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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八章(下)

    “是,凡是跟我有过身体接触的人,不管是爱是恨,都逃脱不了死亡的下场,这等同于复仇。甚至可以说等同我杀了他们。当初我也这么想过,但那时我等不及,我就要他们死,要看着他们死在我前面才甘心,而且是不得好死……可是,我现在放弃了,我放弃了杀人报复的念头。苏记者,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小鸥摇摇头,说不知道。

    江蓠贞眼里闪现出一道柔光。她说是因为她刚刚在刑侦队长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的爱情。这种爱情她和欧少华也有过。

    “哦?这么说还是关队长拯救了你,是他用爱情唤醒了你的人性?” 苏小鸥出语惊人,但惊的只是她自己。

    “也可以这么说吧。”江蓠贞神秘、宽宥地说。

    “那你就……向他自首吧……”苏小鸥差点说出后面的话:别让他丢官失职。

    “好啊。你把我绑起來吧。”江蓠贞很平淡,用一种无所谓的口气。

    “干嘛要绑起來?我叫他人上來就行了。”苏小鸥笨到了家。

    “不要,我要你把我绑起來,我不要他动手铐我。”

    苏小鸥想想,说:“好,你等着,我找绳子。”

    江蓠贞说:“不用找,就把箩筐上的棕绳卸下來就行了。”

    “江蓠贞,假如法律能够网开一面,饶你不死,今后不管你在哪里服刑,我都会去探视你……”苏小鸥一边在江蓠贞背后反绑她的双手,一边忍不住泪流满面。

    江蓠贞说:“好啊,谢谢你苏记者。你现在去把楼梯放下,叫他们上來!”

    苏小鸥转过身,江蓠贞在她身后说:“苏记者,我想我还是先一步去天堂陪少华,对不起,我不能去自首----”

    苏小鸥正在搬着梯子,听她说这样的话,大脑顿时一片空白。那一刹那,她脑子里出现很多怪念头,什么棕绳,楼梯,还有大堆猪草,等等……等到这些碎片拼成一个完整意思,苏小鸥急转身大叫:“不----蓠贞,不要呀……”

    说什么都迟了。江蓠贞两眼看着苏小鸥,眼里含着泪水,脸上挂着笑容,身体退到了栏杆旁边。只见她像跨栏运动员那样抬起脚來,跨过半人高的吊脚楼栏杆,然后身子往后一仰,身体便腾空而起,像一棵被砍倒的芭蕉树冲出吊脚楼,往酉水河一头栽去。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一直挂着美丽得有些虚幻的笑容,仿佛她选择坠楼投江,不是为了死亡,而是为了看一场奇观。沒错,在身体腾空之后和落水之前,她的确看到了一场别人无法看到的奇景:她首先看到是房子倾圮了,不是一栋两栋房子,而是所有房子,整个百年老镇都倾圮了。接着,她看到的是人在倒下去,不是一个两个人,而是一大片人,所有的人都倒了下去。“这是一种集体死亡,是整个世界的人都在死亡……”她喃喃自语地说。再后來她看到了蓝天,蓝天上的白云,自由飞翔的鸟……这些会飞会动的景象倒是离她越來越近了,仿佛她看到的蓝天白云飞鸟都在她伸手可触的地方,马上就可以跟它们融为一体。这,的确是真的,因为这时候她身体转了一圈,已经不是面朝上,而是整个人朝下,所以,她看到的蓝天白云飞鸟是水中倒映的那个,那个自然是离她越來越近了。她终于看见了一直想看见的天堂。她睁着眼,笑着,幸福地扑向天堂,这是她一直向往的天堂啊,也是她的终极归宿……

    “蓠贞……”

    苏小鸥的意识一直短路般沒有反应过來。她愣愣地望着河水扩散的地方出神。江蓠贞飞身纵下的影像仿佛失真的画面,一会模糊一会清晰……半晌,她才从虚幻中回过神,大喊一声“救命啊----”

    苏小鸥纵身扑入河中。她在水里沒挣扎几下就完全抽筋了,等到关子亮从半里路的下游将她救上岸,她已经气绝了。

    “苏小鸥,苏小鸥----”

    只见她脸色惨白,嘴唇乌紫,四肢呈现出僵硬状态。

    关子亮不相信地试探她的脉息,沒有,又附在她心口上听了听,心跳也沒有了。

    关子亮这下子懵了。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将苏小鸥的身体放平在河滩上,不顾一切地给她实施徒手心肺复苏,先是口对口人工呼吸,然后心脏按压,他拼命高喊着用力按下去:“一、二、三……”一直数完十五下,见苏小鸥还是沒有反应,他又再次捏住她的鼻子,嘴对嘴地人工呼吸,然后又双手使劲按……四、五、六、七……他虽然心痛如绞,一句话说不出來,但是却在心里痛骂----苏小鸥,你这个笨蛋,你这头犟驴……你跟我玩邪的,算了,我不陪你玩,我玩不起……我输了,彻底输给你这个笨蛋了……

    关子亮眼前不时出现叠影,一会儿是杜斌的脸,一会儿又换成了苏小鸥。杜斌的脸上尽是血迹,怎么擦都擦不干净……苏小鸥的脸却又太干净了,干净得一丝不染,苍白如云……

    这时,邝言春等人赶到现场,见此情形,一个个呆若木鸡。

    一群呆子围着关子亮,沉默无语地看着他作无谓的努力。

    邝言春说:“老关,放弃吧……沒用的。”

    关子亮终于逮到一个爆发点,歇斯底里地吼叫:“放你的臭屁!你还不快去河里捞江蓠贞?告诉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呀,叫人快去找啊,杵在这里想死是吗?想死你也去跳河呀!告诉你,你跳河沒人救你,因为你不是记者,你只是一只臭警察,天生玩命的坯……什么狗屁记者,不会水也敢跳河,成心找死啊,你这只臭虫,屎壳郎……人渣……败类,你凭什么当记者?啊?!你干脆改行当老大,玩黑社会得啦。”

    关子亮骂完了邝言春,接着骂苏小鸥。他的精神快崩溃了,本能的,自然的,一切有利资源,都被他挥霍一尽。

    突然,邝言春大声喊他:“老关,快看----”

    他沒有说苏小鸥醒了,因为,苏小鸥的确沒醒,但她嘴里发出“吭”地一声,呛出一口水來。

    关子亮停止了动作。他脸上肌肉缓缓拉开,一丝似哭的笑容出现在他表情古怪的脸上。还沒等他缓过來,苏小鸥抬起手,对着膝盖还顶住自己腹部的关子亮“啪”地扇了一耳光。

    关子亮一扬脑袋,头上的水,脸上的汗统统洒在苏小鸥脸上,苏小鸥受到刺激,终于睁开眼睛。

    关子亮忍不住笑了,“呵,好你个死臭虫,真有本事,眼睛还沒睁开,先打上人了啊。”

    苏小鸥嘴一张,好一阵咳嗽。她脖子上的伤口又窜出鲜血,汩汩地流成一根红线,然后慢慢地渗开,像胭脂一样染红了衣领。

    关子亮问:“谁带有纱布创可贴?”

    邝言春说:“我有。”

    关子亮说:“你來----”

    关子亮挪开位置,让邝言春替苏小鸥包扎,别人以为他是害怕再吃耳光,谁知道他却是有着难言之隐。他现在正后悔刚才口对口地给苏小鸥做人工呼吸,别说去碰她的伤口,就是连看都不敢看她正流血的伤口,他现在换上了严重的晕血症。

    关子亮闭上眼睛。他现在最受不得鲜血的刺激。糟了,他又想呕吐,最近他常常有这种反应。他用手捂住嘴使劲克制着,将胃里翻上來的酸水一口一口吞下去。他本想站起來继续寻找江蓠贞的下落,不料腿一软,一头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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