的福分、祖坟上头冒青烟才是,怎么能把李端妃的锦华宫当做出嫁的居所呢?

    但李端妃用宫中久无喜事、借着这个喜事闹一闹,也好去去晦气,盼着新的一岁能天下太平万事皆安的理由说服了元庆帝。元庆帝顺着她的思路一想,确实没错!宫中沉闷已久,在孝静吴皇后去后,更是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死气沉沉的,没丁点鲜活。虽然多年未闻婴孩啼声的宫中,去年冯采女给他生了小女儿,但念及这位公主的生母,元庆帝仅有的那点子老来得女的喜悦之情也给冲没了!

    雪上加霜的是,小公主出生后不久,他不过是偶然贪杯多喝了一盏凉酒,晚上招幸了两个新进宫的小嫔御,结果第二天就病倒了!这场急病来势汹汹,元庆帝几次陷入昏迷,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包括只为皇帝诊脉的御医愁白了头发、揪掉了大把的胡子,才把皇帝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反反复复了四五日,元庆帝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元庆帝毕竟已经年近花甲,这场病下来元气大伤,又静养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他这刚好,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看都没看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皇六子衡王!

    皇帝就是这么个不可理喻的存在,他说的都是对的,如果他有哪儿不对,那也是底下的人会错了意,不是他的错;如果他哪儿做的不好,哪也是别人迷惑了他的心智,反正都是别人不对,他从来都是正确的!

    于是,这两个撞在枪口上的小嫔御顿时倒了大霉!御史们纷纷上书,指责皇帝不该耽于女色,合该为了天下百姓保重龙体才是。元庆帝则是直接发了道圣旨,说那两个嫔御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竟敢暗害当今圣上,夺了所有封号赏赐,打入冷宫□终生。又因皇六子衡王和其中一个嫔御在他病中有所牵扯,元庆帝彻底抛下了几十年仁厚慈和的面具,冷酷强硬地以“勾结后宫,图谋不轨”的理由夺了他的衡王封号,贬为庶人,连带着夏贤妃也跟着吃了挂落,罚了一年的俸银,还被勒令把宫权交给陈贵妃和李端妃!

    二皇子定王和太子毕竟年岁大了,在朝堂上经历过风风雨雨,心中有城府得多,比年轻气盛的衡王和昌王懂得审时度势,便是在元庆帝病中,他们私底下动作得再大,面上都是丝毫不显,只管在元庆帝病床上尽孝,做足了一副心忧君父的孝子姿态。但衡王大约是急了,定王是实际的长子,太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嗣君,他们都有一搏之力,而他资历不足、根基也不稳,都说利令智昏,这心一急,自然就做出了糊涂事——衡王拉拢九门提督去了!

    这就戳到了皇帝的心肺子!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没法忍受背叛,何况是拥有天下的皇帝?

    衡王倒台,夏贤妃被禁了足夺了权,定王、太子和齐王被元庆帝这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给震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伸出去的手脚都格外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被君父当了下一只杀给猴看的鸡!

    元庆帝的这个一石多鸟之计施展得极成功,效果也极好,但老年人都是喜爱热闹的,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便是原先在他面前还能撒娇耍赖的小孙儿也变得战战兢兢的。时间一长,元庆帝便对这阴郁沉寂的宫廷不满了,正逢李端妃跟他请旨,他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是一个小王侧妃罢了!

    嬷嬷们抬了浴桶进来,又备下热水和加了多种香料调制的香汤,宫女们为谢安雅褪去衣裳,细细地清洗秀发和身子,喜娘一边指挥着宫女为她修理指甲,一边啧啧赞道:

    “女史这肤色生得白皙晶莹,胜过美玉。奴婢伺候了这么多的新娘子,竟是没一个能比得上女史的,今儿真是让奴婢大开眼界!”

    谢安雅淡淡一笑,谦虚道:

    “嬷嬷过奖了,不过是平日里稍加注意一些罢了!”

    喜娘见她不如传闻中的清高冷淡,反而挺和气的,便笑着说道:

    “女史若不嫌奴婢粗鄙,便同奴婢说说这身让人爱不释手的肌肤是如何养成的吧?也好让奴婢取取经!”

    虽前世嫁过两回,但那都是双方有极深的感情基础的,此次她要嫁的齐王,在她眼里,却只是个地位稍高于陌生人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虽然在古人眼中,盲婚哑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像谢安雅这般在婚前能和齐王见过好多回,还能培养出些许情意出来,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但谢安雅不同,她还未被同化成完全的古人,故而在她看来,她和齐王两个陌生人就这么被凑到了一块儿,日后更是要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免不得心中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而她这副小儿女情态,落到周围人的眼中,便是新嫁娘的娇羞了!喜娘以为她年岁小,如今出嫁的时候母亲又不在身边,只一个幼年的妹妹,不抵什么用,难免心中紧张,便寻了话头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谢安雅虽不知为何喜娘如此热情,但她也犯不着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得罪人,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也无甚秘方,不过是常日里多吃蔬菜瓜果,少食鸡鸭鱼肉这些腥膻的荤食罢了!”

    喜娘又陪着她说了会子话,谢安雅浸在香汤中,终于让心情恢复了平静。

    五更时,谢安雅穿了一身簇新的常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奁前面,全福太太拿着细绒线绞去她脸上的汗毛,剃了眉,修齐鬓角,一边讲了去夫家做媳妇要遵循的礼节。李端妃侧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笑道:

    “我来吧!”

    全福太太愣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说,福了福身默默地退下了,心中暗道:看来传言中说的果然不错,这尤女史果然极得端妃娘娘的宠爱,竟然是由娘娘充任了娘亲的角色,给新嫁娘上头了!也不知这尤家太太是个什么想法?怎么竟是女儿从宫中出嫁的!

    李端妃拿着新梳子,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嘴里慢慢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梳完给她挽上了头发,这时,一旁的宫女忙过来接过活计,一双巧手或拧或盘,不时交错穿插,十指纤纤犹如兰花绽放,一会儿就盘好了喜髻,把一旁托盘中的整套足金宝石头面一一妆点上了发髻。宫女只在她脸上抹了一层薄粉,喜娘在一旁高声唱道:

    “新娘移步,用姊妹桌!”

    这姊妹桌就是和父母兄弟姐妹一同吃饭,说些吉利话,示意离别!席上不过是让新娘子垫垫肚子,因婚礼仪式要一直持续到晚上,新娘子一点东西都不吃肯定挨不到晚上,若是吃多了,中途要出恭,那就麻烦大了!

    用了几块糕点,谢安雅漱了口,又洗了手,坐回了妆奁前面,喜娘把妆台上的瓶瓶盖盖都打开,调了胭脂水粉,又拿螺黛为她画了弯弯的柳眉,点了樱桃小口。谢安雅先前藏拙,不愿意以真颜示人,不仅画粗了眉毛,还用了些颜色略昏的水粉,平时还总是一副木讷呆板的模样。这会儿把那些伪装去了干净,容姿绝色,清丽无双,身段袅娜,风华绝代,直把众人都看成了一屋子的呆雁!

    李端妃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谢安雅,心情很有些复杂难明,见众人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清咳了两声,大伙儿才回过神来,不住地赞道:

    “新娘子好相貌!”

    “真美啊!”

    “太好看了!”

    “……”

    李端妃眸光闪烁了下,上前拉住谢安雅的双手,双眼湿润,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欣慰地说道:

    “原来竟是我那齐王福气大,得了雅儿这么个妙人!”

    谢安雅偷眼觑到李端妃眸底淡淡的,还特意强调了她的齐王,不知是在怀疑她在她面前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还是在担心有些事不在她的意料之内超出了她的掌控呢?谢安雅颊上飞上两片晕红,慌乱地低下头,乌压压的秀发根脚露出一截白皙粉腻的脖颈,不胜娇羞,嗫嚅着说道:

    “都是娘娘的恩典!奴婢……奴婢铭记在心,不敢相忘……”

    李端妃见她这般模样,又忆起先前她那内向羞涩的性子,便是齐王到她宫里请安,哪怕别的宫婢女官争着往前凑,就她是急着躲的,若她真是装模作样的,那她的心机城府也太惊人了!而且她不过十四岁,这两年一举一动更是都在她的监视下,如此都没见她露出过一丝破绽,要说她是装出来的柔弱顺从,对她这么个入宫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家女子来说,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罢!

    李端妃苦笑着摇摇头,把对谢安雅的那些怀疑都甩去。在这宫中待久了,无论和谁说话都要一字一句掰开了揉碎了琢磨,看别人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其中蕴含深意,惊弓之鸟当久了,竟是对平日常伴的女官都疑神疑鬼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防抽:

    元庆三十二年二月初二,晴,宜出行,宜嫁娶。

    没到五更天,谢安雅便被宫女唤了起来,进行梳妆打扮。

    原本元庆帝赐了婚后,谢安雅就该领旨谢恩,然后出宫备嫁,同时由殿内省安排几位教养嬷嬷至尤家,负责其皇室婚礼礼仪的流程和身为侧妃的规矩礼仪学习,然李端妃坚决不放人,只道她这辈子没有过嫁女儿娶媳妇的经历,这会儿难得一位和她投缘的女孩儿从她身边嫁出去,怎么也得让她操持才对!

    按理说元庆帝是不该答应她这个荒唐的要求的,给谢安雅这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亲自赐婚、还是将她指给皇子做侧妃——虽然这个皇子不是他所心爱的儿子,但也是谢安雅天大的福分、祖坟上头冒青烟才是,怎么能把李端妃的锦华宫当做出嫁的居所呢?

    但李端妃用宫中久无喜事、借着这个喜事闹一闹,也好去去晦气,盼着新的一岁能天下太平万事皆安的理由说服了元庆帝。元庆帝顺着她的思路一想,确实没错!宫中沉闷已久,在孝静吴皇后去后,更是如同一潭死水一般死气沉沉的,没丁点鲜活。虽然多年未闻婴孩啼声的宫中,去年冯采女给他生了小女儿,但念及这位公主的生母,元庆帝仅有的那点子老来得女的喜悦之情也给冲没了!

    雪上加霜的是,小公主出生后不久,他不过是偶然贪杯多喝了一盏凉酒,晚上招幸了两个新进宫的小嫔御,结果第二天就病倒了!这场急病来势汹汹,元庆帝几次陷入昏迷,整个太医院的太医、包括只为皇帝诊脉的御医愁白了头发、揪掉了大把的胡子,才把皇帝从鬼门关口给拉了回来,反反复复了四五日,元庆帝才恢复了些许神智。

    元庆帝毕竟已经年近花甲,这场病下来元气大伤,又静养了半个多月,才勉强能下地走动。他这刚好,御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看都没看一眼,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拾皇六子衡王!

    皇帝就是这么个不可理喻的存在,他说的都是对的,如果他有哪儿不对,那也是底下的人会错了意,不是他的错;如果他哪儿做的不好,哪也是别人迷惑了他的心智,反正都是别人不对,他从来都是正确的!

    于是,这两个撞在枪口上的小嫔御顿时倒了大霉!御史们纷纷上书,指责皇帝不该耽于女色,合该为了天下百姓保重龙体才是。元庆帝则是直接发了道圣旨,说那两个嫔御为了争宠不择手段,竟敢暗害当今圣上,夺了所有封号赏赐,打入冷宫监禁终生。又因皇六子衡王和其中一个嫔御在他病中有所牵扯,元庆帝彻底抛下了几十年仁厚慈和的面具,冷酷强硬地以“勾结后宫,图谋不轨”的理由夺了他的衡王封号,贬为庶人,连带着夏贤妃也跟着吃了挂落,罚了一年的俸银,还被勒令把宫权交给陈贵妃和李端妃!

    二皇子定王和太子毕竟年岁大了,在朝堂上经历过风风雨雨,心中有城府得多,比年轻气盛的衡王和昌王懂得审时度势,便是在元庆帝病中,他们私底下动作得再大,面上都是丝毫不显,只管在元庆帝病床上尽孝,做足了一副心忧君父的孝子姿态。但衡王大约是急了,定王是实际的长子,太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嗣君,他们都有一搏之力,而他资历不足、根基也不稳,都说利令智昏,这心一急,自然就做出了糊涂事——衡王拉拢九门提督去了!

    这就戳到了皇帝的心肺子!饶是脾气再好的人也没法忍受背叛,何况是拥有天下的皇帝?

    衡王倒台,夏贤妃被禁了足夺了权,定王、太子和齐王被元庆帝这手敲山震虎、杀鸡儆猴给震住了,再不敢有什么大动作,伸出去的手脚都格外小心翼翼了起来,生怕被君父当了下一只杀给猴看的鸡!

    元庆帝的这个一石多鸟之计施展得极成功,效果也极好,但老年人都是喜爱热闹的,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便是原先在他面前还能撒娇耍赖的小孙儿也变得战战兢兢的。时间一长,元庆帝便对这阴郁沉寂的宫廷不满了,正逢李端妃跟他请旨,他便顺水推舟地答应了下来,不过是一个小王侧妃罢了!

    嬷嬷们抬了浴桶进来,又备下热水和加了多种香料调制的香汤,宫女们为谢安雅褪去衣裳,细细地清洗秀发和身子,喜娘一边指挥着宫女为她修理指甲,一边啧啧赞道:

    “女史这肤色生得白皙晶莹,胜过美玉。奴婢伺候了这么多的新娘子,竟是没一个能比得上女史的,今儿真是让奴婢大开眼界!”

    谢安雅淡淡一笑,谦虚道:

    “嬷嬷过奖了,不过是平日里稍加注意一些罢了!”

    喜娘见她不如传闻中的清高冷淡,反而挺和气的,便笑着说道:

    “女史若不嫌奴婢粗鄙,便同奴婢说说这身让人爱不释手的肌肤是如何养成的吧?也好让奴婢取取经!”

    虽前世嫁过两回,但那都是双方有极深的感情基础的,此次她要嫁的齐王,在她眼里,却只是个地位稍高于陌生人的人,连朋友都算不上。虽然在古人眼中,盲婚哑嫁那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像谢安雅这般在婚前能和齐王见过好多回,还能培养出些许情意出来,已经是佛祖保佑了!但谢安雅不同,她还未被同化成完全的古人,故而在她看来,她和齐王两个陌生人就这么被凑到了一块儿,日后更是要相互扶持着过日子,免不得心中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而她这副小儿女情态,落到周围人的眼中,便是新嫁娘的娇羞了!喜娘以为她年岁小,如今出嫁的时候母亲又不在身边,只一个幼年的妹妹,不抵什么用,难免心中紧张,便寻了话头同她说话,转移她的注意力。谢安雅虽不知为何喜娘如此热情,但她也犯不着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得罪人,便顺着她的话说道:

    “也无甚秘方,不过是常日里多吃蔬菜瓜果,少食鸡鸭鱼肉这些腥膻的荤食罢了!”

    喜娘又陪着她说了会子话,谢安雅浸在香汤中,终于让心情恢复了平静。

    五更时,谢安雅穿了一身簇新的常服,端端正正地坐在妆奁前面,全福太太拿着细绒线绞去她脸上的汗毛,剃了眉,修齐鬓角,一边讲了去夫家做媳妇要遵循的礼节。李端妃侧头,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笑道:

    “我来吧!”

    全福太太愣了一下,随后什么也没说,福了福身默默地退下了,心中暗道:看来传言中说的果然不错,这尤女史果然极得端妃娘娘的宠爱,竟然是由娘娘充任了娘亲的角色,给新嫁娘上头了!也不知这尤家太太是个什么想法?怎么竟是女儿从宫中出嫁的!

    李端妃拿着新梳子,一边梳着头发,一边嘴里慢慢念道:

    “一梳梳到尾,

    二梳梳到白发齐眉,

    三梳梳到儿孙满地,

    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梳完给她挽上了头发,这时,一旁的宫女忙过来接过活计,一双巧手或拧或盘,不时交错穿插,十指纤纤犹如兰花绽放,一会儿就盘好了喜髻,把一旁托盘中的整套足金宝石头面一一妆点上了发髻。宫女只在她脸上抹了一层薄粉,喜娘在一旁高声唱道:

    “新娘移步,用姊妹桌!”

    这姊妹桌就是和父母兄弟姐妹一同吃饭,说些吉利话,示意离别!席上不过是让新娘子垫垫肚子,因婚礼仪式要一直持续到晚上,新娘子一点东西都不吃肯定挨不到晚上,若是吃多了,中途要出恭,那就麻烦大了!

    用了几块糕点,谢安雅漱了口,又洗了手,坐回了妆奁前面,喜娘把妆台上的瓶瓶盖盖都打开,调了胭脂水粉,又拿螺黛为她画了弯弯的柳眉,点了樱桃小口。谢安雅先前藏拙,不愿意以真颜示人,不仅画粗了眉毛,还用了些颜色略昏的水粉,平时还总是一副木讷呆板的模样。这会儿把那些伪装去了干净,容姿绝色,清丽无双,身段袅娜,风华绝代,直把众人都看成了一屋子的呆雁!

    李端妃最先反应过来,她看着谢安雅,心情很有些复杂难明,见众人还是一副呆愣的模样,清咳了两声,大伙儿才回过神来,不住地赞道:

    “新娘子好相貌!”

    “真美啊!”

    “太好看了!”

    “……”

    李端妃眸光闪烁了下,上前拉住谢安雅的双手,双眼湿润,嘴角带着些许笑意,欣慰地说道:

    “原来竟是我那齐王福气大,得了雅儿这么个妙人!”

    谢安雅偷眼觑到李端妃眸底淡淡的,还特意强调了她的齐王,不知是在怀疑她在她面前的表现几分真几分假,还是在担心有些事不在她的意料之内超出了她的掌控呢?谢安雅颊上飞上两片晕红,慌乱地低下头,乌压压的秀发根脚露出一截白皙粉腻的脖颈,不胜娇羞,嗫嚅着说道:

    “都是娘娘的恩典!奴婢……奴婢铭记在心,不敢相忘……”

    李端妃见她这般模样,又忆起先前她那内向羞涩的性子,便是齐王到她宫里请安,哪怕别的宫婢女官争着往前凑,就她是急着躲的,若她真是装模作样的,那她的心机城府也太惊人了!而且她不过十四岁,这两年一举一动更是都在她的监视下,如此都没见她露出过一丝破绽,要说她是装出来的柔弱顺从,对她这么个入宫前没见过什么大世面的小家女子来说,也太过不可思议了罢!

    李端妃苦笑着摇摇头,把对谢安雅的那些怀疑都甩去。在这宫中待久了,无论和谁说话都要一字一句掰开了揉碎了琢磨,看别人的一举一动总是觉得其中蕴含深意,惊弓之鸟当久了,竟是对平日常伴的女官都疑神疑鬼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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