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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下)

    粟麦冒雨前行,不知不觉走到越冬的店门口。她沒进去,只是朝里面看了两眼就扭转身往回走。突然,她看见前方迎面走來一个女人,很像棉花,不由吃了一惊。但粟麦沒有躲避,因为棉花根本就不认识她。

    两个人就在这样的雨中相遇,擦肩而过。

    粟麦瞟了棉花一眼,发现她变化很大,时髦了,还漂亮了许多。她并不知道棉花來宝灵的真实目的,但她看得出,棉花心里揣着一股子劲,那股劲头很让人吃惊和害怕。

    粟麦一边想一边走,走了不到百米,突然停下來,慢慢回过头,看着棉花进了越冬的店子,心想,她和越冬究竟什么关系?她真的是越冬的表妹,这么简单?

    越冬是干什么的,粟麦很清楚。但棉花在干什么,自己却仅凭越冬一面之辞。

    不行,我要探个究竟,看看她到底在干什么?她不是在当保姆吗?怎么会有时间往外面跑?难道她在帮越冬制假贩假证件吗?这可是害人害己的事,千万不能让棉花染指啊。粟麦心里说。

    她决定跟踪棉花,探个究竟。

    正在这时,粟麦手机來了短信,是向主任催她赶快回去向老总汇报并商讨稿子稿子的事。粟麦站在一家店铺走廊下给向主任发短信,告诉他有点事沒办妥,过一会儿才能赶回去。短信刚发完,棉花就出來了,看來她沒有办什么耽搁很久的事,粟麦跟在她后面,一直向城东走,再折向北,拐进一个豪宅小区。通过仔细观察,粟麦看见她掏钥匙开门进了三栋一户人家,看小区的环境十分优雅,绿地宽敞开阔,保安措施严密,应该是有钱人家的住宅区,粟麦记下门牌号码,赶紧打车回了报社。

    当晚19:40分,粟麦出现在红蜻蜓大厦,保安盘问后放行了她,粟麦直接从底层大厅进入了1608室。

    “你倒蛮准时的。”在房间里等待她多时的阿娇乐了。

    粟麦淡淡一笑,用一个含蓄的颔首代替了回答。

    阿娇就喜欢粟麦这样,矜持而有修养。她告诉粟麦:“你看我亲自动手将房间重新布置,改造成你的工作室,脊椎整形专家按摩中心,怎么样,有品位吧?”

    “牌子会不会太大了?” 粟麦知道做生意就是靠牌子,但还是担心沒有人相信自己。

    “放心,我不会往死里剥削你的,每晚限量给你做三个钟,我让这些人排队预约等你怎么样?够给你派头吧?”阿娇把粟麦的意思又弄反了。

    粟麦心里很感动,却不露声色地说:“一晚上只做三个钟,除了给我开工资之外,你沒什么利润。这不合算,也不合情理呀。”

    阿娇看着粟麦,眼睛里闪动着软软的温柔和真诚:“这是一种手段,你不懂。别看一晚上只给你安排三个钟,但这些人都是这个。”阿娇比划着伸出大拇指。“他们的信任和宣传力度是无形的效应,等你的名气打出來來之后,我会招一批学员,说他们都是你的徒弟,怎么样?现在你明白了吗?”

    粟麦不再说什么,只说声“谢谢”。

    看看这张在小间中央支起的高级按摩床,还有那种神秘暧昧的气氛,粟麦突然想:会不会在这个地方再次邂逅吴尔?这是有可能的事,也许世界就是这么狭小,从打算做这行儿起,她心里就存了这个念头。“山不转水转,总有一天你一定会栽在我手上,我不会放过你的。”粟麦暗道。

    “棉花,别愣着了,我给你介绍一位客人。”阿娇指着一个身材臃肿的女人给粟麦介绍,然后又对那个女人说,“秀和,这就是我跟你介绍过的美女按摩师----棉花。”阿娇笑着拉秀和在床上坐下,可是秀和又站了起來。

    “什么?你叫棉花?”秀和诧异地问道。

    “是啊,我叫棉花。”粟麦笑着说。

    “真堵心,我不做了。” 秀和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阿娇你害我等了一天,给我换人做。”说着扭身要走。

    阿娇赶紧伸手拦着她,哄小孩似的对她说:“秀和,我知道你讨厌这个名字,但是,同名不同人嘛,你看啊,既然你都等了她一天,也是一种缘分嘛。”

    秀和白了阿娇一眼,说:“你就不能让她改个名字?家里那包带刺的棉花堵得我整天心慌,到这里还得添堵,你说是不是倒霉?”

    粟麦疑惑地问:“你们说什么呢?好像是说我的名字,我名字怎么得罪这位大姐了?”

    阿娇笑着说:“她家有个保姆也叫棉花。成天气她。”

    粟麦心里“咯噔”一沉,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原來是这样啊,那我就不叫棉花好了,叫桐花,要不,同花顺怎么样?这个名字吉利吧?”

    听粟麦这样说,阿娇和秀和都笑了。

    “这妹子倒乖巧,真会说话。”秀和情绪转变了,脸色渐渐恢复常态。“好,我就做你的第一个顾客吧,同花顺小姐,开始吧。”

    粟麦无意中知道了棉花在秀和家当保姆。

    粟麦是个有心人,她有意接近秀和,想尽设法引诱s当她得知棉花当保姆一个月工资只有四百元钱时,从心底里感到悲哀。棉花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干吗不好好待在家里带孩子,干农活,却要为了区区四百元钱抛家舍业,丢下孩子,出來打工?

    “难道她沒有收到我寄给她的信和钱?难道我在信里还沒有把话说明白?”

    粟麦暗自揣测,心里愁肠百结。

    “都是我害了她。是我失手毁了她的生活,改变了她的人生命运。”

    连续做完三个钟的活,粟麦拖着疲惫的身子來到越冬的店里。

    越冬奇怪地盯着粟麦的妆扮,张着嘴,半晌沒吭声。

    “很晚了,打烊吧,我请你喝酒。”粟麦无精打采地说。“既然很晚了,干吗还喝酒?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跟我不用兜圈子。”越冬说。他从她的妆扮上看得出她晚上在做什么工作,口气有些生硬。

    粟麦说:“你和棉花究竟是什么关系?”

    越冬说:“她是我远房表妹,我们是亲戚关系啊。怎么啦,突然想起问这个?”粟麦说:“你们有过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吧?”

    越冬说:“你怎么知道,你认识棉花?从她那里打听來的?”

    粟麦说:“不,我不认识她,瞎猜的。”

    越冬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沒吱声。

    粟麦说:“说说你们的故事好吗?我想听。”

    越冬说:“陈谷子烂芝麻,有啥好说的。再说,我们现在各自有了家庭,她都成了三个孩子的母亲了。”

    粟麦说:“她丈夫不是死了吗?她來找你难道就是为了给人当保姆?单纯为了那区区四百块钱?如果是这样,她会舍得离开三个孩子?”

    越冬说:“的确就是这样啊,她來就只是托我给她找份事做。你以为什么呢?以为我们旧情复燃?”

    粟麦顿了顿,说:“燃不燃的,就看你说不说真话了。”

    越冬说:“怎么不说真话了?顾月,我告诉你,从我们认识那天起,我就沒对你隐瞒过什么。”

    粟麦心里一愣,觉得他这话怎么听起來有点來头?想了想,不动声色地说:“那,你说说,你们有可能旧情复燃吗?”

    越冬沒有马上回答,而是不紧不慢看了粟麦一眼,说:“你希望还是不希望我们旧情复燃?”

    粟麦说:“我希望你们旧情复燃。棉花太可怜了,她很需要一个靠得住的男人……关爱和照顾。”

    越冬意味深长地说:“这个世界,缺少关爱的女人很多,缺少温暖的男人也不少呢。”

    粟麦说:“是吗?”

    越冬说:“是不是,你该问问自己。对了,说说你和你老公的事吧,你们之间缺乏关爱吗?”

    粟麦笑了,但笑得很勉强。她说:“不缺。我们之间无牵无挂。”

    越冬心想你说假话,一看你就是孤苦无助的样子,干吗撒谎。越冬不予拆穿她,却开了一句很俗的玩笑:“那你们肯定各自在外面打野食。”

    粟麦心虚地说:“什么意思?”

    越冬笑说:“各自有情人呗。”

    越冬的话,在粟麦心头一石激起千层浪,让她想起了警察帅歌。

    帅歌算不算自己的情人?这样简单的问題,粟麦却无法确定。她只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和易非的婚姻有问題。这个问題过去困惑她很久了,但她总是不能正确判断法律解决的结果。“婚姻是两个人的事,无论缔结还是解除,能够和谐解决总是人们内心盼望的最佳结果。”过去,就是因为这种想法,她一直在犹豫。犹豫让她对未來生活感到灰暗和绝望,是帅歌的出现,让她很快有了正确选择。她确定在乌宿的那些日子里,自己的魂魄一直被帅歌牵引着,朝着自己无法看清但无限幸福的方向高速奔驰。她享受着一生中最销魂、最温暖、最快乐的时刻,这个时刻如此美好,以至于差点把持不住,主动向他投案自首,成全了他的正义之举。她甚至连自首后的种种情形都设想到了,不管咋想,都是一种轻松的解脱。只是,这事并非像豆浆胡说的“犯罪坐牢,欠债还钱”那么简单。如果不是亲眼见过棉花的三个孩子,亲耳听到棉花肝肠寸断的哭泣,她绝不会选择隐姓埋名出逃。因为出逃对于粟麦來说,同样无法躲避良心的谴责。

    在报社的这段日子,粟麦认真学习和研究了有关法律,尤其对刑法和刑事诉讼法进行了仔细地琢磨。对于失手致死二茨这件事,粟麦在法律条文里基本上找到了答案。她给自己确定的性质是防卫过当。根据《刑法》对自首以后予以从轻处罚的规定,防卫过当并非一定得坐牢,如果证据有利,主动投案自首,可以从轻处罚。只是这事发生得很突然,又在深更半夜,根本找不到证人可以证明自己是正当防卫。法庭是不会仅凭自己的一面之词定罪量刑的,那样的话,自己很有可能被判有罪,锒铛入狱。

    想到要坐牢,粟麦内心浮现出恐惧的阴影。也许,警察帅歌正在紧锣密鼓地追查自己的下落。这个理性清醒、洞若观火的年轻警察是不会放弃追查自己的。说不定自己已经成为公安系统下发的印刷传单上的犯罪嫌疑人,正在被警方通缉和追捕。如果真是这样,隐名埋姓又有何用?会用保护色的昆虫不代表不会落入狩猎者的喉咙。以她对帅歌的了解,她知道,他不会放弃一个警察的原则,不会放弃对她的追逃。

    “不,我不能进监狱。就像豆浆胡说的,造这么大孽,几辈子当牛做马都还不清。我必须好好活着,拼命打工挣钱,为自己欠下的命案还债,洗清罪孽……”粟麦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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